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期头条]怨言无悔
作者:梁小斌
《诗歌月刊》 2007年 第0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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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希望我能读读这首诗,我也非常认真地读了。我想了很久,聂造先生肯定认为这首诗在他所有的作品中是很重要的一次内心的悸动。因为涉及到要责难“母亲”,当在头脑里首次动此念的时候,可以看出,作者甚至“跪在高山之巅”,他进入了紧张的思索。
人,可以在任何场所在想他一直想不通的问题,这首责难“母亲”的诗,其思想回旋的场所都是异常广阔的。从诗歌的技巧上看,场面是否过于分散了?因为我们活着,较少经历那么大的浪漫背景,诗歌表述时刻的某些缺陷,反过来看,却是作者“非如此不可”瞬间的自然心态。
这首诗在说什么呢,似乎在说,母亲生下了一个各方面都很健全的孩子,却把他丢进了一个人间的地狱,聂造先生与自己母亲私人性质意义上的情感渊源,其实根本没有出一点毛病。可以想见,诗人和自己母亲之间非常质朴地相处。天下母爱,聂造先生均细腻地体会到了,但是,这首诗偏偏在说:母亲,我对你有怨言。
我认为:困惑,至少能够说明人还活着。在诗坛上,有个毛病;因为诗人无法支撑长时间地困惑,就像他不能总跪在那里不起来,于是,诗歌就渐渐变为一种“零度写作”,“诗人精神困惑始”,恐怕每个诗人都能说出一番自己的感想,我们现在不仅要发扬困惑精神,而且我也寄希望,看谁能把困惑精神坚持到底,走进那条永远想不通的不归路,从此,“长跪不起”。
这首诗的作者有着描写“人间地狱”的强大精神冲动,很像跟邻人争执,亲人挡都挡不住。“母亲,我对你有怨言”,很像是作者在人间受够了精神上的磨难,他与世人也在时刻辩驳,他现在猛然回头,回望家门,看见沉默的母亲,他说了这句话,我体会着作者回头说话时候的那么一种百感交加的心绪,这是一种生活抗争暂时歇息时的辩驳余音,有如心中的怨言,本想小声说出,或者不说,但实在是怜惜母亲,也怜惜自己,于是迸发为诗。
一种形而上学的思维,怎么最终怪到母亲头上来了呢?母亲这时或许并不知晓,按照古典的描写,母亲只是默默地从鸡笼里拾起一枚鸡蛋,母亲的教导与外界境况完全不符。甚至所赋予的筋骨不足抵御现实的强硬,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也讲不好,世界上有很多书,也都在试图提供答案。
寻找终极答案的一个过程,同时也是中国新诗不断发展的一个过程。我们的诗现在是什么样的精神状况呢?我们往往“有诗可写,无话可说” 我们探求诗歌精神,变成了诗人只是热衷于描述事物,而不期待说明事物,因为实在没有什么好说的了。眼前的这首诗,在语言的描述上还不能说是最生动的,但是,这首诗里却是有话要说的。
他是反驳的诗,他是诘难。讲到反驳,我们仅从“辨别自身”这方面来理解它,反驳更为深层的渊源:人与人之间,母亲与孩子之间的血缘纠缠,源于人类的基本亲情这个原貌,这个原貌被诗歌的“零度写作”深深遮蔽。
因此,我确认聂造先生不仅爱诗,而且更爱母亲。
2005年2月1日于北京小营路寓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