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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侠精品]阳春英雄图
作者:文华成

《中华传奇》 2005年 第0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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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引 子
       阳春三月,风和日丽。
       官道上,一位身负长剑、英气勃勃的年轻人骑着一匹白马,风尘仆仆地往关外赶去。
       年轻人策马来到临近边关的一个小镇。这里只有一条独街。街口立着一块大石碑,上面刻着三个行楷大字:饿虎镇。
       站在“好客居”客栈门口徕客的店小二,远远就招呼年轻人:“这位爷,一路辛苦啦。您要住店吗?”说着,上前牵马。
       年轻人跳下马,把缰绳丢给店小二,吩咐道:“用上等好料喂马,给我安排一间上房。”
       店小二应声:“好咧———”乐颠颠地引了年轻人进店。
       征远大将军钱本通
       关外。残阳如血,落霞似锦。一场激烈的战斗刚刚结束。蛮族人退回距离玉龙城三十里的营地,酝酿着下一轮进攻。
       玉龙城。征远大将军府。书房。
       五十二岁的征远大将军钱本通在爱妾的服侍下,脱下沉重的盔甲,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顺手将爱妾揽入怀中,用嘴上的胡碴扎弄她娇艳的脸颊。爱妾娇喘着说:“大将军,别,别,大白天的……”钱本通哈哈一笑道:“怕什么?没我的命令,哪个敢进来?秋月,你真美。”
       这征远大将军府原是边地一个名叫王刚的大富商的私宅,占地三十余亩,前后七重院落,装饰得富丽堂皇。由于蛮族人入侵,边地战乱纷起。富商遂举家迁入内地,只留一名家仆看守住宅。不料,没多长时间,这名家仆因病身亡,此宅便因无人照管日渐荒凉。边关危机之时,朝廷起用钱本通,任命其为征远大将军,率部前往玉龙城抵御蛮族人。钱本通来到玉龙城,原守将给他安排过多处住宅,但他均不满意。一日,偶然路过这座已经废弃的私宅,觉得不错,遂命人将其加以修葺,增设机关暗哨,作为征远大将军府第。书房在征远大将军府的第四重院落的一个小院里。这个小院是钱本通起居和内眷居住的地方,戒备森严,除了心腹之人,无人敢入此院。
       正当钱本通与宠妾情浓之际,有人敲打着房门,低声叫道:“大将军———”
       钱本通怒喝道:“谁?不知道老子正在休息吗?”
       那人说:“属下卫士张三,有急事禀报。”
       钱本通推开秋月,坐直身子,说:“快讲!”
       卫士说:“探子马快求见。”
       钱本通说:“快传。”秋月知趣地避进里屋。
       卫兵领着一个头戴斗笠、身着青色布衣的壮年汉子走进书房。钱本通挥挥手,卫兵退了出去。壮年汉子单膝跪下,说:“属下马快叩见大将军。”
       钱本通问:“有什么消息?”
       马快说:“慕容吹羽已经到达饿虎镇。”
       慕容吹羽,二十五岁,武当派掌门清风子的关门弟子,关内武林正义盟义堂堂主。三岁习武,十八岁下山,历经大小一百一十九战,无一败绩。擅长用剑,剑术特点:狠、快、准。
       慕容吹羽前来边关的目的是刺杀钱本通。
       钱本通在抗击蛮族人的战争中屡有战绩,多次挫败蛮族人主力的进攻,按照常理,钱本通应乘胜追击,将蛮族人驱逐出国境,朝廷也连下八道圣旨,要求钱本通迅速出击,尽快结束战事。但是,钱本通按兵不动,在玉龙城与蛮族人之间展开了拉锯战。朝野因此一片哗然。这些日子,江湖中盛传钱本通勾结蛮族人,准备出卖玉龙城,将战乱引入关内,引起武林人士一片愤然。武林正义盟盟主万浩然派出数名高手,潜入玉龙城,预谋行刺钱本通。通过探子,钱本通已经知道其中一名刺客是武当派剑士慕容吹羽。
       钱本通说:“赏你一两黄金,再探。”
       马快谢恩,退出书房。钱本通命令卫兵:“传师爷蓝长伟和副将李明东来书房议事。”师爷蓝长伟和副将李明东是他的左膀右臂。
       蓝长伟,五十四岁,原来是一名江湖术士。两年前,蓝长伟流落到玉龙城,因人生地不熟,常被地痞流氓欺负。一日,钱本通巡查兵营回府,恰逢蓝长伟被几个街头混混追赶殴打,钱本通救下他,带回府中。交谈中,钱本通发现蓝长伟上通天文,下知地理,对时事的见解真灼,遂将他收入帐下做幕府师爷。蓝长伟不负其望,为行军打仗屡献奇策,渐渐为钱本通所倚重。
       李明东,三十五岁,钱本通的亲外侄,性情莽撞。自幼随名师习武,学得一身好本事。在钱本通任千总时,就投入军中。十余年来,一直跟随钱本通鞍前马后,立下无数汗马功劳。
       一盏茶的工夫,蓝长伟和李明东都来到书房。钱本通给他们通报了探子的密报。
       李明东马上向钱本通请战:“舅舅,我带人去截杀慕容吹羽!给那些江湖亡命徒一个警告。”
       钱本通叹了口气,摇摇头,说:“你呀,还是这牛脾气。你不能去。”
       李明东心直口快,说:“我不去谁去?难道要等那些人杀上门来才反抗?”
       钱本通不语。
       蓝长伟一直在一旁不动声色地听着,这时上前说道:“大将军,在下认为,当前之计,一方面,要进一步加强对进城人员的盘查,做到不放任何一个可疑之人进城,同时,在城内进行一次大规模清查,发现可疑人员,立即抓捕。这样,既可以防范刺客混进城内,也可以防止蛮族人刺探军情。另一方面,加强大将军府内外的警戒巡逻力量,建议调野狼营来防卫大将军府。”野狼营是钱本通起家的部队,原来仅有一百一十八名战士。随着钱本通职位的提升,野狼营也日益壮大,现在是玉龙城中最精锐的部队,由一千名甲盾兵、一千名弓箭兵、一千名长枪兵、一千名骠骑兵组成。
       钱本通点点头,说:“好,就按你的办!”
       蓝长伟应了一声,转身走出书房。
       钱本通转身对李明东说:“明东,你马上回营,准备明天与蛮族人的战斗。”
       李明东欲言又止,只是低下头悻悻应了声:“是。”便走出书房。
       钱本通看着他健壮的背影,摇了摇头。
       血洗饿虎镇
       午夜。月朗星稀。四野里虫子争鸣,间或有一只鸟扑腾着翅膀,从漆黑的树林里蹿出,立即又隐入树林。
       饿虎镇外约一里外的一座小山上树林里,猛然钻出二百余个动作矫健的人来。这些人全是黑衣黑裤,面蒙黑巾,手执长枪、大刀。有的还背着劲弓和箭壶。
       一棵大树背后走出一人,正是“好客居”旅馆的店小二。为首的蒙面人问他:“慕容吹羽现在哪儿?”店小二说:“现正在‘好客居’旅馆里左首第三间上房里酣睡。”为首的蒙面人低声命令道:“第一小队负责把守饿虎镇的各个出口,务必做到有进无出;第二小队负责包围客栈,防止慕容吹羽逃出客栈;第三小队跟我直接扑杀慕容吹羽。各小队马上行动。”
       客栈内正酣睡的慕容吹羽被一阵细微的脚步声惊醒。脚步声一阵紧过一阵。有很多人向这边急速走来。慕容吹羽迅速披衣下床,将枕头放进被子,做成一个正在睡觉的人形,然后,提剑闪身躲到门后,屏息等待。
       杂乱的脚步声在前后窗户处停下。“砰!”前后窗户同时被重力撞开,紧跟着,无数支羽箭射进。顷刻间,床、被子上钉满了羽箭。六名手执利刃的蒙面人从窗户跃进屋来,直奔床前,用手中的利刃去挑被子。“不好!”他们惊呼道。
       一道白光闪过,慕容吹羽的利剑已经拔出,眨眼间就刺进了两个蒙面人的身体。当他从第二个人的身体里抽出血淋淋的剑时,另外四个蒙面人挥舞着利刃一齐凶狠地向他扑来。一把大刀切向他的左肩,一柄长剑削向他的右腰,一支链子枪反射着冷冷的月光刺向他的心窝……
       屋外,有人冷喝一声:“放箭!”
       “哗啦啦!”瓦面被揭开。一波接一波的羽箭从屋顶、窗户射进。屋内恶斗的五人很快成了浑身上下插满羽箭、刺猬一样的血人。
       旅馆里的人听到响动,胆小的赶紧用被子捂住头,生怕祸及自己;胆大的悄悄爬起来,踮着脚尖走到窗户边,偷眼望见这么多蒙面人在厮杀,也吓得赶紧缩回到床上。小镇上的住户们习惯了这兵荒马乱的年代里杀人放火的勾当,听到这异常的响动,也没人亮灯起来查看。
       “停!”箭雨停止了,房门被踢开。为首的蒙面人领头走进房间,在死者中,一刀割下慕容吹羽的人头,说:“传令:第一小队继续把守饿虎镇的各个出口,格杀任何想逃出或接近小镇的人;第二、第三小队分别从镇的两头开始,血洗全镇!”
       
       杀戮开始了。第二、第三小队蒙面人从镇的两头开始,逐家逐户撞开房门,杀向正在熟睡或未来得及逃走的无辜百姓。一时间,饿虎镇上喊杀声、呼救声、哭叫声响成一片。一些被惊醒、暂未受伤害的人胡乱套起衣服,来不及收拾细软,抱起小孩,拉着妻子就往外跑。有的刚跑出门就被正杀红了眼的蒙面人撞了个正着,愣愣的没来得及反抗,便做了蒙面人的刀下鬼了。有的仗着有点武艺,强力进行抵抗,但也不过是以卵击石,片刻便被杀倒在地。还有的侥幸从侧门跑出小镇,却不料有一队蒙面人从暗处冲出来,没等他们缓过神来,冰冷的利刃就刺进了他们温热的肉体。
       很快,饿虎镇的屠杀就接近了尾声。蒙面人将长枪刺进了他们所遇到的最后一个饿虎镇人的身体。为首的蒙面人命令道:“第二小队逐家逐户仔细搜查,斩杀漏网之鱼;第三小队逐一检查,如果发现有未死之人,必须杀死。第一小队分出一半的人往镇内收网,沿途细心检查隐蔽之处是否藏有人,如有发现,立即格杀!”经蒙面人地毯式的捕杀后,全饿虎镇八百九十五个居民和三十四个外来客商无一幸免。
       随后,蒙面人们洗劫了镇上一切可以带走的财物。为首的蒙面人命令道:“放火!”大火冲天而起。很快,曾经在边关繁华一时的饿虎镇被熊熊烈火吞没。蒙面人列成三队迅速撤出饿虎镇,回到树林边,一面观望,一面掩埋其同伴的尸体。为首的蒙面人将慕容吹羽的人头挂在大道旁一棵松树的枝桠上,抽出长剑,将树干上的一大片树皮削下,然后,从衣角撕下一块布,蘸着慕容吹羽的鲜血,在树干被削皮处歪歪斜斜地写下几个大字:刺客的下场。
       大火烧了一袋烟的工夫后,天淅淅沥沥下起雨来。火势在雨中渐渐小了。为首的蒙面人一声令下,蒙面人们从树林里拉出一匹匹披挂齐备的马来,飞身上马,扬长而去。
       调查血案
       慕容吹羽的死及饿虎镇血案很快传遍了关内关外,江湖为之大震。
       武当派掌门人清风子得知爱徒被杀害的消息后,立即派出师弟微尘子、孟湘子带领二十名弟子前去饿虎镇调查。微尘子、孟湘子一行马不停蹄、星夜兼程,一天半内,赶到了饿虎镇。由于边地本来人口稀少,加上连年战乱,路上除了军队,少有行人,因此,饿虎镇上被杀害的无辜百姓迟迟未有人掩埋。微尘子、孟湘子一行人所看到的基本是饿虎镇被血洗、焚烧后的惨状。
       一行人先在镇外树林的树上取下慕容吹羽的头颅,然后,在废墟里找到“好客居”旅馆的遗址。经过仔细分辨,他们在已经发臭的尸体堆里找到了慕容吹羽插满羽箭、被割去头颅的身躯,将慕容吹羽的头颅缝合在身躯上,再行装殓。微尘子、孟湘子仔细查看了饿虎镇血案的现场,然后,带着慕容吹羽的遗体和相关佐证物品,快速返回武当山。
       武当山。凌霄观。议事大厅。掌门人清风子端坐在正中的太师椅上,两名青衣小童侍立两旁,下首的八张座椅上,坐着他的八位师弟,再下面肃立着三十余名武当弟子。大家在倾听微尘子、孟湘子讲述饿虎镇一行的调查结果。微尘子拿起面前案几上一支羽箭,说:“这是凶手遗留在现场的一支羽箭。大家注意看,这箭的木质箭身长约两尺,箭身中间部位刻有“玉龙·灵蛇”四个小楷字,箭镞呈三十度锐角,箭锋锐利,被打磨成刀片状,有向内弯曲的回钩。这箭要是射进人体,非剖开皮肉是取不出来的。经过我派弟子的多方查证,确证这种羽箭是玉龙城征远大将军属下灵蛇营士兵所用的羽箭。”
       微尘子把羽箭呈交给清风子,清风子看了后,又递交给师弟们看。微尘子加重语气说:“我们在饿虎镇发现的所有羽箭,都与这支一模一样。”
       孟湘子接着说:“刚才,我们仔细查看了现场的尸体,除师侄慕容吹羽的头颅被割掉外,其余全部是全尸。尸体上的伤痕多在致命之处,以长枪刺杀的痕迹居多,其次是刀砍、箭射的痕迹,只有几具尸体上有剑刺的痕迹。”
       “从我们所查看的尸体的情况看,全镇人均被圈杀在镇内,无一幸免。要杀戮这么多人,而且不让一人逃出,须有大批杀手精心组织才能做到。而据边关我派弟子收集的信息,在半月内并无大队的武林人士入境,当地也没有一个武林帮派能有如此实力。江湖中使用枪作兵器的人不多,以枪为主要兵器的门派更少。据调查,目前只有常州的长枪门以枪为主要兵器。但是长枪门人丁稀少,总计不过五六十人,组织不了如此大规模的杀戮。而且,长枪门的人这段时间没有来边关。”
       微尘子说:“我再补充几个情况。我们在饿虎镇外的树林里,发现有大量马匹踩踏过的痕迹。从马的粪便看,这些马是在师侄慕容吹羽遇害那晚停留在树林中的,数量至少在一百五十匹以上。同时,我们在树林里发现一处新土堆,里面掩埋着六具尸体。这些尸体均满身箭痕,其中两具被利剑刺中要害。尸体身着黑衣黑裤,无明显门派标志。而据我派弟子查证,半月内并无外来马队到达边关。”
       听完微尘子、孟湘子的发言,厅内众人议论纷纷。清风子轻击双掌,大厅内顿时静了下来。清风子说:“根据两位师弟的调查情况,杀害我派慕容吹羽和制造饿虎镇血案的,是同一伙凶手。从这伙凶手的实力及使用的兵器看,他们应该是征远大将军钱本通手下的灵蛇营士兵。他们本来的目的是截杀我派慕容吹羽,但是,他们为什么还要血洗饿虎镇呢?我认为,他们血洗饿虎镇的原因是为了毁灭证据。可是,他们聪明反被聪明误。他们这么做只能激起天下正义之士对他们更大的愤怒。现在,我以掌门人的身份下令,从今天开始,钱本通是我武当派的敌人,武当派人人有义务诛杀此贼!”
       与此同时,武林正义盟盟主万浩然也派人调查了饿虎镇血案。其调查结论与武当派一致。而且,武林正义盟暗藏在征远大将军府的内应也传出了信息,称饿虎镇血案确为钱本通派人所为。万浩然发出盟主令,号令天下武林人士,诛杀钱本通。盟主令称:“今贼人钱本通,通敌卖国,滥杀无辜,罪大恶极。我武林正义盟,以天下正义为己任,誓杀此贼而后快。”
       朝廷也秘密派出高手,前来调查饿虎镇血案,并着手调查钱本通通敌一事。同时,给钱本通下了一道措辞严厉的圣旨,要求其迅速查清饿虎镇血案的真相。
       钱本通派人勘察了血案的现场。现场遗留的种种证据直指他属下劲旅灵蛇营。灵蛇营驻扎在玉龙城内,主要职责是防卫玉龙城,并作为战斗的机动部队。但是,据调查,案发当晚,灵蛇营全体将士均在营内,无一人出城,更别说到饿虎镇大肆杀戮了。可是,如果不是灵蛇营,那些兵器又作何解释?难道是蛮族人嫁祸?可是,蛮族人很少与灵蛇营正面交锋,他们如何能了解灵蛇营的装备呢?而且,他们为什么不直接嫁祸给一直与他们交锋、更为他们所了解的战鹰营、威虎营呢?钱本通心里纠缠着一个个谜团。
       神秘刺客
       这几天,本来就不平静的玉龙城变得更加不平静。蛮族人每天都派出几队骑兵前来侵扰,却不与钱本通的军队交锋,一见钱本通派出军队出战,就马上撤退。而且,只要有机会,他们就会掠走居民财物,给边地居民造成了极大恐慌,纷纷举家内迁。朝廷对这种状况极为不满,多次降旨谴责钱本通。
       更令钱本通头痛的是,一些武林人士潜入玉龙城,接连两次暗杀他。
       第一次是在钱本通巡查军营回府,骑马路过秦香大酒楼的时候,酒楼上飞下三把飞刀,直奔他而来。跟随钱本通身后的一名士兵见飞刀飞来,急忙大呼:“大将军,飞刀。”钱本通忙扑倒在马背上,飞刀擦着他的盔甲飞过,刺中他身旁的一名士兵,那士兵当场倒地身亡。士兵们迅速包围了秦香大酒楼。那刺客见一击未中,心知无法脱身,便从酒楼上一跃而下,高呼:“狗贼,拿命来!”举着长剑直袭钱本通。士兵们蜂拥上来,围住了他。刺客挥剑击杀了几个士兵后,也被士兵们所伤,倒在地上,被生擒。
       
       经检验,刺客所用的飞刀淬有剧毒,只需破皮,片刻即会取人性命。钱本通不由后怕,下令重赏报信者,厚葬冤死的士兵,严审刺客。但是,任凭怎么严刑拷打,这个刺客都不吐露只言片语。有人根据刺客所用的飞刀,确定他是江浙一带飞刀门的人。飞刀门加入了武林正义盟,自然接受正义盟的号令。其门人刺杀钱本通的行为也就不足为奇了。钱本通命人把刺客打入死牢,严加看管,择日斩首示众。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秦香大酒楼刺客事件后的第三天晚上,钱本通与爱妾秋月缠绵后,酣然入睡。一高一矮两条矫健的黑影避开巡逻的野狼营士兵,攀上征远大将军府的围墙,悄无声息地飘进花园里,藏到一座假山后面。高个黑影双手合在嘴边,学着夜莺的声音叫了两声。黑暗里走过来一个蒙面人,压低声音说:“床前明月光。”高个黑影就道:“举头望中原。”蒙面人双手抱拳说:“弟兄们跟我来。”借着假山、花木、房屋的屏障,三人避开了一队队巡逻的士兵,来到钱本通住的小院外。院门前,有四名卫士守卫。蒙面人说:“小院里没有卫士。钱本通的卧室在进院左手第三间。房间里只有他和小妾秋月。我去了。二位小心行事。”说完,转身离开了。剩下的二人咬了一阵耳朵,待巡逻的士兵走过后,二人各发一支飞镖射向院门前的卫士,中镖的卫士闷哼一声倒在地上,没有中镖的卫士刚刚反应过来,还没有来得及出声,就被长剑刺中要害倒地身亡。
       二人迅速推开虚掩的院门,要蹿入院内。但是,这时,又一队巡逻的士兵正好转过院角,看见有人要进院,马上高呼:“有刺客!抓刺客!”围了过来。二人来不及多想,直奔左手第三间卧室。一脚踢开房门,冲了进去。钱本通已经被外面的呼喊声吵醒,立即推开怀里的爱妾,抓起放在枕边的宝剑,翻身下床,迎战破门而入的两个刺客。秋月躲藏在被子里,浑身发抖。你来我往,转眼间,三人斗了十几个回合。钱本通不愧为征远大将军,恶战两名刺客毫无惧色,且略占上风。征远大将军府里的机动卫士拥进了小院。院里的灯笼照明了宽敞的卧室。四名卫士冲进来,接替钱本通迎战两名刺客。钱本通乘机脱身,越窗而出,下令:“格杀勿论。”立即又有四名卫士冲进房间。一盏茶的工夫,房间里的搏斗声消失了。卫士们从房间里拖出两具满是鲜血的尸体。
       次日,飞刀门的刺客被斩首,首级连同另两名刺客的首级被悬在城楼上示众。
       钱本通下令:禁止随意进出玉龙城,城内实行宵禁。同时,派出大队士兵满城搜捕可疑人员。一时间,闹得玉龙城鸡飞狗跳。
       师爷蓝长伟
       公事之余,钱本通总爱邀请师爷蓝长伟到他起居的小院里下棋。这些天被饿虎镇的刺客事件和蛮族人游击战弄得心烦意乱的钱本通,又想找蓝长伟下棋。今天,他一反常例,决定去蓝长伟住的小院下棋。
       蓝长伟住在征远大将军府中第五重院落的一个僻静的小院里。钱本通曾派了两名卫兵、两个婢女服侍他。但是,他觉得一个人住得要清净些,就婉言谢绝了钱本通的好意。蓝长伟爱养鸽子。来征远大将军府不久,他就弄回几十个鸽子养在小院里,一有空闲,就去侍弄它们。鸽子给充满杀机的玉龙城带来了祥和,大家都很喜欢。
       钱本通推开虚掩的院门,跨进去的时候,蓝长伟正在侍弄一只鸽子。这只鸽子的腿上绑有一个小筒,他正在往筒里塞纸卷样的东西。听到开院门的声音,蓝长伟心一紧,手一松,鸽子冲天而起,转瞬间飞出了视野。钱本通咳嗽一声,说:“师爷,又在侍弄你的宝贝鸽子啊。”蓝长伟忙转过身,上前拱手鞠躬道:“大将军光临,不胜荣幸。”钱本通摆摆手,说:“师爷不必多礼。我刚才看你的鸽子腿上好像绑着样东西,你似乎往那里面装了什么?”蓝长伟说:“禀报大将军,那只鸽子是鄙人试养的一只信鸽。我在它腿上绑了一支铜筒,往筒里装放了一张纸条。我想检验这只信鸽的性能。”钱本通说:“给谁呢?”蓝长伟说:“我师兄。”钱本通说:“你师兄在哪儿?”蓝长伟说:“江南。”钱本通说:“哦。把围棋拿出来。我们来下盘棋。”蓝长伟松了口气,说:“我马上去拿。”
       二人在院中的石桌上摆开棋局。本来二人棋艺相当。但是,蓝长伟心不在焉,老下错棋,不大工夫,他的棋子全部陷入了钱本通的重重包围之中,满盘皆输。连下几盘皆是如此。钱本通感到无趣,说:“看来师爷今天不在状态,改天再下。”说完,就往院外走。蓝长伟快步跟上去,一面说:“大将军走好。”一面从衣袖里抽出一把泛着蓝光的匕首,刺向钱本通的背心。钱本通似有不祥预感,脚往旁一滑,避开这致命一刺,反手擒拿蓝长伟的手腕。蓝长伟一改往日书生的文弱气,翻腕就刺钱本通的手。钱本通连忙缩手,让开这一刺,转过身,笑道:“谁曾想手不缚鸡的师爷竟是一位身藏不露的武林高手?仅这一式改头换面的‘朝鸟归巢’,就足够让很多自称不得了的武林人士练上一辈子了。”蓝长伟说:“大将军能避开鄙人这三脚猫功夫,更厉害。”说着,他脚划太极圈,将匕首作剑,抖腕缠了朵剑花,直奔钱本通胸前五大穴道,快如闪电。钱本通喝道:“好一式朝三暮四。这失传了上百年的绝技你居然都会。了不得,不得了。”钱本通身子不避不让,提起右脚,踢出个少林派的“怀心腿”;临近蓝长伟的小臂,脚掌一划,变作华山派的“兰花脚”,铲中蓝长伟执匕首的手。匕首脱手飞出老远。钱本通就势伸直脚掌,往下猛劈,这是武当派的“脚踩乾坤”。蓝长伟闪避不及,前胸被劈了个正着,身体立马向后倒去。钱本通疾风一样窜上去,弹指飞点蓝长伟肩井大穴。蓝长伟顿时不能动弹。
       钱本通说:“师爷好武艺。有这等武艺的人想来不会是平常人。”
       蓝长伟说:“大将军过奖。既然被缚,要杀要剐,听任将军。”
       钱本通说:“师爷说远了。我想知道,我待师爷不薄,师爷为何还要杀我?”
       蓝长伟说:“因为鄙人是武林正义盟仁堂堂主。武林正义盟上下均以诛杀大将军为己任。”
       钱本通说:“蓝堂主真是爽快人。其实从卧室刺客事件开始,我就知道蓝堂主是刺客的内线。只是一直不知道刺客与蓝堂主是哪路神仙。”
       蓝长伟说:“大将军何以认为我是刺客的内线?”
       钱本通说:“能够自由出入我起居小院,知道我住在哪间卧室的人,除了秋月,全府上下只有明东和蓝堂主。而刺客潜入府中后,明显没有费多少周折就直奔我的卧室来行刺我,这说明有相当知情的内线接应。这内线只能是你、明东、秋月和我。那晚,我派遣明东去袭击蛮族人,他成功地端了蛮族人的一个营地,天亮时分才回营。因此,不会是他。秋月一直与我睡在一起。所以,内线只能是蓝堂主了。我只是弄不清楚刺客的来历。因此,蓝堂主的身份对我来说一直也是个谜。今天,蓝堂主帮我解开了这个谜。”
       钱本通沉吟着,又说:“蓝堂主,我还有一件事情想不通。你们武林正义盟为何要一再刺杀我?”
       蓝长伟说:“大将军通敌卖国,滥杀无辜,残害武林,天下有识之士无不以食大将军肉、寝大将军皮为快事。”
       钱本通说:“蓝堂主,我们共事这么久,你可曾看到过我通敌卖国?可曾看到过我滥杀无辜?可曾看到过我残害武林人士?”
       蓝长伟说:“近一年来,我军屡屡大胜,完全可以乘胜驱逐蛮族人出国门。大将军却按兵不动,任蛮族人在我国领土上蹂躏百姓。这难道没有通敌卖国的嫌疑吗?”
       钱本通说:“战机未到,当然不能出击。我又怎样滥杀无辜,残害武林人士呢?”
       蓝长伟说:“饿虎镇血案就足以证实。”
       钱本通说:“何以见得饿虎镇血案是我所为?”
       蓝长伟说:“那日在书房,李明东请战截杀慕容吹羽,你说他不能去,言下之意应该是要指派其他人去制造这起血案。”
       钱本通说:“蓝堂主,我没有指派任何人做那件血案。而且,我也正在调查此案。”
       
       蓝长伟说:“不必分辩。大将军,要杀要剐,给个痛快吧。”
       钱本通一笑,却伸指解开蓝长伟的穴位,说:“你走吧。”
       蓝长伟说:“你不怕我再来杀你?”
       钱本通说:“杀我的人够多了。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只怕你以后不会再想杀我了。你走吧。”钱本通怅然若失地挥挥手,转身跨出院门。
       副将李明东
       副将李明东与钱本通的爱妾秋月有一个共同的秘密。一年前,在钱本通与秋月认识之前,李明东奉命回京城公干,应京城旧友相邀,到群香阁寻欢。群香阁里的姑娘个个明艳照人,惹人爱怜。但是,老鸨先后介绍了十多名姑娘,李明东都不为所动。最后,老鸨无计可施,搬出头牌秋月。当秋月出现在楼梯口的时候,众人顿觉群芳失色。李明东眼睛一亮,说:“就是她。”老鸨面有难色,说:“秋月今天身体不适。”李明东说:“加双倍价钱。”老鸨笑了,说:“看将军说的。秋月,快下来陪陪李将军。”秋月不但貌美,而且精通琴棋歌舞。在京城的日子里,除了公干,李明东天天泡在群香阁秋月的闺房里。二人缠绵激情的时候,李明东许诺:待到边地战事结束,就回来给秋月赎身,迎娶她回家。公干完后,李明东依依惜别秋月,回到边地。临别,再三叮嘱秋月等他回来。
       此后不久,钱本通因要事回京城面禀皇上。在京城期间,钱本通也来到群香阁作乐。在群芳中,也只中意秋月。一夕欢快后,钱本通向老鸨提出要给秋月赎身。钱本通身为征远大将军,权倾一时。老鸨乐意巴结,表示只要钱本通给适当赎金就可以把秋月领走。但秋月想到与李明东的约定,有些犹豫。老鸨力劝秋月,说:“那李将军一走数月毫无音信,天知道他对你是真是假?如果他对你是真心,应该早就给你赎身了。而钱大将军对你的真情实意却是摆在眼前的事实。何况,跟着钱大将军荣华富贵,只怕几辈子你也享用不尽。”见秋月还在犹豫,老鸨就恶狠狠地威胁:“如果你不愿意,以后有你好日子过!”软硬兼施,秋月最终跟了钱本通,做了小妾。因钱的发妻早逝,钱本通就带她随军。
       外侄免不了要见舅母。在玉龙城,秋月与李明东很快就见面了。李明东当场愣住了,看着秋月的眼神中充满了怨恨、惊诧。钱本通咳嗽一声,说:“明东,这是舅母。”李明东回过神来,赶紧鞠了一躬,失魂落魄地说:“明东给舅母请安了。”
       有情人近在咫尺。不久之后,李明东和秋月旧情复燃,背着人纠缠在一起了。这日,钱本通去蓝长伟的小院下棋,李明东趁机又来到秋月处。秋月迎进李明东,关上院门。李明东一把抱过秋月,紧紧地搂住,狂吻着她美丽的脸。秋月推着李明东,低声说:“到屋里嘛。”李明东抱起秋月,走进卧室,用脚后跟踢住门,把她抛在床上,猛扑上去,颠鸾倒凤,云雨一番。
       风停雨住,赤条条的秋月蛇样攀盘在李明东的身上,轻轻地喘息。李明东抚摸着秋月的青丝,秋月喃喃道:“就是这样的时光太短暂了,而且还要偷偷摸摸。”李明东说:“很快我们就不会再偷偷摸摸了。”秋月说:“是么?”李明东说:“当然。我舅舅一死,你不就是我的了吗?”秋月说:“你舅舅会死吗?”李明东说:“当然了。饿虎镇血案发生后,你没看到有更多刺客要杀他吗?他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的。”秋月说:“饿虎镇血案到底是谁做的呢?”李明东说:“说了你可得把它放在心里,别讲出去。”秋月说:“还卖关子,你讲嘛。”李明东说:“是我做的。”秋月说:“你做的?”李明东点着秋月的鼻子,得意地说:“对。我的营房驻扎在郊外,一两百人晚上出去遛遛马谁也不会知道。”秋月说:“但是,灵蛇营不是你的属下,你们怎么会有灵蛇营的兵器呢?”李明东说:“我叫我属下的士兵照着灵蛇营士兵的兵器打造些不就行了吗?”秋月说:“你为什么要杀那么多人呢?”李明东说:“对我而言,杀一人与杀一千都是杀,区别不大。但是,对我舅舅而言就不同了。如果只杀一个慕容吹羽,顶多激起武当派、武林正义盟的报复;而武当派、武林正义盟本来就在刺杀他,因此根本就没什么影响。如果杀了饿虎镇全镇人,再把这个罪名栽赃在我舅舅头上,不仅那些武林豪客、有识之士会杀他而后快,而且,朝廷也不会放过他的。当天下人以他为敌的时候,他的死期还会远吗?”
       这时候,房门被人踢开了,是钱本通。正在床上温存的二人大惊。李明东翻身从床上跃起来,要去抓放在桌上的刀。脚刚落地,一柄长剑就指在他的喉咙上了。初春乍寒,李明东的脸上却冒出了冷汗。他腿脚一软,跪倒在地上,说:“舅舅,饶了我,我错了!”钱本通面色苍白,吼道:“畜生,你还是人吗?老夫刚才若不是多个心眼,越墙进院,还不知道饿虎镇血案是你所为呢!来人!”几名卫士冲了进来。钱本通说:“绑了,关进大牢!”卫士们绑住李明东,拖了出去。
       钱本通静静地注视着缩在床头发抖的秋月,提起长剑。或许是秋月那满含哀怨的目光打动了他,他又慢慢垂下长剑,说:“我供你好吃好喝好穿好住的,你为什么还要背叛我?”秋月怯怯地望着钱本通手中的长剑,落下泪水。钱本通丢下长剑,说:“我不杀你。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背叛我?”秋月幽幽地说:“因为我不爱你。”钱本通茫然地说:“爱?那你爱谁?”秋月说:“明东。”钱本通说:“你爱他什么?论官位,我是堂堂大将军;论财富,我富可敌国;论相貌,我也算是仪表堂堂。你应该爱我。”秋月喃喃地说:“我不知道。我爱的只是他。”钱本通仰天长叹,说:“也罢,你走吧。不要再在我面前出现。”
       经多方查证,饿虎镇血案确为李明东所为。朝廷下令将李明东押解京城,打入死牢,秋后问斩。本应追究钱本通失察之罪,但鉴于他劳苦功高,又大义灭亲,因而,朝廷不仅没有责罚他,反而嘉奖了他。
       半个月后,钱本通趁蛮族人疏于防范之机,集中兵力,大败蛮族人,乘胜追击,收复被占领的国土,并直捣蛮族人的老巢,全歼其主力。蛮族人酋首带领蛮族人退往大草原腹地,再无力量组织对中原的进攻,关内外百姓恢复了平静的生活。朝野上下对钱本通一片赞誉之声。武林正义盟盟主万浩然发出自责令,除了向钱大将军表示歉意外,并通令武林人士不得再与钱大将军为敌。钱本通却毫无欣喜之情,不久即向皇帝请求告老还乡。皇帝应允了他的请求,并赏赐了他良田美宅和大量金银珠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