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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间传奇]湘西女匪情仇录
作者:柯 云

《中华传奇》 2006年 第0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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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替父审恋人
       湘鄂边境有一座奇山,山的顶端有口泉水池,清明如镜,古称镜山。湘西匪首陈勋的老巢便在这片旖旎山水间。陈勋有一个绝美的女儿,名叫陈小芬,是湘西女匪中的一朵鲜花。不仅人才超众,而且武艺高强,能歌善舞,颈上戴着一把银锁,更显得卓尔不凡。也许陈小芬就是凭这优势,十分任性。
       这天,陈小芬正为婚事生她父亲的气,噘着小嘴斜倒在椅子上,假装看书消愁。副官杨西帆突然破门而入,讨好地笑着对她说:“大小姐,报告你一个好消息,我抓到了一个共军。”
       “共军!”小芬心头一震,竟忘了刚才正为婚事生气,跳起来狠狠地说,“好!正要替我父亲报仇!”
       小芬说的报仇,是要算一笔老帐。那还是陈勋拖队伍不久,贺龙军队途经镜山,陈勋妄图抓住贺龙向蒋介石请功,与共军展开恶战,结果惨败,右手还中了共军一枪。对于父亲的这一枪之仇,小芬一直耿耿于怀。正在痴心追求小芬的杨西帆,为了进一步博得她的欢心,炫耀地说:“此人叫王超,三十靠边……”
       “王超?”小芬打断杨西帆的话,怔怔地说,“你……是怎么抓到他的?”
       杨西帆瞟她一眼,觉察到她神情有些异样,继续得意地说:“昨夜,你父亲要我去大庸运粮,行至桥子湾的岔路处,粮食全被王超带的人马劫走了。他为了掩护队伍撤离,右手中了我一枪,被我们抓住了。嘿,这家伙真蛮,嘴硬如铁。司令决定明日处决。”
       “他现在何处?”小芬急急追问道。
       “你父亲正在审问他。”杨西帆说着,带小芬朝审堂走去。
       果然,父亲杀气腾腾地在审问对方:“快说,把我的粮食弄到哪里去了?”
       王超不紧不慢地回答:“那是人民的,你有什么粮食!”
       “你还嘴硬,老子毙了你!”陈勋歇斯底里,拍案而起,拔出腰间的手枪。
       “咔嚓!”王超扯开衣襟,露出宽阔的胸膛,发出一声冷笑,“朝这儿打吧!”目光咄咄逼人,拖着铮铮有声的脚镣向他步步逼近。
       小芬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心里虽暗暗钦佩王超是条好汉,但又不禁为这位当年的老同学、日夜思念的恋人捏了一把汗:王超啊王超,多年不见,你这个品学兼优的好小子为何当上了共军呢?她一时百感交集。
       此刻,被气得虎牙咬得咯咯作响的陈勋,大声吼道:“来人哪,给我往死里打!”
       “慢点!”小芬顾不得多想,一步抢上前,对父亲说,“还是让我来审这个共军吧!女儿要亲手为您报那一枪之仇。”
       奇异的枪声
       被戴上铁镣的王超,由陈小芬带到了一间幽静的后房。他知道湘西的女匪比男匪更残酷。今日落入她手,无疑凶多吉少。王超早把生死置之度外,望着眼下这个身穿草绿色新军装、腰佩短枪的陈小芬,毫无惧色。
       小芬要他面对面坐下,目不转睛地望着他,关心地问道:“痛吗?”王超摇头说:“不痛,隔肠子远着呢。”她又明知故问道:“你真叫王超吗?”
       “真不认得我了?”王超钢眉一竖,“我可认得你陈小芬,外号‘山花仙子’,湘西剿共司令陈勋的千金,是吗?”
       小芬默认地皱皱眉头,叹了一口气,似乎惋惜地说:“你……你干吗要当共军?”
       “人各有志嘛。”
       “不是说你们专门打家劫舍吗?”
       “不,干这行的,恰恰不是我们共产党,而是你们。”
       “你把我也列在内?”小芬目光咄咄逼人。
       “你若不继承你父亲的衣钵,当然可以例外。”王超一脸严肃。
       “你还记得我对你讲过的话吗?”
       “记得。”王超淡淡地说,“那次,我从水里把你救起来,你对我说,王超哥,要不是你救我,我早没命了。日后,我会好好报答你的……可彼一时此一时,时过境迁,还有什么好说的!”
       “不!我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小芬的脸“刷”地一下子红了,温情脉脉地说:“这些年,我一直在思念你,多次在梦中见到你……你信吗?”
       王超苦笑一声,没有回话。
       “你不信?”小芬很快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红壳笔记本,双手交给他,“你自己看看嘛!”
       王超是吉林人,随着从事中共地下工作的父亲,转战南北,在长沙与陈小芬在兑泽中学读过书,并萌发了恋情。只因各自出身不一,只好将那一份深情埋在心底。
       王超打开日记本,一行行秀丽的钢笔字跳入眼帘:“……父亲老是逼我嫁人,我谁也不答应,其实他不知道,我的终身早就许配了一个人,他就是我少时的同学王超。连我自己也说不清,自从爱上他后,他就像一根无形的绳子拴住了我的心……几个算命先生都为我算了命,说我的终身只能是我初恋的第一个男人……”
       王超这个铁打的汉子,看着那情真意切的日记,也不能不为之感动。但他还是冷冷地说:“可是你爱的人,现在与你不是同路人,而且他是和你誓不两立的共军呀!”
       小芬马上接口道:“你现在可以跟我干,我叫父亲给你任职封官。”
       “不!”王超坚定地说,“你走的是一条死路,应掉过头来跟我走才是。”
       小芬说:“先别谈谁跟谁走。今生今世我心里只有你。你今天不答应我也不要紧,我给你时间,回去想一想,想通了随时来。”陈小芬把他送到后门口,猛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说:“你快走吧,我等着你。”小芬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云雾中,才返回屋里,放了一枪。
       听到枪声,正与三姨太吸大烟的陈勋,断定是女儿毙了共军,赶忙去观看。然而,房门紧闭,急得他令杨西帆一脚把门踢开。只见女儿倒在血泊之中,身上只剩下一个枪套,短枪不翼而飞。杨西帆速将小芬抱起,直往医院奔去。经过抢救,小芬方才苏醒过来。陈勋急切地问道:“那个共军呢?”
       小芬有气无力地说:“他夺枪打倒我,逃跑了。”老奸巨滑、久经情场的高手陈勋,问过女儿情况,看了她的伤势,心中早已明白了七八分,捏着鼻子吃个屁,不冷不热地说:“安心养伤,以后再抓逃犯吧!”
       杨西帆也是罐子里点灯———心中亮,但也不敢多言。
       小芬在脑中暗暗记下:这天是民国三十七年八月初八日。
       拦路劫夫君
       枪声送行后,小芬更加思念王超,天天盼望他的来信。只想把自己如何用苦肉计救他的情况告诉他,可是,一点音信也没有。她不便叫父亲派人为她去找恋人,只有单独在一边时,才有机会差人明查暗访,找寻王超的下落。已坠入情网的小芬,痛苦地思虑了一阵,决心要把想法告诉父亲,她确实不能再等下去了。岁月不饶人,她的年纪已经不小了。她必须尽快打听到王超的现状,将他抢来拜堂成亲,让他在张排寨为山大王,以饱享绿林夫妻之乐。
       张排寨,地势险要,三面环水,仅一条独路可上,是兵家易守难攻的要地,这正是小芬另立山寨的佳地。主意已定,她大胆地将想法告诉父亲。老于世故的陈勋,经过深思熟虑之后,觉得这样对女儿、对自己均有好处,于是,同意她拖出三百人马,并给她配副手杨西帆,带走一名随身丫环翠云。
       陈小芬立寨不久,机会终于来了。
       这天,正是民国三十八年冬月初六,黄道吉日,阳光灿烂。据探子报告:王超乘坐一辆吉普车去常德专署办事,一路上只有两个人。
       小芬大喜,宣称今天要举行立寨为王庆贺大典,暗中却要翠云为她做好迎新郎的婚礼准备。一切安排就绪,即令杨西帆布兵张排寨路口,劫回逃脱的王超。诡计多端的杨西帆便奉命率领二十多名弟兄在路旁设下埋伏。
       果然,中午时分,一辆载着王超与随从的吉普车朝山界驶来。
       忽然,草丛中响起了枪声,王超警惕地打开车门,与随从跳下车,叫道:“小李,卧倒!有埋伏,准备战斗!”没待他把话说完,杨西帆见了情敌,格外眼红,叫声:“打!”土匪从四面包围过来。两方对打,土匪死伤数人,最后,随从小李失踪,王超亦负伤,他灵机一动,从高崖滚下。杨西帆朝他滚动处连放数枪,听见山脚潭里水响,只道是尸体已被水卷走,便兴高采烈地收兵回寨。
       
       采花毙“新郎”
       小芬听说王超尸体被水冲走,差点昏倒在地,没等杨西帆详告,便强压怒火,对他一声冷笑:“你干得不错,快请大家喝庆功酒!”
       杨西帆见情敌已死,新郎无疑是自己了,立即做好婚礼准备,忘乎所以地说出他为她父亲报一枪之仇的经过,以求得小芬的夸奖和喜爱。小芬含泪笑着说干得好,又对他说,她要后山绝壁上的山花。杨西帆欣然同意。
       这天,小芬换了一身新装,打扮得真像新娘。一心想当新郎的杨西帆,跟着小芬往后山走去。后山是临江绝壁,江水呼啸,拍岸惊谷。小芬用手指着绝壁上的一朵山花,对他说:“杨副官,就是那一朵,你能把它采给我吗?”
       杨西帆只要得到如花似玉的女寨王,莫说攀壁采花,就是摘天上的星星也甘愿。他向小芬点点头,小心翼翼地伏壁而下。当他像猿猴似地攀上悬崖,采到了那朵山花时,他万分激动地将花举在手中叫嚷道:“尊敬的夫人,你看吧,我胜利了!”猝然“砰”地一声枪响,子弹从小芬的短枪口中飞出,将那朵山花击成碎片,纷纷飞散,坠入江中,付之东流。杨西帆还未弄清是怎么一回事,又是一声枪响,一颗子弹钻进他的脑袋,顿时头颅开花,污血飞溅,一个倒栽葱,滚入江中,喂了鱼鳖。
       小芬哈哈一声大笑:“当你的新郎去吧!”
       忽然有匪兵来报:“寨王,大事不好,寨子被共军游击队包围了,我们不仅缴了枪,而且人都被关在房子里。”陈小芬正欲转身潜逃,王超带领几个人拦住了她的去路。原来,王超此次前往常德办事是假,受命前来剿匪却是真。他们先将杨西帆匪部引向山路,而后,另一支人马乘虚而入,将山寨四周口袋式地包围了。待到杨西帆自以为胜利归来,匪兵恰恰都进了“口袋”。王超也根本没有负伤,他是有意引杨西帆上钩。小李也未失踪,而是跑进林子里,为游击队报信引路去了。
       陈小芬等人的枪被下了。她质问王超:“你想把我怎么样?”
       王超说:“你的人、枪全部完了。我们对放下武器的人不会怎么样的。你下山做一个良民吧。”
       陈小芬有几分高兴:“你的意思是抢我下山做你的妻子?”
       王超故意说:“这不可能,因为我早已有了妻室,不过,我可以帮助你走一条光明幸福路。你还年轻,会有希望的。”
       “既然你有了妻室,我不下山,我到我父亲身边去。”小芬不甘心地说,“总有一天,我要把你抢来做新郎。”
       “不可能了,你父亲的人马同时被歼。你看对面山脚下那一队俘虏,他们比你先走一步了。”
       陈小芬像泄气的皮球,一屁股软瘫在地上。王超再次劝她下山,向政府投降自首。可是,她却一意孤行。王超念及同学之情,惋惜地对她说:“你会后悔的。”
       小芬说:“谢谢你的好意,我弃武从农总行吧!”说罢,当即一把火烧了寨房,缴了全部枪械,带上丫环离开了山寨。
       不久,王超随中国人民解放军参加广西剿匪,并在战斗岁月中结了婚,生了一个男孩,取名王元。几年之后,他又奉命调到湘西剿匪。古人说,天机有巧合,无巧不成书。命运竟又将陈小芬与他扯到一起了。
       孤身闯虎穴
       1952年3月上旬,春寒料峭。慈利、桑植两县交界处梅家桥堡的土著武装头子黄云清突发奇想,认为美国在朝鲜发动了战争,第三次世界大战在即,蒋介石将会卷土重来。他自作聪明唱了一出假交枪、真报复的阴险丑戏。一天,他捎信给江垭区人民政府领导,要求派一人到他家里接收枪支。黄云清是这块地方杀人越货的地头蛇,绰号叫“黄天霸”。人民政府对他的“诚意”早就有怀疑。但不管他是真心还是假意,都应该派人去。派谁去合适呢?区分管治安的领导认为,分管军事的王超是个老侦察兵,以前又在湘西匪窝剿过匪,情况熟悉。加上年轻力壮,胆大艺高,足智多谋,决定派他去。王超接到通知后,当天上午便全副武装,准备独闯虎穴。
       这天天气很好,初春的阳光照在大地上,万木葱茏。王超吃罢早饭,匆匆上路。黄云清家住在海龙坪,离区政府有60多里。王超一路小跑,到黄家时太阳已偏西了。在进屋前,王超认真地观察了他家四周的地形。黄家是一栋两层木质的封合屋,坐南朝北。背靠大山,屋后有鸡笼和猪栏,还有一个草垛,再往后就是竹园和树林,可供撤退。
       王超在熟记这些地形之后方才进屋。一进门就见到了黄云清。黄已过而立之年,一米七的个头儿,秃顶稀发,马脸上竖着一双扫帚眉,一看就知道他是个凶狠的顽匪。黄云清见王超进来,假装热情,满脸堆笑,又倒茶又装烟,还设宴招待。饭后,黄讲:“今天,家里的妻小都走亲戚去了,幸好我妹妹在家,我要她为你准备洗漱水。长官远道而来,一路辛苦,就在我家过夜吧。”说罢,招呼称作“妹妹”的女子挑帘出来。他妹妹一身土家服装,颈上吊个银锁,看上去约二十八九岁的模样,长相漂亮,半羞半笑,一对眼睛水灵灵的。二人相见,各自一愣,似曾相识,但又不敢细问。王超想:看来黄云清显然想用美人计缠住我,我得提防。
       王超为了探听土匪的真情,决定将计就计,在黄家住下来。睡觉前,他想将黄的妹妹支开。谁知她似有话要说,却欲言又止,一副诚实的样子。王超凭多年与土匪打交道的经验,知其必有内情,便对她说:“你有话就说吧!”她附在王超的耳边说:“大哥,今晚你要加倍小心!”说罢,即退出门。王超把门拴牢,将单衣脱掉,放在床头柜上,另找一双鞋子摆在床前的踏板上,携带的挎包和枪套挂在床边板壁的钉子上,再用垫絮卷了一个人形盖上花被子,让帐子露出一条缝儿。做好这一切后,便撬开窗门溜了出去,藏在草垛里,以应付突变,作好战斗准备。草垛比较暖和,位置很高,还能观察黄家周围的动静。
       到了后半夜,王超借着从窗格子里透出的亮光,看见黄云清领着八个带枪的土匪进了屋,并留了一个持枪土匪在门口放哨。这时,只听黄匪轻声叫道:“妹妹,那个人在哪里?”她妹妹讲:“在后面客房里睡,现在早到梦乡里去了。”黄吩咐妹妹道:“你到外面放哨,没我命令不许回家。”又对土匪们说:“单刀手快给我下手!”一个背单刀的人应了一声:“是!”立即抽出明晃晃的单刀,转身向客房摸去,用刀尖拨开门闩,轻手轻脚摸到床前,举刀向床上猛扎两刀。黄在外急催:“做好了没有?”内答:“做好了。”
       说时迟,那时快,王超一手端枪,一手紧握揭了盖的手榴弹,飞步闪到黄匪屋前,听他们正在一起商量杀人后逃进大山的对策。王超满腔怒火,顺手投了两枚手榴弹。“轰隆”两声巨响,当场将黄云清等五名土匪炸死,三名土匪炸成重伤。他立即将土匪枪支抓在手中。就在此时,屋外放哨的那个土匪持枪进屋,问出了什么事,王超见情况紧急,一枪将其击毙。并将黄的妹妹用绳子绑了,对她说:“对不起,你虽给报了信,但我无权放你,委屈你一下,跟我到区里去,我可以为你讲明情况。”王超在收拾好枪支弹药后,押上姑娘迅速撤离黄家。
       这一次虽险遭毒手,但收获不少,共缴了4支短枪,1支冲锋枪,3支步枪和490多发长短枪子弹。从黄家出来时,鸡已叫了三遍。由于情况复杂,王超不敢停留。提着张开机头的快慢机,押着黄姑娘一口气赶了十几里路。
       银锁寄真情
       当距离区公所还有10华里路时,天已快亮了,黄姑娘提出来休息一会儿再走。王超见她那副可怜的样子,答应了她的要求。二人相视而坐。王超问她叫什么名字?家中还有些什么人?黄姑娘大大方方地告诉他:“我叫黄瑞英。家中只有一个母亲,父亲因哥哥胡作非为,被国民党正规军抓去赔了老命。”
       “如此看来,你不喜欢哥哥?”
       黄姑娘点点头。
       
       “你为什么要给我通风报信?”
       “我在读书时就听人说,共军是真正的好人。我怕你吃亏,就顺便说了一句。”黄姑娘望了王超一眼,突然问:“大哥,你爱湘西姑娘吗?”
       王超未说话,想起了陈小芬,怅然一笑。黄姑娘突然唱起了一首山歌:“郎有情来妹有爱/干田螺蛳口难开/只等春天下雨来/有朝一日花开了/海枯石烂花不衰……”唱罢,她将身上的银锁取出来,递给王超:“大哥,这锁送给你,你看到她就会想起我们湘西姑娘,想起我。”王超接在手中,只见锁的两边还铸有银字,一边是“易养成人”,一边是“长命百岁”。他曾经看到陈小芬的颈上也有一把这样的银锁。黄姑娘将装饰“长命百岁”的那半边留给他了。王超心中一动,给她松了绳子:“你走吧,我们后会有期。”黄姑娘含着泪水向王超道别:“但愿后会有期。”
       王超放走了黄瑞英,受到了严重处分,被开除党籍、军籍,遣回老家。回家后不久,他生了重病,久治不愈,在临终前给儿子王元讲述了他与陈小芬、黄瑞英以及银锁的故事。已经成年的王元因从事文化工作,遂萌发了到湘西采风的念头,决定走访当事人,寻找那半边银锁。
       喜结银锁缘
       1984年春天,他带上半边银锁,千里迢迢从北方来到神奇的湘西。
       经过三个多月的明查暗访,进苗山,入土家山寨,王元终于从知情的翠云等人口中得知陈小芬可能就是黄瑞英,她早年已与云南一位农民结婚,到缅甸做生意去了。王元又火速赶往缅甸。
       这时中缅边界民间贸易已很兴旺。也许是天遂人愿吧,王元第一个选定了萨尔温界河边贸市场。这天恰适灯节。边贸集市热闹异常,随处可见皮肤略黑、矮壮额高的缅甸男女,她们在灯光中间,在鞭声中翩翩起舞。这时,一位穿孔雀“特敏”(缅语)的缅女,笑容可掬地用汉语向王元问话:“大哥,吃点什么?”王元说:“暂不想吃,随便看看吧!”王元猛然发现她颈上戴有半边银锁,心中不由一惊:莫非眼前的女子就是黄瑞英的女儿?王元便有意将口袋中的半边银锁拿出来,对她说:“小妹,你看我俩的银锁怎么各只有半边呢?”小姑娘才回过神来,问道:“大哥,你的银锁从何而来?”
       “我父亲交给我的。”王元自豪地告诉她,“这次就是为此而来。”
       姑娘双眉一挑:“你父亲叫什么名字?”
       “王超。”
       王元反问她:“那你的银锁呢?”
       “是我母亲给的。”
       “请问你母亲的姓名?”
       “她叫黄瑞英。”
       听到这里,王元连连摇头:“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世界上的事竟有这么巧。”小姑娘以为说她撒谎,赶紧补充说:“我可是讲的实情呀!”王元望着美丽的姑娘说:“这大概叫做缘分吧!”姑娘有些腼腆,岔开话题:“请到我家做客,赏脸吧?我家就在附近。”王元点头表示同意。当天,她将王元邀请到家中。一路上给他唱了许多山歌,唱罢,掉过头亮起一对忽闪闪的眼睛问王元:“你喜爱这首山歌吗?”王元连说:“喜爱喜爱。”心中愈发喜爱这位开朗的缅甸姑娘。
       原来,黄瑞英就是陈小芬,那次得知心上人受了处分后,本来打算跟他一起回老家去的,可是苦于找不到他的地址,又加上自己处境不好,无法在本地呆下去,就随亲戚逃到缅甸做生意去了。后来,与云南一个生意人结了婚,生了一儿一女,大儿子已成家。前年,黄瑞英和男人都因病去世了。女儿就是她,名叫“吉丽”。小姑娘又说,母亲在弥留之际拿出半边银锁,反复讲了其中的故事,要她寻找另半边银锁。
       吉丽说:“母亲早年与你父亲有恋情,因为情况特殊而未成眷属。后来母亲为了生存,找到继父黄天霸家,改头换面隐居下来,又遇上你父亲……”说到这里,两人的泪水都夺眶而出。吉丽抹抹眼泪,告诉王元,母亲一再叮嘱她,要她一定找到王超的那一半银锁,可是天下这么大,上哪儿去找呢?没想到今天不找自来了。王元说:“这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嘛。”吉丽脸上充满喜悦:“我看不是巧合吧!”
       王元问她:“你嫁人了吗?”
       吉丽摇头,反问王元:“你呢?”
       王元说:“你认为这次缘份怎么样?”
       “你相信缘分?”
       “要不,我行数千里到这里来干啥?”
       吉丽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情不自禁地向王元要过那半边银锁,将它们合在一起,天衣无缝,久久不愿再分开。王元问她:“你那半边不给我了?”吉丽莞尔一笑,脸上泛起红晕:“你不同意?”王元问她:“你愿意去吉林吗?”吉丽说:“谁叫我母亲欠下这笔情帐?母债女还呗。”说罢,他们相视一笑,紧紧拥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