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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姓故事]失子恨
作者:田友国

《中华传奇》 2004年 第0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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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命丧深塘
       那场雨下在冬季的一个深夜。寒气逼人。长江洪湖段的江面上,有一条拖轮泊在荒野的码头边。李汝会把拖轮的窗户拉开一条细细的缝,窗外的寒风就钻进来,他打了一个寒颤。他的神色很紧张。他不知道这个饥饿的夜晚对自己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
       船员纷纷离开了拖轮。拖轮上就剩下李汝会。
       忽然,有人在这时一声猛一声轻地敲拖轮的门,李汝会隔着门,问是谁。门外的人没有回答他,又开始敲。李汝会把门打开一条缝,那个人和着一股强劲的冷风闪进去。那个人竖着衣领,把一张脸藏在里面。李汝会依稀看到衣领上露出来的棉花絮发黄,可能曾被水淋湿过。那个人提起李汝会的领子,发疯似地逼问:“拖轮的厨房在哪里?快说!”李汝会惊惶失措,愣在他面前。那人带着哭腔说:“我再问你一次,拖轮的厨房在哪里?”
       “你千万不要把我哥们的大米抢走。大米也有你爸爸的一份。”李汝会认出了来人。那人冷冷地笑了一声,赶紧跑到厨房。背起一袋流香的大米走出去。李汝会在后面追赶着王切品,但王切品年轻有力,一下子就从他的视线里消失了。李汝会还在大声喊:“你给我放下大米!”可是,他那苍白的喊声却被滚滚的长江水淹没……
       王切品背着大米,在泥地和苦难的深夜里摸索前行。这是他第一次做贼。他要把这一袋大米背到家,妈妈还在等着这袋大米下锅。途经一座大坟场,大风大雪中,果真有鬼嚎声嚷得他心里直发毛。王切品吓出了一身的冷汗,便加快了步子朝家里跑,离家还有两里多路时,他一脚踏歪,掉进了坟场边的水塘里。他无声地挣扎,竭尽全力地与死亡斗争,可是厚厚的冰块把他埋下去了,他至死还抓着那袋大米……
       水面上,雪还在飘舞。
       为弟说媒
       多年前一个很深的夜晚,李汝会把刘玉莲的衣服掀开之后,提前就把那事办了。刘玉莲对李汝会爱到了骨子里,以身相许也是她心甘情愿的事。李汝会想到了自己的铁哥们王家银还没有对象,就趁刘玉莲还在激动的时刻,适机提出了这个要求:“我想给你的妹妹做媒。”李汝会在她家时,见过刘玉莲的妹妹。在他的眼里,刘玉莲的妹妹刘玉花长得比刘玉莲还秀气。李汝会不想让这么有女人味的姨妹被别人娶走。他想让姨妹嫁给他的船员兄弟王家银。
       刘玉莲在自己妹妹面前把王家银吹得天花乱坠,刘玉花起初无动于衷,说:“姐,你自己着急了,可我并不着急呀。”
       刘玉莲殷勤地说:“女孩大了,总要嫁人的,总不能和自己过一辈子吧?”
       刘玉花说:“即使是这样,我也要看一看对方是谁。我不能睁着一双眼睛往火坑里跳呀。”
       刘玉莲很会说话:“那个男人的确不错。如果我没有碰上李汝会,我也会把自己嫁给他的。”刘玉莲的心里只装着那个叫李汝会的男人,她这样说,完全是为了让妹妹答应这桩亲事。刘玉莲没有见过王家银长得什么模样,只是听李汝会说过,说他老实,又很有责任心。于是,她对王家银也充满了无限的好感。刘玉花说:“既然这样,你可以把现在的姐夫甩了,再嫁给这个男人嘛。”
       刘玉莲惊讶地想:妹妹这是在将自己的军。便也没再说什么,笑着摇了摇头。
       过了三天,刘玉花主动找到姐姐,说她想好了。刘玉莲在刘玉花高高的鼻梁上刮了一下,打趣地说:看你还笑话我,你也不是睡不着觉了?
       刘玉莲和李汝会很仓促地结婚了。刘玉莲的肚子被李汝会一炮打大了,而且日渐显形。刘玉莲怕给爸爸妈妈丢丑,逼着李汝会把她娶进门。李汝会当然求之不得,当初他就设计了这个阴谋,要生米煮成熟饭。李汝会达到了目的。只用了那么一瞬间,李汝会就把刘玉莲从少女“提拔”到女人的重要位置上,结束了她宝贵的少女之身。
       当初,刘玉莲在与李汝会单独相处的时候就发现李汝会的双眼发烫,手总在不安分地“勘探”她的身体,露出了不怀好意的迹象。所以,刘玉莲在全力抵挡了多次后,心惊肉跳地想,她会在一个无力抵抗的时间里,让李汝会大举进攻的。她很爱李汝会,但在正式结婚之前这么轻易把自己交付给一个男人,她没有把握,李汝会会不会永远爱她。于是,她随身携带了一方白手绢。后来,真的用上了。刘玉莲在那方白手绢上盛开了一朵殷红的小花。她觉得,那朵花开得很美,可以证明自己的过去一切清白。
       刘玉莲在后来就一直收藏着这方手绢,结婚以后,她也没有丢掉它。她觉得,那是她和李汝会一段美好的回忆。
       结婚后的一个夜晚,李汝会和刘玉莲在床上打完幸福的滚后,李汝会对渐入甜美梦乡的刘玉莲说:“我们不能只是陶醉在自己的快活中,要想到别人呀。”刘玉莲说:“我就知道你的屁股一翘想干什么,没有一句正经话。你不就是要我的妹妹快快地嫁给王家银嘛。”李汝会说:“对对,我还没有告诉你,王家银是独子,得有人给他家延续香火。”刘玉莲听了李汝会的话,觉得自己身边的这个男人真是又善良又可爱。自己能找到这样的男人,是自己的好福气!于是,就把李汝会交办的事一口应承下来。
       李汝会担心姨妹会被别的男人抢走。可世上的事偏就这么凑巧,你越是担心什么,偏就越会发生什么。
       平地风波
       刘玉花从某一个夜晚开始躲避王家银。
       其实,两人从磨合到渐入佳境,已经如胶似漆。曾经,在长江边的一棵枝叶茂密的大树下,王家银一把将刘玉花搂进了他的怀抱里,但他只是浅浅地吻住了刘玉花花瓣一般的嘴唇,浅尝辄止了。王家银就此打住后,刘玉花反而产生了若有所失的感觉。刘玉花对王家银的怀抱充满了既害怕又怀念的复杂情绪。
       王家银很久没有与她相会,刘玉花为他提心吊胆。拖轮整日整夜地在长江上行走,江里暗礁险滩比天上的星星还要多。最近又听说三峡一带风浪高,水流急,刘玉花着实为王家银担忧,就去问出嫁的姐姐。刘玉莲安慰道:“没事的,可能是拖轮延迟了航期,以后还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没过几天,刘玉莲就收到了李汝会捎给她的信,向她报了平安。刘玉莲就去给妹妹报信。看过信,刘玉花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放心之余,刘玉花气上来了,骂王家银没有姐夫细心,没有姐夫柔情。
       刘玉花心里还是很挂念王家银的。王家银没给她写信,刘玉花却想主动给王家银写封信。可是,她没多少文化,写了几次,读了几次,觉得根本没有表达出自己对王家银的感情。于是,她把信撕了又撕。最后,她对自己失去了信心,想找个文化人帮帮忙。
       刘玉花想到了张起新。
       张起新家与刘玉花家隔得并不远,都在一条小巷里。张起新在懂得男女之事的年龄就一直暗恋着刘玉花。他认为,在他见过的女孩子中当数刘玉花最漂亮。张起新的梦里总是出现刘玉花的身影。刘玉花的胸乳是在他的梦里逐渐长丰满的。刘玉花跑到张起新家,羞答答地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张起新连忙取出笔和纸,替她写了一封情书。张起新念给刘玉花听了,刘玉花的脸上就泛起了桃花一样的表情。
       刘玉花很感谢张起新,说:你真有才。张起新在梦里受了太多的折磨,突然得到魂牵梦绕的刘玉花的表扬后,一下激情澎湃起来。刘玉花正要离开时,张起新从她的身后死死地抱住了她。刘玉花奋力反抗了几次,却难以推开他。刘玉花的身体一下子瘫软在张起新的情欲里,不能动弹。她哭起来,哀求道:“我有男朋友了,求你不要这样。”张起新哪里听得进去,他迅速刺进了刘玉花的身体里……
       刘玉花失魂落魄地度过了几个难熬的日子。
       刘玉莲开始并不知道这些,在刘玉花的面前推波助澜,催促妹妹和王家银早点把婚事办了。刘玉花心里乱糟糟的,泪水在脸上汹涌起来。刘玉莲觉得很奇怪,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让她这么痛苦。
       “是不是那个王家银欺负你了?”刘玉花摇了摇头,扑到姐姐怀里嚎啕大哭。
       刘玉莲又追问了几回,刘玉花还是没有说出自己的耻辱。
       刘玉花无脸见王家银。她把贞洁看得比生命还宝贵,这样的打击让她的精神接近崩溃。刘玉花在一个下雨的晚上,跳进了水塘里。
       刘玉花命不该绝。张起新知道他对刘玉花的打击过重,暗地里看到了刘玉花想寻短见的样子,连续几天几夜跟在刘玉花后头,怕惹出命案来。此时,张起新也跳进了水塘,向刘玉花游过去。一个要救人,一个却不让救。俩人在水塘里扭打起来。刘玉花就像那次被强暴一样,到了最后,也无力反抗了……
       刘玉花被张起新抱上了岸。水塘边漆黑一团。
       刘玉花不省人事,张起新背起刘玉花直奔医院。经医院及时抢救,刘玉花终于醒过来。后来,张起新只好把刘玉莲找到医院来护理刘玉花。刘玉莲这才知道妹妹的苦衷。刘玉莲怒火从心底喷射出来,抬起手给张起新就是一巴掌。张起新自知理亏,跪在地上,乞求刘玉莲姐妹俩的原谅。刘玉莲不解心头恨,抬起秀脚欲将张起新踢出门去,不料,身体失衡,摔倒在地。刘玉花心疼姐姐,气急交加,向着张起新怒吼:“给我滚,我今生不想再见到你……”
       蒙混过关
       刘玉莲想,那次重重地倒在地上,还没有流产。肚子里的小孩保全了,这也是不幸中的万幸。
       李汝会的拖轮靠泊到了洪湖港。刘玉莲脚上的骨折痊愈了,她就把这事搁置起来,没有说给李汝会听。李汝会从王家银口中知道,刘玉花正在和王家银闹别扭,刘玉花多次拒绝与王家银见面,并无情无义地要一刀两断。王家银委托李汝会这次回家弄清事由。王家银理不出头绪来,觉得两人就这么分道扬镳有点不明不白。李汝会问刘玉莲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刘玉莲说她也不清楚。刘玉莲为了自己亲妹妹的名誉,对丈夫不得不守口如瓶。李汝会说,他俩肯定有什么事。不然谈得好好的,怎么会说吹就吹了?刘玉莲看丈夫着急,就安慰他说,妹妹那里我去做工作,不会有什么大碍的。李汝会说,姨妹如果不嫁给王家银,我就跟你离婚。刘玉莲说,你吃了豹子胆,是不是?李汝会连忙赔着笑说,岂敢岂敢,只不过想给你施压,促成这门亲事嘛。刘玉莲也知道丈夫的心思。
       过了几天,刘玉莲真的跑到娘家去找妹妹。刘玉花说,她早已打定主意不嫁人。刘玉花觉得那样对不起王家银,跟一个男人要过一辈子,那不是让王家银吃一辈子的闷亏?刘玉花还说:“我不能把自己不清不白的身子给他。”刘玉莲没吱声,静静地听刘玉花把话说完。说了一会,刘玉花也静了下来。这时,刘玉莲开始说话。刘玉莲说她很理解妹妹的心情,但她又接着说:“做一个女人难呀。如果你因此不嫁人,别人更会怀疑你是不是失去了贞洁,别人更会猜测你的一切。我看,你还是嫁给王家银。这样,就可以堵住别人的嘴巴。”刘玉花觉得姐姐的话不无道理,冰封的内心开始解冻。见妹妹的表情有所转变,刘玉莲暗自高兴,把妹妹往怀里一拉,说:“王家银这么好的男人,放弃了岂不可惜?”刘玉花多出了一个担忧:要是王家银发现了她不是处女,岂不把事情弄得更复杂?刘玉莲想了一想,突然生出一个奇异的想法。刘玉莲说:“到你结婚的那天,我有办法让王家银承认你是处女。”刘玉花半信半疑地望着姐姐。
       事情有了转机,王家银乐得成天美滋滋的。
       王家银知道这全凭李汝会在背后帮忙,从骨子里感激李汝会,觉得李汝会比任何人还可信还让他贴肉。王家银对李汝会情真意切地说:“我这一生不相信你还相信谁!”王家银更知道,李汝会的背后有一个刘玉莲。李汝会出主意,由刘玉莲具体落实。所以,王家银对刘玉莲也是一声一个姐的,喊得刘玉莲心花怒放,一条心想把自己的亲妹妹嫁给他。刘玉莲觉得,尽管这个王家银在如何讨妹妹欢喜上是不大开窍的,但正好说明这个男人老实、本份、可靠,肯定没有恋爱的经历。
       王家银见刘玉花有了嫁给他的意思,顿时转忧为喜,当即表态:“我当你家的上门女婿。让你和你姐姐都不离开洪湖。”刘玉莲一听,更是为妹妹高兴,说:“人家还是一个独子,并不封建。你到哪里去找?”王家银受了表扬,显得不大自在起来,红着脸说:“我喜欢玉花嘛。”李汝会是洪湖人,家住洪湖城区。结婚后,刘玉莲进了城区,但没有走出洪湖。原想,刘玉花远嫁到荆州城,姐妹俩互相来往就不大方便了。可听王家银这么一说,姐妹俩又高兴起来。
       到了结婚的那一天,刘玉花却有点惶惶不安起来。简单的酒宴后,前来道贺的客人纷纷离去,最后只剩下刘玉莲和李汝会两人了。他们既是媒人,又是亲戚,多呆一阵子是对王家银和刘玉花新婚夫妇的抬举。夜渐深,刘玉花的心就越慌,她把求助的目光伸向姐姐。她很害怕王家银把她拥上床。而王家银又不离刘玉花的左右,不给姐妹俩相处的时间。刘玉莲也有点着急了。刘玉莲想了想,叫李汝会去和王家银套近乎,不显山不露水地说:“汝会,家银新婚,你也不去对他说几句祝福的话!”经她一提醒,李汝会真觉得不对了,走近王家银。刘玉花见姐夫过来,借机跑到刘玉莲身边,一脸惊慌,颤动着嗓子,压低声音,向姐姐讨教如何应对这个夜晚。刘玉莲把刘玉花拉到新房里,把几床垫褥翻开,一方手绢就露出来了。刘玉花看到那方手绢上有一朵鲜花依然灿烂着,她就明白了姐姐的良苦用心。刘玉花稍稍稳了稳神,咬了咬牙,把那方手绢放到了枕头底下。
       
       王家银在刘玉花的脸上大雨倾盆般地热吻了很长时间后,就把刘玉花搂进了新床。王家银和刘玉花共享了鱼水之欢。刘玉花在王家银身心完全投入的时候,机智地从枕头底下取出那方手绢,放在自己的身下,并不失时机地呻吟了几声,她对自己都产生了莫名其妙的感觉,做这一切好像是从前训练过似的,竟然做得天衣无缝!王家银见了刘玉花身下的那方手绢后,再次伏在刘玉花青春的乳房上,说他找了一个美丽而又守身如玉的好女人。
       刘玉花的心还在慌,她想她和自己的姐姐一块欺骗了一个善良的男人。她一夜难以入眠。王家银以为,妻子新婚,多少有点不安。一把搂紧刘玉花,还多次劝慰刘玉花。刘玉花的心偷哭了。
       刘玉花总算是从王家银的身下混过去了……
       那方小手绢上的那朵鲜花依然怒放着,可那是刘玉莲曾经为李汝会盛开过的。
       寂寞难熬
       一切进入平静。但刘玉花家后来发生了一件连王家银自己也没有预料到的事情:王家银不久患上了令任何男人都无法不痛苦的病———阳痿。刚开始,刘玉花还主动安慰他,说过一段时间就会恢复的,让他不要背上思想包袱。然而,过了好长一段时间,王家银越来越不行,越来越没戏。每到这样的时候,王家银就背心直流汗,急躁得灵与肉都往下沉。王家银的心态逐渐开始扭曲,越不行越要折腾刘玉花。刘玉花泪向肚子里淌,说:“别这样,我并不在乎这个。”说是这样说,毕竟刘玉花正是热血沸腾的年龄,到了深夜,不渴望男人的臂膀也不现实。慢慢地,事情就开始急转直下。
       王家银的夜晚滴着殷红的血。他想把自己和妻子同房的密度减少,以期待自己雄风再现。所以,他主动替李汝会值夜班,让李汝会回家去与刘玉莲亲热个够,并嘱咐李汝会别忘了去看一看刘玉花。李汝会觉得奇怪,家里放着像鲜果一样的妻子却不回去咬几口?李汝会是男人,男人对这样的事大脑一转溜,就会想得一清二楚。李汝会认定王家银有性功能障碍,王家银在回避刘玉花。
       真正的问题就这样发生了。
       刘玉莲已生下一个小男孩。她并不知道妹妹和妹夫的婚姻生活不景气,她只知道妹妹在妹夫面前蒙混过关了,以后的生活肯定会风平浪静,幸福无疆。李汝会回家的第二天,对刘玉莲说:“家银托我去看一看玉花,他有话要我捎给玉花。”刘玉莲没有多思索就应允了。
       李汝会一直对刘玉花有好感有想法,但他没有想到这事就这么一不小心就成了现实。李汝会看到刘玉花的时候,刘玉花正在洗衣服。李汝会喊了她一声,她才把手中的活儿放下来,陪着姐夫坐在温暖的阳光下。李汝会看了看刘玉花的脸色,觉得半个多月不见,她一脸憔悴,两颊消瘦。李汝会明知故问:“玉花,过得还美满吧?”刘玉花很勉强地点了点头,但眼里有了泪花在闪动。她很想把自己的不幸深深地埋入心里,可一听到李汝会这样问,就失了方寸,把苦恼都端到了脸上。李汝会接着说:“有什么事,你尽管说出来。闷在心里,你会生病的。”虽然李汝会是她的姐夫,但她话到了嘴边还是犹豫起来。那毕竟是难以说出口的丑事。李汝会便趁热打铁地说:“我是你的亲姐夫呀。”李汝会的这句话很管用。刘玉花想到面前的男人是自己的亲姐夫,可以把他当亲哥哥看,亲哥哥和亲妹妹之间有什么不可以说的呢?刘玉花的疑虑顿消。她将情况和盘托出,说到激动时,她竟扑倒在李汝会的怀里痛哭起来,泪水湿了李汝会的半边衣衫。
       李汝会心疼起刘玉花,一边抚摸着刘玉花的青丝,一边动情地说:“别难过,别难过……”于是,一切就都静了下来。越静越酝酿情绪。一对男女抱在一起,身体接触,磨擦出耀眼的火花。风起云涌的感觉让他们难以自已,四瓣嘴唇交合在一起,难舍难分。李汝会抱起刘玉花进了卧房。李汝会睡到了王家银的床上。刘玉花真正体验到男女之间两情相悦是什么滋味……
       事后,两人相对而视,羞愧难当,后悔起来。
       在他们鱼水交欢的时候,他们没有预料到,有一个人目击了全过程。
       刘玉花此后一直忧心忡忡。她发愁,这事要是泄露出去,王家银岂不要把她的皮都剥下来?不久,更令她发愁的事出现了:她怀孕了。她如何向王家银交代呀!
       李汝会第二回到刘玉花家去时,刘玉花向他说了这事。李汝会睁大双眼,说不出半句话来。想不到自己在长江上驾着一条大拖轮风里浪里出生入死,十几年都不曾皱过一次眉头,碰上这个问题倒惊慌起来。刘玉花要他拿出办法,李汝会没办法。李汝会也犯起了愁:如果刘玉莲知道了,那岂不是毁了两个家?
       李汝会向上天祈祷:王家银一定要恢复健康,而且越快越好。这样,刘玉花在家中也在不断向上天祈求:丈夫王家银能够恢复新婚那夜昂扬的斗志,让她躲过这个劫难。刘玉花心存一线希望,她找了当地治疗阳痿方面的知名专家,并索要了土方。王家银对自己失去了信心,但不想辜负了妻子的一片苦心,就把药带到拖轮上煎煮。拖轮上有了一个药罐子,一股中草药气味熏得大家叫苦不迭。船员不是医生,不能判断出王家银阳痿。
       尽管给丈夫弄了药方,但刘玉花的心里还是发怵,到医院去做人流手术,一是没有熟医生,二是怕人走漏了风声,三是怕出了医疗事故丢了人命。
       刘玉花把一颗心悬到了嗓子眼。
       瞒天过海
       王家银把刘玉花和李汝会同时救出了苦海。
       王家银的阳痿病迟不好早不好,恰巧在刘玉花和李汝会束手无策的时候康复了。王家银在一个早晨醒来时,突然发现两腿间的那条命根子复活,有了凸意,惊喜之情溢于言表。
       在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里,王家银突然把刘玉花揽进怀里,亲了一次又一次。刘玉花羞嗔地说:“大白天里哪兴这个?”王家银急不可待地要她,说:“我好了,不会让你活守寡了!”刘玉花窃喜,却扭动着身子不从,王家银急得像猴一样。刘玉花逗了他一阵后,说:“好好,不然我就不是你的好妻子了。你要就给你。”于是,一场暴风骤雨般的爱在洪湖岸边的一个房子里轰轰烈烈地开展了。
       王家银喘着粗气,大加赞赏刘玉花,说:“全靠你给我找的药呀。”刘玉花接过话题,娇柔地说:“我也想要一个小孩嘛。”刘玉花说得很得体,把话直往丈夫的心窝里灌。王家银说:“这次回来,李汝会还笑着给我下达了一个死命令,要我在你身体内播种,不然就不要回船上。”刘玉花把话题引开,怪罪他说:“你们在船上闲得发慌是不是?拿我混时间。”王家银看刘玉花有点生气了,连忙说:“他也是一片好心。到底是亲戚,就是想得细。他还不是为了我们好。你一定要争气,给我怀上小孩。”刘玉花把嘴撅起来,说:“哪个女人不想为自己的丈夫生孩子?”
       过了二十多天,王家银才记起自己的归船日期过了。王家银问她:“你的身上有没有动静?”刘玉花说:“早就应该来月经了,可能是有了。”王家银一下把刘玉花从地上抱起来,转了几圈。刘玉花像要被他转得飞起来,忙说:“快放下我,别动了胎气。”
       掐指一算,刘玉花到了临盆的时候。李汝会为刘玉花母子俩的生命安危牵肠挂肚。他不方便在刘玉花浴血奋战时进产房,但心却揪得紧。李汝会当机立断,回家了一趟。他并没有去刘玉花那里,他把刘玉花放在心上。那时,李汝会的孩子已有半岁多。刘玉莲和妹妹见过面,知道刘玉花的预产期,还没等李汝会开口,就要李汝会关照关照王家银,说:“人家没有咱们顺,终于盼到了这一天,你要多给家银几天假,都是养儿育女的人,何况你还是玉花的姐夫。”这正说中了李汝会的心思,李汝会立刻就说:“你说了,我就依你,到时我的工作出了麻烦,你就别指责我。”刘玉花说:“有什么比亲戚关系还重要?”李汝会说:“那也是。”
       李汝会很想站在产房看着自己的亲生骨肉出世。又怕王家银、刘玉莲产生怀疑,李汝会藏着心事,顺着刘玉莲的话说,一定让王家银回家陪刘玉花多住几天。
       刘玉花生小孩那天,天空飘着很大的雪花。刘玉花在床上躺着,剧烈的疼痛煎熬着她,她呼天叫地,要王家银去喊姐姐来。正在这时,刘玉莲应着妹妹的声音来到了。刘玉莲是过来人,听到了刘玉花撕心裂肺的喊叫声,知道刘玉花肚子里的小孩很大,难以顺产,可能要剖腹。刘玉莲马上吩咐王家银把妹妹送进医院。在去医院的路上,刘玉花一声大叫,小孩出来了。一个粉嘟嘟的男婴啼声大作,刘玉花忍着剧烈的疼痛,一把把小孩从身下抓过来,好大一个崽!刘玉花自言自语地说:“把妈折腾得快要死了。”王家银生怕刘玉花和小孩受了冷,把衣服脱下来,披在刘玉花的身上,又把小孩抱进自己的怀里,贴到自己的肚子上。他用体温暖着才出世的小孩,兴奋不已,说:“快叫爸爸。”
       这个小孩当然跟王家银一个姓。王家银还给儿子取了一个名字:切品。王家银几乎没思考,随口就叫出来了,没多少意蕴。但刘玉花说:“你是孩子的爸爸嘛,你怎么叫他,我就怎么叫他。”
       刘玉莲丢下家里的活儿,陪了妹妹大半个月。刘玉莲买不起给妹妹发奶的营养品,小孩饿得直哭,把嗓子都喊哑了。刘玉莲就叫王家银噙住刘玉花的乳头,看能不能把刘玉花的奶水逗引出来。王家银试了几次,刘玉花仍是没一点奶水。刘玉莲便在一个黄昏里,单独跑到一片树林中去捉野鸟。刘玉莲捉鸟的时候,从树腰间跌落到地上,她左手骨折了。但她手中的鸟没有丢失,牢牢地握着。刘玉莲要王家银把两只鸟宰了,然后由她主理清蒸,端给妹妹吃。姐姐对她这么体贴入微,刘玉花觉得对不起刘玉莲。刘玉花对姐姐说:“好姐姐,多亏你。叫我如何回报你。”刘玉莲反而责备起刘玉花,说:“谁跟谁呀,用得着你这样说吗?只要孩子有奶吃,我就高兴。”也巧,刘玉花吃了八哥肉后,第二天早晨,奶水就像热灶上的壶一下就开了。
       “营救”姐夫
       刘玉花没有想到,接下来发生的变故会让她猝不及防。
       一九六六年,空气中充斥着污泥浊水的气味。由于李汝会对王家银格外照顾,船员们的心理不平衡起来。与王家银同龄同时当水手的田野,竟一纸小字报寄到了李汝会的上级那儿。上级小题大做,就把弦拉紧了,决定派汪良富到拖轮上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汪良富长得矮,因为他只长心不长个。汪良富上了拖轮,与田野联手,要把李汝会从船长的位置上拉下来。李汝会气愤地说田野的良心被狼叼走了。他对田野不薄,他把自己的一个表妹方晶晶介绍给了他。从各方面的条件权衡,方晶晶都比田野强。但李汝会觉得田野为人厚道,是个老实人,硬是说服了方晶晶。可事到如今,田野却翻脸不认人,锋芒毕露,为了当船长,把妻子的表哥出卖了。方晶晶那颗脆弱的心伤痕累累,认为这事发生在自己丈夫的身上简直不可思议。李汝会看清了表妹夫的真实面目后,把肠子都悔青了,他后悔不该把表妹嫁给这个人面兽心的家伙。
       汪良富的官瘾很大,做梦都想从正科升到副处。为了图表现,与田野一拍即合,为了共同的前途,白天穿一条裤子,夜晚睡一张床。汪良富一箭双雕:要把李汝会革职,要把王家银赶回洪湖劳动改造。
       李汝会对自己的处境表现出惊人的乐观,只是突然担忧起儿子王切品来。如果这些人一旦发现了切品的身世,无辜的切品就要受到牵连,一生都抬不起头来。刘玉花也承受不了这样重大的打击。所以,他必须给王家银张扬生活的风帆。李汝会对汪良富说:“是我给王家银放的假,与王家银没有任何关系。你要处理,就拿我开刀,别把王家银也扯进来。”汪良富脸上的皮肉一扯一扯地,笑不到一起,说:“你精神可嘉哟。”
       王家银有一天站在田野和汪良富的跟前,说:“是我要李汝会放我的假,是我逼的他,他才不得不放我的假的。”汪良富阴阳怪气地说:“看来,你老婆对李汝会也不错呀。”王家银说:“你这是什么意思?”汪良富正要说什么,李汝会一脚把门踹开,指着汪良富的鼻子厉声说:“你要是血口喷人,我就立马把你扔到长江里去!”汪良富没想到面前的李汝会会用这种口气和他说话,气得要骂人。但汪良富终于把脏话吞回了肚子里,用不高不低的调子说:“李汝会,你不要太盛气凌人了,你以为我是被吓大的?”李汝会逼近汪良富,说:“如果拖轮出了问题,你的性命就要搭进来。”听他这么一说,汪良富还真怕拖轮出什么事故担当不起,就让了一步,说:“你不要这么凶,凶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李汝会一气之下,就把船长的职务让出来了。但他有个条件,他不离开拖轮。
       正是洪水猛涨的季节。长江上游的洪水一泻千里,直奔下游。尤其长江三峡段水域更是狂澜迭起,涛声如雷。拖轮正溯江而上,驾驶的难度很大。舵工看了看取代李汝会在驾驶舱值班的新船长田野,很反感。李汝会对这里的航道熟悉,在他的指挥下,拖轮多次在船员们的惊呼中化险为夷。此时,拖轮带动驳船群行驶在瞿塘峡一带,前面的航道七弯八拐,每个拐弯处都是险滩暗礁,行船艰难。田野站在驾驶舱,装腔作势地指指点点。突然,从一堵山的背后冲过来一条急驶的货轮,田野指挥道:右满舵!舵工正要按他的指令右满舵时,一直站在船甲板上静观前进方向的李汝会发现了险情,一下冲进驾驶舱,大声命令:右三。舵工连忙按李汝会的指挥右三,两条船擦“肩”而过。
       
       拖轮恢复了正常的秩序后,李汝会把田野一把推到自己的身后,说:你给我滚开!田野站在驾驶舱上没动。李汝会骂了一句:“狗杂种!你也配当船长?按你的命令操舵,拖轮早就撞到了右边的暗礁上!”田野还在狡辩:右边还那么宽,哪有什么暗礁?故弄玄虚。
       汪良富在拖轮上受到了李汝会的强硬冲撞,心中梗着一块大石头。回到机关后,他把了解的情况添油加醋,凭空捏造了多种罪状,写成长篇书面材料上报。
       李汝会前途未卜。
       王家银觉得,不能让李汝会蒙受不白之冤,自己有责任帮助李汝会。但他又无从着手。于是,他急匆匆地回到家。刘玉花见丈夫的脸色很难看,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王家银给刘玉花陈述了事情的原委,王家银说:“李汝会都是为了我们一家才惹出了麻烦。我们不能袖手旁观。”刘玉花点点头。刘玉花是一个怀念旧情的女人,自从那次和李汝会有了肌肤之亲,又有了他的孩子后,她一直在情感的矛盾中挣扎。一方面,怕事情败露,不可收拾;一方面,李汝会又让她刻骨铭心,她忘不了那一回。这种既想疏远又想亲近的矛盾心情交织在一起,让她心力交瘁。李汝会人生的航船此时正跌进低谷,刘玉花怎能坐视不管?苦苦思索一番,刘玉花终于横下一条心,“嚯”地站起来说:“我要去找汪良富论理!”王家银对此并不抱多大希望,不过,刘玉花口齿伶俐,让她去试试也行。王家银嘱咐说:“这个年代把人都变成了疯狗,你要小心,不要让汪良富咬了。”刘玉花说:“他敢!”
       汪良富来到了洪湖。还没等刘玉花去找他,他就上门来了。汪良富说他要向刘玉花调查李汝会的有关材料。汪良富第一眼看到刘玉花时,就为她的美貌怦然心动。同时,他感叹一个小小的水手真是艳福不浅,有这么漂亮的女人跟他过日子。刘玉花说:“李汝会犯了什么法?”汪良富摆出一副惋惜沉痛的样子,刘玉花琢磨不透他的心思。汪良富开始打刘玉花的歪主意。冷场了很长时间,刘玉花再也沉不住气,催促汪良富说:“你们想把他如何处理?”汪良富突然冒出一句:“李汝会交代他和你有……”刘玉花杏眼圆睁,难道李汝会为了保全自己,真的把那事捅出去了?刘玉花拿不准他的话是真是假。汪良富设置了一个大陷阱要刘玉花往里面跳。汪良富试探地说:“女人嘛,给哪个男人睡一次,都不会损坏身上的任何东西,不会少一根汗毛。”刘玉花听出了他话中的意思,没有吭声。她知道李汝会没有出卖她。
       汪良富说:“你就忍心让你的亲姐夫被撤职?”刘玉花说:“凭什么你们要这样对他?”汪良富说:“就凭我手中写的材料。”刘玉花说:“你……”汪良富威胁地说:“你可以救他,不过得看我高不高兴。”汪良富已逼近刘玉花,刘玉花向后躲了躲,说:“你还是人么?”汪良富说:“人?只怪你长得太俊太逗男人爱。”刘玉花要他放尊重点,汪良富说:“你不想要李汝会当船长了?我一句话就可以决定他的前途。”刘玉花说:“你———”汪良富说:“来吧,别扭扭捏捏。”刘玉花说:“你要发毒誓,不害我姐夫。”汪良富说:“如果你给我了,我一定放过李汝会,一定让李汝会继续当船长。否则,我不得好死。”刘玉花觉得还不可靠,说:“你把你的儿子搭进来再发誓。”汪良富的欲火在熊熊燃烧,顾不了那些,抱着刘玉花急不可耐地发誓:“如果违背了誓言,我的儿子就会半路夭折。”
       事后,刘玉花把头埋在被子里痛哭了一场。刘玉花并没有多少把握,给汪良富后,汪良富会不会食言?刘玉花擦净泪水,从床上坐起来,目光开始在屋子里搜索,想找一个罐子把汪良富的精液收藏起来。姐姐曾用她的技巧让刘玉花度过了一劫,她要以此来制服汪良富。但她找了半天,没有发现适合藏短裤的罐子。刘玉花把短裤子放在房子的暗楼上,那地方安全,不易让人发现。万无一失后,刘玉花匆匆赶到洪湖城一家商店,想买一个密封性很强的罐子。可她手里没有钱,站在店口无计可施。踟蹰了半晌,刘玉花终于作出了决定。
       刘玉花上了张起新的家门。这时,张起新已成婚。他娶的那个老婆,长得很像刘玉花。张起新的心理有点畸形,他娶不到刘玉花,就发誓一定要娶一个和刘玉花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结婚。于是,按刘玉花的脸型、身材和气质,在洪湖终于找到了与刘玉花长相酷似的董珍珍。张起新一直把董珍珍当作刘玉花,做爱时在心里也想到他睡的女人不是董珍珍,而是刘玉花。这样,张起新才有了彻头彻尾的满足。刘玉花的身影在张起新的心中挥之不去,他对刘玉花是真心的喜欢。此时,见刘玉花有困难找上门来。张起新对妻子董珍珍说:“这是我的远房亲戚,她有难处我们应该帮她。”董珍珍是个热心快肠的女人,见是自家人,便主动问刘玉花有什么难处。刘玉花说:“我想找你借四角钱。”董珍珍二话没说,就给了她。接过钱,刘玉花马上赶到店里买下那只罐子。
       回到家,刘玉花从暗楼上取下自己的短裤子,装进去,又在自家后门的一棵树下,挖地三尺,把那个罐子埋进去。刘玉花说:“你汪良富跑得了和尚跑不过庙。”
       三天后,汪良富没有再出现在刘玉花面前。汪良富有点胆怯了。他知道刘玉花不是好对付的女人。刘玉花真的找到了汪良富的办公室。汪良富眨着一双贼眼,愣愣地看着她。刘玉花仰着脸问:“你把李汝会怎么办?”汪良富万万没有想到,刘玉花会这样纠缠不休,一下就呆了。刘玉花说:“你不守信可以,你为了你的前途背信弃义也行,但我要警告你,我把你的精液收藏起来了。到时,别怪我捅出去!”汪良富反问:“你就不怕惹火烧身?”刘玉花大义凛然地说:“我怕什么?为了让我姐姐有丈夫,为了我有姐夫,我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汪良富却怕断送了自己的光明前途,悻悻地说:“我按你说的做,还不行么?”
       刘玉花作出了重大牺牲,换来了李汝会一份平凡的工作。但刘玉花觉得值!刘玉花给四个男人睡过。她回忆起来,与第一个男人张起新发生关系,那是被迫的,想起来身子骨都发怵;与第二个男人王家银发生关系,那是符合法律的,是在尽妻子的义务,想起来波澜不惊;与第三个男人发生关系,那是情感所致,想起来惊心动魄;与第四个男人有关系,那是……没有逻辑的,但却是为了李汝会……
       被逼无奈
       李汝会平安无事。可王家银却未能幸免。
       汪良富在刘玉花面前吃了一堑,心理失衡,决意要报复刘玉花。他把仇恨要倾泻到刘玉花的丈夫身上。所以,他暗中指使田野整理王家银的材料,并许诺:可以帮田野圆一个美梦———当二副。田野开始动摇。思来想去,终于应承下来。不几日,田野就把文字材料交给了汪良富。
       上级来人发话,说要解除王家银国家工人的身份。李汝会据理力争,但于事无补, 一切已成定局。田野顺理成章地当上了二副。
       李汝会觉得蹊跷,平白无故就要把王家银遣送回家?田野恰在此时当上了二副?李汝会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他把田野从卧舱里揪出来,一拳打倒在地。他真想把田野狠狠地揍个半死。田野害怕地说:“汪良富指使我做,我能不做么?”李汝会心中有数了,骂道:“一条狗!”田野说:“我可以把一切都给你说清楚,但你不要打我。”李汝会把田野从地上抓起来,愤怒地说:“你什么也别说了,够了!”
       李汝会当着众人的面,宣布:“我是船长,我决定留下王家银。”
       但这只能是暂时的,如果上面下了红头文件要王家银走,李汝会也毫无办法。李汝会利用拖轮大修的空隙,回到洪湖,并给刘玉莲叙述了上级对王家银的处理决定。刘玉莲急得直跺脚,马上到妹妹家,把最近发生的事说给给刘玉花听。刘玉花一听,就明白这是汪良富搞的鬼。刘玉花从洪湖连忙赶到汪良富的办公室。刘玉莲要陪妹妹一起去,刘玉花拦住她说:“姐,你放心,我自己去行。我把切品托付给你了,给姐夫说一声,我的切品也交给他了。”刘玉花打算这一去,有去无回。
       她一进汪良富的办公室,就把一个罐子放到汪良富的办公桌上要他看一看。她声音洪亮,惊动了整座办公楼。办公楼此起彼伏响起了一阵又一阵的脚步声,把刘玉花和汪良富堵得水泄不通。刘玉花扯开喉咙,说:“有什么好围观的?我给汪科长汇报情况,也值得围观?”大家只好退了出去。刘玉花的眼里冒着熊熊燃烧的烈火,像两杆鲜艳的旗帜。汪良富以为息事宁人,刘玉花不会再找上门来,可没想到她还真不是盏省油的灯。刘玉花说:“你想把我丈夫打到十八层地狱里去,我就要把你批得体无完肤。”汪良富怔了一下,马上镇定下来:“凭什么说那就是我干的呢?”刘玉花咬了咬牙,说:“你要抵赖是不是?好,你跟我一起到医院去!”刘玉花的话铿锵有力,汪良富彻底蔫了。刘玉花为了救自己的丈夫,别无选择!她只能不顾一切,以死相拼了!
       刘玉花对汪良富说:我已把我的短裤子放到了你们的政治处。这个罐子是空的。刘玉花并没有这样做,只是要让汪良富的精神彻底崩溃。她达到了预期的效果———汪良富蔫了。
       刘玉花的那一条小小的短裤子救了两个男人。
       亲子失踪
       王切品在渐渐地长大。他对妈妈与“大伯”之间的事全然不知。刘玉花身上有太多解释不了的谜。
       那个航次圆满结束后,王家银决意要李汝会回去与嫂子圆一次房,李汝会好长时间没有回家了。
       李汝会回到洪湖,走在半路上,突然改变路线,向刘玉花家走去,他真想看一看儿子王切品长成什么模样了,也想看一看刘玉花脸上是不是添了皱纹。
       李汝会推开刘玉花的家门时,夜晚的月光爬进了刘玉花的床头。黑夜之中,四目相对,月光把旧情照亮。“你怎么来了?”
       “切品呢?”
       “睡了。”
       李汝会要去王切品的房间,刘玉花阻止,说:“别把他碰醒了。”
       李汝会没有理会她,在王切品的额头上吻了一下,又轻轻地捏了一下王切品的脚。
       刘玉花拉着李汝会的手,往外拖。
       李汝会附在刘玉花的耳边,说:“这狗日的,想死老子了。”
       刘玉花掐了一下李汝会的手。
       正在这时,王切品翻了一个身,把刘玉花吓慌了,背心沁出了汗。
       王切品又睡着了。
       李汝会并没有离去的表情,坐在刘玉花的跟前。刘玉花问王家银怎么没有回来。李汝会说:“又想他给你一个好夜晚了?”刘玉花说:“吃了吗?”李汝会的肚子突然叫起来,说:“我直接从船上就来了,还没吃东西。”刘玉花就进厨房给他热吃的。李汝会跟着进来。刘玉花找了半天也没能找到拿得出手的东西给李汝会填肚子,只有把一碗剩下的冷稀饭端出来放进锅里煮。李汝会端起碗,见了碗里映照出的自己的一张脸,心里一阵辛酸。只吃了一口,就再也吃不下去,眼里爬满了泪水。他揽住刘玉花说:“你和儿子天天就这样喝稀饭么?”刘玉花点了点头。
       “王家银知不知道?”
       “他知道,但粮食要按计划供应。本来就缺,可他公公婆婆都是六十多岁的老人了,经不起饿,我只能把粮食节约下来,救济俩老。”
       “这么多年,你带着切品过,真是苦了你们娘俩!”
       刘玉花破涕为笑,说:“小声点,别把切品吵醒了,让他知道了。”
       李汝会说:“我真想让他认我这个爸爸。”李汝会把头埋进刘玉花的怀里,手把她搂得更紧了,让刘玉花有点喘不过气来。两人都动情了,眼神缠绵起来,嘴唇噙在一起……
       刘玉花的神志从遥远的地方走回来,李汝会被拒绝了。
       一切在沉静中思想……
       王切品还是被他们的说话声吵醒了。他躲在厨房外听着他们的动静。他听到了厨房内发出老鼠啃小树皮的声音。
       黑暗中,李汝会埋着头,许久,他在床边敲了敲烟锅子,说话了:“拖轮上有大米,下次回来,我给你们母子俩拿些回来。”刘玉花望着李汝会问:“那不是偷么?”李汝会说:“性质是偷,但看到你和切品挨饿,我于心不忍。”刘玉花说:“再说,船员看见了,怎么办?船员把你抖出来,你还有脸呆下去?我们母子再没吃的也不要你去冒这个险。”李汝会说:“可我的心在滴血。”刘玉花说:“有你这份心,我就受用一生了。”李汝会左右为难,“吧嗒”了一口烟。
       王切品一个响亮的喷嚏惊断了李汝会和刘玉花的谈话。刘玉花和李汝会面面相觑,面露仓皇之色。王切品进到厨房,喊了一声“大伯”后,说:“我都听见了,大伯,你这样心疼我和我妈,将来我一定孝顺你。”刘玉花说:“大伯刚才是说着玩玩,别告诉别人。”王切品说:“他是说真的,我听得出来。妈妈,你都饿成什么样子了,还在装饱。我就看到过,我喝稀饭时你几次掉眼泪。”李汝会决心已定,把王切品拉到怀里,赞不绝口地说:“这儿子好,这儿子好!”但刘玉花决意不要儿子去冒这么大的风险。王切品说:即使被人发现,我也会机灵地逃走;万一被人逮住了,我才十四岁,别人也会放过我。李汝会想了想,觉得有道理,但仍是放心不下儿子的安危,说:“万一被人逮住,切品,你要记住,就说是我……大伯要你去偷的,往我身上推,一定!”
       李汝会想出了一个里应外合的方案。李汝会对王切品交代:拖轮在十二月六日晚上九点至十二点返回洪湖港,等船员都离开拖轮后,王切品再上船。先是敲门,注意要猛一声轻一声,这是暗号。然后,王切品到拖轮的厨房背大米……
       
       刘玉花用怒气打断王切品和李汝会的密谋,对李汝会说:“世上哪有这样的……大伯!”王切品却吼了刘玉花一句:“世上哪有你这样的妈妈,大伯是为了我们,你反而不识好歹!”李汝会交代清楚后,说了一声:“切品,你要永远对你妈好。都记住了吧,到时大伯等着你。”王切品认真地说:“为了妈妈,我一定去。”李汝会在王切品头上爱抚地摸了一下,就离开了刘玉花家。临走时,李汝会回过头,想看看刘玉花,可刘玉花的眼睛紧紧地闭上了,苦涩的泪水顺着刘玉花的双颊流下来……
       李汝会走后,刘玉花对王切品说:“你要是去了,回来就别再认我这个妈!”
       十二月六日,刘玉花一直守在王切品身边,不肯离开半步。她怕由于自己的闪失酿成大祸。眼看与大伯约定的时间快要到了,王切品急得直跺脚,不知如何才能摆脱妈妈。正在着急的关头,王切品想出了好主意。王切品捂着肚子,装出尿急的样子,直嚷:“妈,我要尿,我要尿!”刘玉花看看儿子,皱皱眉头,心疼地说:“快去快回!”厕所是公共的,修在离刘玉花家只有两三米的地方。可是,过了老大会,还不见儿子回来,刘玉花知道上了儿子的当,便追出门去,却早已不见儿子的身影……
       王家银此时回来了。
       该做的事做过了。刘玉花还惦记着王切品,睡不着。王家银也在问儿子到哪里去了。刘玉花哄着王家银说儿子出去撒尿,一会儿就进来。王家银就疲软地睡着了。
       第二天,王切品就失踪了。
       没看到儿子王切品,王家银恶着声,要刘玉花还他儿子。王家银说:“如果儿子有个三长两短,我就把你的皮撕了!”刘玉花默默地流泪,她知道王切品去哪了,但不能对王家银说。她只想儿子平安无事地回来,不要什么狗屁大米。没有大米,把裤带系紧点是可以熬过去的,但是没有儿子……
       刘玉花背着王家银跑到拖轮上去找李汝会。半路上,她猜测,可能是李汝会把王切品留到了拖轮上,父子俩亲热亲热。这样想着,她的心才放宽了一点。
       刘玉花到了拖轮上,也是猛一声轻一声地敲门。李汝会打开门,惊了一下:“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刘玉花见四下没人,忙走进船舱。李汝会急切地问:“儿子回家了么?”刘玉花一听,知道儿子出了事,当时就晕了过去。渐渐醒过来的时候,她身子虚弱,咬牙对李汝会说:“切品如果有了三长两短,我就死给你看……”
       从李汝会那里离开后,刘玉花神情恍惚。这时,张起新与刘玉花在一条小路上相逢了。见她魂不守舍的样子,张起新问:“玉花,你怎么啦?”刘玉花一看是张起新,想夺路而逃。张起新拦下刘玉花,说:“玉花,以前是我不对,我向你赔罪。看你这个样子,肯定遇到了什么难事,跟我说说吧,我会帮你的。”刘玉花摆了摆手,两眼空洞洞的,自言自语地走了,一路在说:“切品啊,你在哪啊?快回到妈妈身边来……”
       张起新望着刘玉花单薄的背影,听着她嘴里的话,明白了她是丢了儿子。于是,他暗地里冒着寒风,四处去寻王切品。那一个冬天很长,冷的时间也长,结冰的时间也长。等天气变暖,雪化过后,张起新才看见王切品的尸体浮出了水塘。在打捞王切品的过程中,他还发现了水塘里有一袋子大米。张起新怔了怔,猜测王切品的死与这一袋子大米有关。刘玉花伏在王切品的尸体上哭得撕心裂肺。王家银还在船上,噩耗还没有传到。张起新劝刘玉花节哀,人死不能复生,切品的尸体已经开始腐烂,还是先把他安葬了。张起新给王切品找了一个向阳的地方,给他垒了一个很大的坟……张起新说:侄子切品,你好走。你知道吗?我在向你妈赎罪。
       等刘玉花失子的悲痛稍稍平息后,张起新才对刘玉花说:玉花,我把水塘里的那一袋子大米埋在了塘底,用泥巴盖住了……
       意外结局
       田野一直在伺机报复李汝会。这次他要大做文章了。拖轮上少了一袋大米!他吸取了过去“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的教训,决心沉住气,把事情搞得一清二楚后,再给李汝会重重一拳,让李汝会措手不及。
       此时,李汝会的表妹与田野离婚了。田野以为是李汝会从中在捣鬼,怀恨在心,他决心把这口恶气出在李汝会的身上。田野回到洪湖后,就去找那一袋大米的去向。他先后到了刘玉花和刘玉莲家,躲在远处观察她们在吃什么,可没有发现丝毫的线索。倒是刘玉花发现他鬼鬼祟祟的,大声地把他从墙跟后头叫过来,问他到一个女人家像做贼一样想干什么。田野灰溜溜地走了。
       田野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一计不成再生一计。田野突然把拖轮上的大米被窃一事与王切品之死联系起来,想分析出两者之间的因果关系。可是,他拿不准这两者之间究竟有没有必然联系。于是,田野兴冲冲地找到张起新,想从张起新那里获取线索。如果张起新在打捞王切品时发现有大米,就足可以印证他的推想是正确的。而且,田野知道张起新曾经追求过刘玉花,但李汝会从中作梗,硬是让姨妹嫁给了王家银,张起新一定也恨透了李汝会。田野越想越美妙,如果张起新能与自己联手,说出事实真相,就一定能击倒李汝会……
       田野问:“你在打捞时,是不是发现过大米?”
       张起新犹豫了一下,就把对方的脉搏摸到了。张起新否认,说:“什么也没有发现。”
       田野诱导他:“李汝会可是你的仇人!”
       张起新说:“这与大米有什么关系?”
       田野说:“要不是他,刘玉花不就嫁给你了?”
       张起新说:“刘玉花没嫁给我,并不是李汝会的问题,我清楚我配不上刘玉花。”
       从张起新的口里没有得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田野还是没有停止他的计划。田野乜了张起新一眼,说:“我要到水塘里去捞捞,我就不信水塘里很干净,干净得什么也没有!”
       张起新也乜了一眼田野。
       田野并没有直接到水塘边去,而是回到自己家里,找着自家那根粗竹竿之后,去了水塘边,开始在水塘里搜索。他把竹竿的尖端削了一个小口,如果那个小口遇到了大米,就会把大米和着泥巴“吃”上来。田野试了许多次,毫无结果。正准备无功而返时,手感有了异样。当竹竿的尖端露出水面时,他看见了那个小口里粘着大米!田野惊喜万分,王切品的死与拖轮上的大米被窃案从时间上是吻合的!
       已是三月,天气依然寒冷。可田野顾不上。田野下到水塘,从深水区的泥巴里把那袋大米掏出来。米袋有点腐烂,但田野很兴奋。田野把竹竿上的大米留了几粒,让张起新去看。张起新显得很镇定,说:“你田野别跟我玩儿戏,老子把竹竿上糊了泥,从你的米缸里照样能弄出大米来。信不信?”田野说:“你用不着给人家搪塞,那是要坐牢的。你给人家承担罪行,会把你自己的一生也毁了的!”张起新定定地看着田野,说:“我不知道谁毁了谁,但我知道,人活一世要有起码的为人准则。不然,岂不成了一条狗了么?”田野说:“你别跟人家穿一条裤子,那没什么好果子吃!”张起新毫不畏惧,继续说:“那一袋子大米是我从拖轮上偷出来的,与任何人都没有关系。我一人做事一人当。”田野说:“那你为什么要把大米沉进水塘里呢?大米可是很金贵的。”这一问可把张起新问住了。田野继续进攻,说:“你能自圆其说吗?”张起新灵机一动,说:“我怕人发现,就丢进了水塘。”田野说:“那王切品的死与你有没有关系?”张起新说:“没有。”
       田野始终没有攻破张起新这一关。
       张起新自首后,被关进了大牢。
       王家银仍然沉浸在失子的巨大悲痛之中。在内心里,李汝会比王家银更悲痛。但李汝会只能把失子的悲痛埋在心中。王家银和李汝会找到王切品的坟墓,先后跪下来,给王切品磕了三个头。王家银说:“儿子,你死得冤呀。”李汝会默默地对着地下的儿子,在心里说:孩子,是爸把你送上了不归路呀……
       刘玉花知道,天底下最冤的人是替人坐狱的张起新。刘玉花到监狱里探望张起新。隔着铁门,刘玉花说:“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张起新说:“我要向你赎罪。人一旦铸成了大错,弥补起来是要付出代价的。”刘玉花说:“这次你却是代我儿子受过。”张起新沉思良久,欲言又止。刘玉花说:“起新,你有话就说出来,别把我当外人。”张起新终于打破沉寂:“其实,我这是为了你。”刘玉花不解地看着他,张起新说:“这么多年了,我知道你和李汝会之间的秘密。王切品是李汝会的亲生儿子。但我把你们的秘密藏在心里,对任何人也没说。”
       刘玉花呆呆地望着张起新,眼里满是震惊和惶恐。张起新伸出手,轻轻摁了摁刘玉花的肩头,微微笑着说:“玉花,你放心,我用这后半生守这一个秘密,还守不住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