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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随笔]时间看清了一切
作者:朱 镛

《含笑花》 2006年 第0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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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就这样一天滑了过去,又一天滑了过去。它经过了村庄,田野,经过了事物和人的生命,就这样走过了一个季节,又走过了一个季节。
       在标识每一年的数字里,一到了元旦,就被另一个新的数字所替代,成为了过去,成为历书上一个纪年的符号。一些事情也随着这个年头的结束而结束,但是又一些事情也随新一个年头的开始而开始了。时间又翻走了一年,每到这样的时候,我总是才猛然发现,时间如此的快捷,并且一点情面也没有,冷漠得不可接近。它向前跑了一年,就把我们的生命跑短了一截。在这个过程中,不管你快乐也罢,痛苦也罢,时间行走的步伐依旧稳健。而人的命运在时间的面前显得如此脆弱,和无助。
       我感叹于人生于这个世上走了这么一段路,却终于悲哀,痛苦和死亡。
       二奶奶死了,我得赶回去送葬,这是家乡的风俗。之前我回过一次老家,二奶奶还活得好好的,怎么无病无痛说走就走了呢。二奶奶也确实老了,或许任何死亡都不需要什么理由。我还没走进村子,就听到凄惨的哀乐声从村子里传了出来,在高过村子的上空幽幽地飘荡着。临近村子,在一棵高出房屋的白杨树上拴着一个高音喇叭,从喇叭里扩散出来的声音除了令人忧伤的哀乐,中间还掺杂着人的喊叫,哭声和说话声。听到这些声音,我突然感到生命的沉重,死者总是不由自主的离开自己所爱的人,精神脱离了肉体,灵魂进入了天堂,一切跟随着这些嘈杂的声音融入了宇宙。我感到时间的可怕,对于现在,我们身在坟墓的边缘,把死者送入坟墓,而对于未来,我们却是活着的死者。
       我听大叔说,二奶奶临走时和守候在她身边的人就说了几句话“你们都别争什么,好好的对待你们的孩子,我牵挂着孙子们啊!”其余的什么话也没有说,闭着眼就撒手而去。是啊,这是二奶奶临走时留下的遗言,多么精炼和朴实的总结,是一生风风雨雨的总结。人走了,你带不走什么,老辈人说得好:“人出生时捏紧了拳头来到这个世上,死亡时却把手撒开”。是呀,人在活着的时候,碍于时间的短暂和残酷,好好的珍惜一生,好好的爱着孩子,爱着身边的人。二奶奶临走时还放心不下的母爱,让我深深的感动,父母对子女的爱的博大,我无法用语言来说,我觉得对于这样的爱,任何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这也是我做了父亲之后的体会。
       送葬那天,全村的人几乎都走了出来看热闹。我跟着村子里的十多个汉子,抬着棺材走在周围都是看热闹的人的中间。看热闹的人,一样的走着缓慢的抬丧步,跟着棺材的移动而移动。其间有大人,有孩子,有姑娘,有小伙,还有妇人和老人。一路上,老人们边走边叹息,妇人们也有的边走边叹息,但更多的妇人却是边走边摆谈着张家的长李家的短的话语。她们总是有说不完的家长里短,一路不住地唠叨着。
       在整个送葬的队伍中,让我辛酸和悲伤的不是我们正在送走的二奶奶,而是拄着棍子边走边叹息的老人。我听到他们不住地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地叹息:“唉!都走了!都走了!”我听着内心里涌动着一种对他们的怜悯。是啊,都走了,在上世纪二三十年代出生的人,活着的太少了,对于现在还活着的老人来说,能找到伴儿说话的人真的太少了。他们感到了一种孤独,寂寞和惆怅。
       朱二爷在村子里的年纪算是大的,但他也跟在这送葬的人群堆里。除此之外,跟在棺材后面的,还有不停地欢跳着,一帮又一帮敲锣打鼓的妇人,她们浓妆艳抹,穿着花花绿绿的衣裳,不时的还唱着一些《绣荷包》、《赌钱歌》之类的歌曲。朱二爷感叹,这世界变了,全变了。四筒鼓不见了,年轻人跳的四筒鼓变成了妇人们自编自演的吹拉弹唱了,抬人的一些风俗也在渐渐地发生着变化。但是,敲锣打鼓的人总是理直气壮,一帮赛着一帮,比唱歌,比扭屁股,比让周围围观的人多,她们使用各种平时训练的技艺,把围观的人逗笑,逗乐。使得抬人的丧事成了一帮敲锣打鼓的人的一场闹剧,抬人的气氛,在村子里也变成了人们看戏而感到欢乐的一天了。
       老人们叹息于现在的社会变化太快,他们总是感叹于过去的岁月,是怎样的生活。他们最看不惯的是现在的奢侈和浪费,总是说现在的年轻人吃要吃好的,穿要穿好的,生在福中不知福。我听到他们说的也不无道理,因为我觉得社会的进化日新月异,他们又来自过去,那时的他们上云南下四川,靠的是一双脚,而现在的人就是从一个地方到达另一个地方都想着坐车。但是,我们依然感到现在生活的不容易,或许,这些岁月缓缓去逝的时候,我们也会像这些老人们一样的感叹,甚至于惊讶,因为我们的后辈将会过着我们过不到的生活,并且还会认识和理解我们这一辈所不认识不理解的许多事情。
       送走了二奶奶,村子里又恢复了先前的平静。在这个村庄里生活了一辈子的一个人离开了,村庄因此而少了一个人。但是,村庄依旧是之前的村庄,没有什么改变。
       时间久了,人们也就不再提及二奶奶的丧事。还有一些和二奶奶出生于同时代的老人,他们在村子里生活着,看着村子的过去和现在,一清二楚。其实,他们经历了沧桑的岁月,活到现在,即将要走完了自己的一生。他们知道了过去,是因为时间从过去走到了现在,就像我们知道秦始皇,甚至于远古的很多东西。但是,任何人无法预知于未来,因为时间还没有到达那个地方,就像古人用甲骨文的时候无法预知我们今天在用白话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