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颠覆］如果一个女人（组诗）
作者：李小洛
《诗歌月刊》 2007年 第08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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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换
我们交换雨伞
在一场即将停止的雨中。交换
脚上的冰鞋。鞋子飞行
一块渐渐消失的冰面。
交换彼此的名声
在夏天的傍晚
彼此在身后度过的冬天。
交换彼此的悬崖
悬崖上垂下的绳梯。
交换身体时，留下胆囊中颓废的忧郁
交换药品，留住尚未散去的药力
交换爱，留下爱上别人的余地。
交换马匹
是一条离开故乡的小路
交换云朵，抓住一顶被风吹起的帽子。
交换彼此的生活，是一个人走进迷人的会议
另一个人，离开话筒的余息。
一个怕冷的人
一个怕冷的人
要安排好每一天生活交给他的善事。
要和一群少女、一个婴孩、一只蝴蝶
一对唱诗班的小天使
一起分食秋天的果实。
要从遥远的地方
走到母亲的跟前
开始流泪。但不后悔
要举着火把
和那些要去远方的人，从天亮
走到天黑。
要像一棵铁树那样
遇见了更多的人。
一些伟大的人
让人敬畏或高尚的人。
尴尬的人，有时也是欠债不还的人
不看天色
住在天堂的门口，上帝身边的人。
现在
现在，我们在饭桌上吃饭
围着火锅里的汤料和火焰
面对那些正在煮着的蘑菇
怀念另一些蘑菇
那些生于六七十年代、外省
乡下的小树林里
野生野长的蘑菇
我们怀念缺乏营养的一代人
现在，我们在饭桌边喝酒
举着酒杯里正在上升的温度
面对那些正在减少的蔬菜和骨头
从正在消失的光阴里，怀念
另外一些年代，另外一些蔬菜和
另外的一些人，怀念他们的生活
怀念那些在途中离开我们，却
依然生活下去，并活到很老
一直相亲相爱，艰苦朴素
却又始终如一，自力更生的人
对大地的两个请求
乞求你给我一个暖瓶
来装下我的泪水。
乞求你给我一个冰箱
用来盛走我的骨灰。
求你有一天能来到我这儿
领回这一冷一热的亲姐妹
暖瓶你打开来饮水
回家的小路上撒遍我的骨灰。
这一年
这一年，天要下雨
就下吧
要刮风，就刮吧
如果有谁想嫁人
那就嫁好了
反正我
什么也没打算
一些客人
能远道而来，当然好
如果交通不便
那就在家呆着吧
什么地方也别去
就像山峰一样
停在一片草坪上
要是风停了
雨不下了
熄了灯
我们就睡觉
马路上
点这些路灯干什么
那些过往的车辆干什么
你高举着一根火柴
孤独的一根火柴干什么
都到这一年了
我们什么都不会再去干了
也不想干了
钉子不死
路灯红了
城市开始翻供
对白天我们看见的景物
拒不承认。
地下管道里
一群灰色的老鼠
钻出来。
它们，跳啊
跳。
交通堵塞
疾病排着队伍
从脑子里的一条大街上
走过。
在某一个黑暗的
角落
钉子，不死
不在未亡人的身边
也不在死者复活的一刻。
天黑以前
天黑以前
在斑驳的
林荫道上
灯光向左
鬼魂向右。
一些爱情
是另外一些。
一些时间
是没有归宿的石头 。
如果一个女人
比闹钟还坏，比噪音还坏
比大气污染，抛锚的车、车祸还坏。
比乌鸦嘴，罗圈腿还坏
比结巴、先天性心脏病、瘫痪、麻痹、精神分裂还坏。
比诬陷、诽谤、强奸、打劫、杀人、流窜作案还坏
比妒嫉、巫婆、红斑狼疮还坏。
比爱滋病、梅毒、所有的性病还坏
比坏消息、仇恨、叛变还坏。
比鸡胸、缺氧、癞疤脸
比鸡眼、痔疮、销赃、贩卖
谎言、失约、背叛、沦陷
红眼病、疮疔、流毒、肿瘤还坏。
比打不死、龋齿、偏瘫、肠梗阻、疝气，比坏天气
还坏。比晚点、塞车、吵架、喝下毒药
比婚姻、牢房、小人之心、老死不相往来
比夏天、烂在地上的果子、暴雨、沙尘暴
外遇、勾结、狼狈为奸、霉烂变质
地下工厂、黑心棉、见异思迁、见钱眼开、嫌贫爱富
以貌取人、狗眼看人、畏罪潜逃——如果一个女人
——如果真的是生活欺骗了她
让她变坏了
她就会变得
比欺骗、变性、整容、医疗事故
比假药、比欠债不还
比那些坏透了的良心还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