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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长]刘宇军:可可西里16年的“死亡”之恋
作者:路 梅

《青年文摘(红版)》 2008年 第0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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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人沟”狂追“高原少女”
       
       1991年,刘宇军第一次进藏,是以中央电视台国际部《动物世界》摄影记者的身份进藏拍摄,那次他身临其境地感受到西藏的神秘与美丽。之后,每逢忆起西藏,他就像在思念梦中情人一样,如醉如痴,久久难以释怀。爱好摄影的他非常渴望能再一次走进那片神秘的世界,去拍摄高原上稀有的动物,特别是美丽的藏羚羊。
       时隔不久,机会终于来了。世界有蹄类动物权威专家、美国纽约动物学会世界濒危物种研究室主任乔治·夏勒博士提出了一项科学考察项目,那就是探究藏羚羊的繁殖地。得此消息,刘宇军联系上考察队负责人希望随行,最后获准参加了这支由11人组成的考察队,成为唯一的摄影记者。然而,这次再进西藏却是另一番与死神共舞的艰险历程。
       藏羚羊是可可西里最优美高贵的“少女”。每年6月,在平均海拔5000米以上的西藏北部高原无人区,大批藏羚羊就开始神秘迁徙:几乎所有大大小小的母羚羊都成群结队,翻山涉水,历经艰险,到一个遥远的地方,生下腹中的幼崽。两个月后,羊妈妈们又带着成群的孩子返回到在原地等待的公羊群中间。这个神秘的繁殖地究竟在哪里,却是一个困扰了生物界二百多年的世界之谜。
       1992年,科考队驱车向藏北行进到无人区最边缘的地方。这里平均海拔5000米以上,空气的含氧量只有平原的50%,人已很难在这里生存,被称为人类生命的禁区。进去的人很少能活着回来,但科考队仍然继续挺进。
       科考队整整寻找了一个月,却没有发现任何藏羚羊的踪影。回程的路极难走,汽车居然一连陷进雪地12次。当最后一次陷车时,一直心有不甘的刘宇军登上吉普车的车顶四处眺望。突然,他发现远处有群好像热浪一般的影子在晃动。再一细看,那正是一群正在疾走的藏羚羊!队员们立即驱车追赶。在连续追踪了20多天后,又一座海拔6400米的大雪山拦住了他们的去路,追踪只好戛然而止了。
       刘宇军实在不愿让这群历尽千辛万苦才找到的藏羚羊就这样消失。于是,他和队长顾滨源教授扛着行李和摄像器材想徒步翻越这座死火山。当晚,两人在这座雪山上紧紧地挨在一起,相互温暖着过夜。
       第二天醒来,他们发现雪已把他们全部埋住了。他们已全身被冻僵,只有两只眼睛还能活动。他俩赶快活动身体关节,让体能尽快恢复后,继续北上。当他们走出山沟时,一条从昆仑山上流下来的冰河挡住了去路,河边布满了藏羚羊的足迹。显然,藏羚羊已涉水北上了。但他们徒步是绝对不能趟过河水的。无奈,他俩只能原路返回。
       此后,刘宇军每年都要进藏,继续寻找藏羚羊的踪迹,这似乎成了他的一种责任,一种使命。这一找就是10年。这期间,他已从内地落户到深圳。
       百年谜破解
       1992年9月,科考以失败告终,分手前,59岁的夏勒博士拿出一张手绘的地形图交给刘宇军说,希望你能够坚持下去。刘宇军心想,一个外国科学家尚且如此,我作为一个中国人,解开这个科学之谜当然责无旁贷。他轻声地告诉夏勒:我不会放弃,找不到藏羚羊繁殖地,我死不瞑目。
       事实上,也正是夏勒博士的那张手绘图让刘宇军找到了突破口!图下角的一行用英文写的小字引起他的注意:“也可能在青海。”这大概是夏勒一次思考的记录,但他本人也许并没有考虑成熟,所以没有特别交代。多年来的失败引起了刘宇军的反思,会不会真的在青海?
       1997年12月,刘宇军掉头杀向青海,并与当地的青海省治多县西部工委书记奇卡·扎巴多杰成为好朋友。扎巴多杰说青海可可西里无人区的卓乃湖与藏羚羊的主要栖息地—美马错在纬度、地貌、气候及生态环境方面十分相似,很有可能就是刘宇军要找的地方。于是,他俩相约,来年7月藏羚羊繁殖期,到卓乃湖寻找藏羚羊。
       1998年6月,刘宇军带着两名助手再次来到青海,由扎巴多杰带路向卓乃湖前进。7月9日,这是他一生都难以忘记的日子。他们驱车正在大雪中行进,突然发现前面有几千只藏羚羊在奔走,而且它们都怀着沉甸甸的大肚子—10年苦寻的目标已经近在眼前了!
       当翻过一个高坡,往下张望的时候,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山坡下的卓乃湖雪原上,有两千多只母藏羚羊,几乎隔十几米就有一只刚出生的小藏羚羊,它们有的在学着走路,有的已吃饱正呼呼大睡,有的正在和妈妈玩耍,真像是一幅美丽的图画。由于已有许多母藏羚羊产下了宝宝,雪地上到处都是胎盘,母藏羚羊产崽时流出的血及胎盘上带出来的血水把大片雪地都染红了,“雪白”之中那夺目的“血红”,使得这里显得是那么的壮观而神圣。这就是困扰了生物界二百多年的世界之谜—藏羚羊的繁殖之地。
       刘宇军成为第一个用摄像机拍到藏羚羊繁殖地的人。他用10年的艰辛揭开了这一世界之谜。
       1999年,他跟随“野牦牛队”进行了解散前的最后一次巡山。60分钟的电视纪录片《我和藏羚羊—冰河从这里流过》由此诞生。接着,刘宇军带着科学家再次对藏羚羊繁殖之地做了论证:在远离藏羚羊南方栖息地1000多公里的青海可可西里无人区海拔5000米左右的卓乃湖一带,就是藏羚羊巨大而又天然的“秘密产房”。它们每年6月开始从南方北上,在7月阳光最充足的时候到达目的地,生下小羊,待体力恢复,大概半个月后,这数千只母藏羚羊带着在这里生下来的小藏羚羊便踏上了返回藏北生活、栖息地的归途。在那里,有许多公藏羚羊在等着它们回去。这些母藏羚羊每一只都像经过了一场鏖战,身上的毛都脱落光了,如大难归来一般。成千上万的公藏羚羊排成行,在那里迎接它们的妻儿回归。在雪山上,公藏羚羊们那些长角排成的“角阵”,像古战场上万千士兵的枪矛一般,十分壮观。
       与死神接吻
       世界之谜解开了,但刘宇军遗憾的是他的许多朋友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有的已永远倒在了那片土地上。1991年,西藏大学的一位教授带着7名武警战士为科考队探路遇到雪崩,5名战士牺牲。2000年4月,在去藏东的科考路上,刘宇军前面的一辆吉普车因路滑,一下掉进了悬崖,车上的4个人全部牺牲,其中包括当地一位县公安局副局长。科考队队长顾滨源教授因长年高原缺氧而半身瘫痪……而他自己又何尝不曾与死神擦肩而过?十多年的进藏,N次在可可西里无人区中苦苦寻找的探险,其艰辛难以用文字言表,更何况,每次走进无人的生命禁区!
       有一次,刘宇军为了从多角度拍摄青藏高原,他在飞机上高空拍摄,结果一不小心从飞机上掉了下来,头破血流,昏迷不醒!还有一次,他拍摄一只在冰河里玩耍的棕熊而被它追赶,扛着摄像机的刘宇军眼看就要被熊追上,这时,另两位藏族朋友赶紧开车过去,连拉带扯地将他拉上车去,这家伙才没有抓到他。要知道如果给这家伙抓到,它那巨大的力气会把人撕个稀巴烂。
       刘宇军指着一幅摄有一具刚被天敌啃咬过的藏羚羊残骸告诉记者,在这里他也差点成了残骸。那次,当刘宇军发现了这具藏羚羊的残骸后,推测可能还会有其他动物来吃。于是,他在附近用砂石堆起一个简单的掩体,上面用雨布罩住摄像机和人,只露出摄像镜头,然后他就静静地在这里等待。结果等来了3只狼。这3只狼不久就发现了这个披着大雨布,举着个摄像机怪模怪样的“动物”,但是它们不能够确定这是不是“食物”,也不敢轻举妄动,只是围了起来,一声接一声地嗥叫,大概是想等“狼多势众”后再动手。刘宇军心里有些害怕,因为他手中只有一把匕首。考察队有规矩,为保护动物起见,队员不许带枪。刘宇军心想,如果真引来一群狼,那绝对变成它们的美餐了。于是,他大吼一声,哗啦一下掀开雨布,握着匕首冲着狼就冲了过去。结果,那3只狼竟被吓得连头都不回地逃得无影无踪了。
       可可西里10年,刘宇军由一个自然生态的记录者,逐渐变成一个西部生态的保护者。他说,扼住盗猎者的通道,这是比寻找藏羚羊的繁殖地更难的事情!对于高原上的动物、植物他都非常热爱,即使是曾经伤害他的凶猛动物,他都不会心怀敌意。有一次他和深圳的记者杨振一起在高原上开车,一只野牦牛走到车前,把他们的车掀了个底朝天,让车掉到了沟里,然后得意洋洋地走了。刘宇军说起这头曾经让他陷入困境的野牦牛的时候,他面带着微笑说:“它不该顶我的!”言辞之间,就好像一个长辈在说一个可爱而又调皮的孩子。
       (张杰摘自《深圳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