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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月欣赏]永远的红颜
作者:李永英

《青年文摘(红版)》 2001年 第0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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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出生大户人家,幼时有妈妈护着,稍大有丫环跟着。视她为掌上明珠的父亲给她找了门当户对的官宦人家。她却看上一位勤奋好学的青年,不顾一切跑出来与他完婚。
       1949年,父母和四个哥哥去了香港,她与新婚丈夫留子下来。丈夫学的是园艺,他对她说年轻人要为建设新中国出力。她被他的激情所感染,对未来充满信心。1957年,丈夫因为耿直的个性和爱发表个人意见,被个别领导打击报复,划为右派,随后又被押往新疆劳动改进,那时她怀着第二个女儿。丈夫一去就没有回来、斯断续续来过几封信,还有离婚协议书。她读出了丈夫对她矢志不渝的爱和不愿牵连她们的坚决。她难过得站立不穗,扶着墙壁,身体还直往下滑。但她没有流泪。收好丈夫的信,开门出来,人们看见她除了脸色更加苍白以外,没有什么异常。她仍旧腰身挺直,发髫光滑熨帖,纹丝不乱,两个女儿穿得干净清爽,家里窗明几净。
       “文革”中,她被剃了阴阳头,揪斗游街。回到家里,她用花布包了头,在脑自打一个好看的结,留一脸平静给两个女儿,她穿着男式蓝布衫扫街,旮兄椅角都扫得干干净净。她腰身依然挺直,顺从当中有不可侵犯的凛然。男人们就议论,真是倒人也不倒架,让那些自以为有资格当面吐她口水的烟熏火燎的妇人们,又嫉恨又无可奈何。
       后来,被一场接一场的打斗弄疲惫了的人们对这个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妇人失去了兴趣,放松了对她的看管。为了养家糊口,她开始画彩蛋挣点钱。小时候,家里专门为她请过画师做家教,没想到几十年后,速点画技帮助她度过了最艰难的年月,给了她精神的依托。她到食堂后门捡来蛋壳,洗净、擦干,小心地粘合好,在上面画大海、蓝天、缸日,青松,尽管简单,但她沉浸其中,忘记了所有的苦痛。她把彩蛋整齐摆放良篮子里,松松地搭一块白纱布,拎着走街串巷。她从不吆喝,有人要,就揭开纱布供其挑选,一枚彩蛋卖5分钱。半个城的人渐渐熟悉了这个腰身挺拔,步履平缓的女人和那些鲜艳夺目的彩蛋。
       她先后把两个女儿送去农村落户,一个人孤零零地守着小屋,继续画她的彩蛋。日子似乎就要这样永远地走下去,没有人士。道她的孤独和清冷。“文革”结束,两个女儿同期考入大学。然后,她与分散在美国、英国的哥哥们取得了联系。她搬出了那间给她和女儿挡过凄风苦雨的小屋。以前朝她翻白眼吐口水的女邻居们都来帮忙,挤眉弄眼地说这个婆娘肯定要到外国享福去了,命好的人终究命好。她们喷喷叹息,为自己永远的生不逢时。
       她的确去了国外,半年后又回来了,尽管哥哥们都心痛地一再挽留。为什么回来,为什么不呆在好多人拼死拼活也要投奔的地方,只有她知道。后来,丈夫被落实政策,她去了一趟新疆。那个她一生一世都在惦念的人早已尸骨无存,只找回了一本他用过的辞典。这本有丈夫签名的辞典能够保存下来也是一个奇迹。一路上,她小心捧着破旧得快要散架的辞典,好像捧着丈夫的魂灵。两个女儿先后去了美国,她又一个人守着一套空空荡荡的房子。7年后,大女儿学成归来,一起回来的还有女婿和小孙女,又是热闹的一家人。这时的她已是69岁的老人,满头银丝,一如既往的瘦削,但腰身依旧挺直。
       天气晴朗时,她牵着小孙女在阳光里散步,举止从容,仪态万方……
       (李华鋆摘自2000年11月5日《重庆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