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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外国文论]小说世界的解构与重构
作者:刘晨华

《译林》 2008年 第0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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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摘要: 巴塞尔姆打破常规写作风格,运用非线性、碎片、戏仿、反讽、语言狂欢和拼贴画等手段对语言大胆地进行实验,实现了对传统小说的彻底解构,同时把美丽的童话重构成丑陋的后现代寓言,在解构旧的社会秩序的同时重构了一个人人平等与自由的新秩序。
       关键词: 巴塞尔姆; 后现代主义小说;解构;重构
       一、引言
       从20世纪50年代末开始,在欧洲和美国出现了一些实验性的新小说。这类小说突破了包括现代主义在内的早先所有文学形式,或者说几乎推翻了一切原有的小说“规范”。在60年代对主流文化进行强烈反叛的大背景中,这类先锋派的小说迅速发展,影响增大,形成一股新潮流。人们开始冠以其各种名称:如元小说,超小说,或类小说,但现今基本都将其归于“后现代小说”的大旗之下虞建华,“后现代环境与巴塞尔姆的小说《白雪公主后传》”(代序),上海译文出版社,2005年3月。。詹明信把后现代界定为“高雅文化与大众文化传统界限的消弭”,在擦抹历史的同时,后现代文本只指向其自身。后现代主义是倡导以“语言”为中心的创作方法, 高度关注语言的游戏和实验,热衷于开发语言的符号和代码功能, 醉心于探索新的语言艺术。不少小说家希望能在小说的内容、形式、体裁与技巧等方面摆脱传统的影响,超过前人,走出一条新路,在这些方面大胆实验。后现代主义元小说是对小说这一形式和叙述本身的反思、解构和颠覆。在后现代主义小说里,意义只产生于人造的语言符号的差异,虚构文本的写作仅仅是一种语言游戏,任何文本都是开放的、未完成的,它依存于别的文本,特别依赖于读者的解读,表现出一种通俗化倾向,以戏仿、拼贴、蒙太奇、迷宫、黑色幽默,表现出语言主体、叙事零散、能指滑动、零度写作、不确定性和内在性等为主要特征。后现代主义小说既揭示了现实与历史的虚构性与真实性,也以其不断创新的姿态证明了自己真实的存在。
       唐纳德·巴塞尔姆是美国最重要的后现代主义作家之一,他被美国的学术期刊、文学刊物和新闻杂志赞扬是“当今被模仿最多、最有影响的文体家之一” 参见Dictionary of Literary Biography, Vol.2 (Gale Research Company, 1980).p.34。。他的作品不论长篇小说还是短篇小说,无不反映后现代主义文学的特征,他最关心的,是以何种体裁最有效地表达他的感受。巴塞尔姆的小说不像传统小说那样主要依靠情节发展和人物来表现主题,而是较多地依赖语言本身。他打破常规写作风格,善于运用非线性、碎片、戏仿、反讽、语言狂欢、并置和拼贴画等手段在语言上大胆地进行实验。巴塞尔姆善于运用离奇古怪的语言,破碎无序的句子为普通读者提供他们所熟悉的任务和情景。他不仅仅致力于表现当代社会生活的碎片性质,还把各种奇怪的形状和碎片并置在一起,创造出新的形式和新的意义。也正因为如此他的作品才更具有文学性。他曾谈到自己的写作目的是最大限度地运用自己的想象力,对手边的大量素材进行再创造,运用各种后现代主义写作技巧,对传统小说进行了彻底解构,并把美丽的童话重构成了丑陋的后现代主义寓言。
       二、巴塞尔姆的后现代主义小说的解构
       “解构”一词最早出现于海德格尔的《存在与时间》一书,表示对结构进行分解、拆开,使其中的意义得以显现。自1967年雅克·德里达出版了《论书写学》、《书写与差异》和《言语与现象》三部著作,解构主义正式出台。在德里达看来,“解构”是一种“双重写作”,一是对等级结构对立双方的地位进行颠倒;二是这种颠倒是利用结构中本身的潜在矛盾使其自行瓦解,即他所讲的“自毁原则”。后现代主义反对用单一的、固定不变的逻辑、公式和原则以及普适的规律来说明和统治世界,主张变革和创新,强调开放性和多元性,承认并容忍差异,是对现代主义的批判和超越。后现代主义元小说是对小说这一形式和叙述本身的反思、解构和颠覆。解构趋势包括一系列否定、颠覆既定模式秩序的特征。陈世丹,从《白雪公主》看后现代主义解构趋势,厦门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2000(3):39。
       戏仿是后现代主义写作普遍采用的一种解构形式,也是巴塞尔姆小说创作经常采用的一种形式。戏仿的魅力不在于重复,而在于比较中存在差异,从而衍生出意外、惊喜和惊奇。这种比较要借助众人皆知的经典,刻意将经典的严谨、优雅置换成相反的搞笑、通俗和功利,同时保持形式上的类似,以引导观众将它们重叠,进行比较。对童话故事的戏仿通常给作品带来较强的反讽特点和幽默意味。巴塞尔姆的第一部长篇小说《白雪公主》和短篇小说《玻璃山》就是典型的后现代的解构文本,作者运用多种方法来实行他的解构策略。普通读者看到《白雪公主》和《玻璃山》的标题,自然会联想起格林童话《白雪公主》和斯堪的纳维亚的古老童话《玻璃山》,而这正是巴塞尔姆的意图所在。虽然故事中的人物有些变形,动作经常被出乎意料地扭曲和中断,但小说还是完成了原童话的基本情节。《白雪公主》运用拼贴与杂凑,并采用了类似电影镜头拼接的手法,造成一种强烈的喜剧效果;《玻璃山》运用重复、堆砌和拼贴等写作手法增强文本的荒谬感和虚构性。巴塞尔姆小说的语言具有一种自我讨论和自我指涉,构成一种对小说虚构的消解,同时作品还把解构和颠覆的矛头指向了语言本身,而这一切与其小说中对童话故事人物的戏仿联系在一起,完成了它的三个层面的解构:
       一是从浅层意义上对传统童话故事内容与情节的解构。童话中的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在巴塞尔姆的小说《白雪公主》中变成了现代化的工业社会中的普通人,王子也没有救出公主,没有和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玻璃山》颠覆了传统的勇敢骑士与美丽公主的童话故事,骑士千辛万苦找到了公主,但是并没有像传统故事那样与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一起,而是将公主头朝下扔了下去。巴塞尔姆在后现代主义小说创作中摒弃了传统手法中明晰的线性叙述方式和明朗的讽喻主旨,时间序列和因果链条被打断,情节呈现出拉杂、混乱、不确定性特征。他直截了当地宣称:“我的歌中之歌是不确定性原则。”他的作品具有鲜明的反情节特征,呈现出非连续性和碎片性。他运用时空交错、焦点频换、复制机制和废料填充等解体策略破坏和替代以往叙事中起支配作用的逻辑因果和连续性韦华,巴塞尔姆小说创作的后现代反情节特征,当代外国文学,2004(2):141—145。。
       二是从更深层面颠覆了传统童话所代表的真假、善恶和美丑价值,即对传统的价值观念和道德理想的解构,指出其面对现代生活的苍白无力和毫无意义。注定要得到善报的真善美的化身——白雪公主,不再纯洁善良,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另类、粗俗的年轻妇女形象。她厌倦了给七个侏儒男人当家庭主妇的生活,内心充满改变现状的渴求;代表勇敢与力量的王子成为自命高贵的无业游民,极其懦弱无能、委琐卑劣,不再是那个拯救公主的英雄:他不愿因接受白雪公主而增加自己的义务和负担,所以他逃回到纽约。传统的社会价值产生了异化、发生了扭曲。“善”的说教在后现代话语氛围之下变得模糊、衍化,被百般无聊的调侃所代替曹山柯,从《白雪公主后传》看后现代文学作品中的道德嬗变,外国文学研究, 2006 (1):67—76。。
       三是从终极意义上对语言自身的解构,颠覆了人们将语言当作某种交际工具的传统认识,指出在话语泛滥的时代,语言这种按一定规则进行的游戏,已完全脱离了与现实的关联,丧失了它对现实事物的确定指代性,而成为一堆陈词滥调的杂凑和拼贴。巴塞尔姆善于运用离奇古怪的语言,破碎无序的句子为普通读者提供他们所熟悉的任务和情景。他不仅仅致力于表现当代社会生活的碎片性质,同时把各种奇怪的形状和碎片并置在一起,从而创造出新的形式和新的意义。《玻璃山》的文字编排就体现了作者的创新,全篇共由一百句编了序号的句子组成,每个句子独自构成一个段落,这分明是作者在玩文字游戏。小说还运用了重复、堆砌和拼贴等后现代写作手法展现文字的游戏性和小说的虚构性。文字的重复、堆砌在文中多次使用。例如,文中第三十句“人行道上狗屎成堆,色彩艳丽:黄褐、深棕、火黄、浓黄、翠绿、象牙墨、茜草红,各色俱全”。一系列专业化色彩词语的堆砌,营造出滑稽可笑的气氛。巴塞尔姆在《白雪公主》的叙述章节中穿插读者调查表、白雪公主身上痣位图、小说不同结尾的建议方案,以及与作品关系不大的诗人的词条、广告语、流行歌曲等。他通过这种方法更加突出了他的语言不过是陈词滥调,已失去了意义的观点。
       
       三、巴塞尔姆的后现代主义小说的重构
       如果说解构主义的主旨在于批判现代主义思维方式,是在“破”现代主义思维方式的过程中显现出来的后现代主义思维方式,那么它还必须通过“立”来树立其自身更显著的特点,后现代主义小说在颠覆传统小说的内部形态和结构,对小说这一形式和叙述本身进行反思、颠覆和解构的同时,也形成了自己的“重构”趋势。后现代主义小说通过重构关于世界的话语重新建构起人与自然、人与人的关系和整个世界的形象。后现代主义小说家的主要任务就是把现实的虚假和虚构的虚假同时展现在读者面前, 促使他们去思考, 去重新认识现实和语言。后现代主义小说自我揭示虚构、自我戏仿, 把小说自我操作的痕迹有意暴露在读者面前, 自我揭穿了叙述世界的虚构性和伪造性。所谓的“现实”便只存在于用来描绘它的语言之中,而“意义”则仅存在于小说的创作与解读的过程中。
       巴塞尔姆这位貌似“只玩弄形式”的作家,实际上对社会的变革有着特别的敏感,对社会、人生有着密切的关注。他文本的“碎片性”以一种无序的文学形式表现了现实社会的无序和混乱,表达出现代人对传统价值观的质疑与挑战。巴塞尔姆的小说用非线性的叙述、嬉戏的形式鲜明地表现了反讽和狂欢等后现代主义重构性特征。通过重写童话故事,颠覆群众幻觉,推翻预制的大众文学形象,重新设定故事走向。
       反讽是后现代主义写作消解书写主体自我情感的有效方式,亦是伊哈勃·哈桑借以描述后现代文化特征的系列性定义之一。他用嘲讽的笔调,通过人人熟知的、已经成为一种文化背景和共同记忆的故事,来表达新的主题,无疑如同黑白色调间的对比,会产生反差强烈的戏剧性效果。在《白雪公主》中,小说一开始,白雪公主就写了一首有着“伟大主题”的四页长的污秽诗,白雪公主想用自己写的污秽诗反抗当时社会上的陈词滥调。巴塞尔姆恰恰想反讽的就是当时社会反抗陈词滥调的情绪。巴塞尔姆的《儿子手册》由三个片断构成,小说中没有典型的人物形象,也没有连续的故事情节,但以嬉戏式的形式和语言把后现代社会中各种父亲形象一一暴露出来,并针对父亲的责任、儿子如何对待父亲等问题,戏谑地提出了符合传统观念的看法。从内容上看,《儿子手册》充满了强烈的反讽,对传统文化和弗洛伊德学说进行了无情的嘲弄和戏谑的仿效,但从形式上看,主要是对传统和惯例的挑战和破坏——一部由有关父亲责任和父子关系等伦理观念的闲聊戏说的片断拼凑而成的“手记”也可命名为“小说”。刘加媚,美国后现代派小说及其模式评析[J],西安外国语学院学报, 2004(3):62— 65。
       “狂欢”一词被哈桑借用表现后现代反传统的、颠覆的、包孕着苏生的要素。正如巴赫金所说:“在狂欢节那真正的时间庆典、生成变化与苏生的庆典里,人类在彻底解放的迷狂中,在对日常理性的反叛中,在诸多滑稽模仿诗文和谐摹仿作品中,在无数次的蒙羞、亵渎、喜剧性的加冕和罢免中,发现了它们的特殊逻辑——第二次生命。” M.巴赫金(1895—1975),《拉伯雷和他的世界》,第171页。《后现代主义文化研究》,第260页。狂欢在这里所指涉的似乎是一种“一符多音”的荒诞气质,一种语言的离心力所游离出来的支离破碎感,一种拉康意义上的精神分裂症,是无意识,是“他者”在说话拉康提出了“他者”这一概念。他认为,“无意识是‘他者’的话语”。《后现代主义文化研究》,第233页。,或杰姆逊所说狂欢化的文学用独特的视角、狂欢的眼光看待世界,以革命性混杂的语言表达狂欢化世界观和世界感受。巴塞尔姆的《白雪公主》中有一段没有标点符号的人物独白:“那些男人 横着膀子走 在壁橱和外面横着膀子走 姿势在白色帘幕上引出难题 智力 我只想要一个名副其实的英雄,有了不起的身材和柔软而屈伸自如的风度 部分 思想 掩饰 四肢 在我肩上增加拇指印 七个太 移动太多而且部分缺席 不同层面的情感释放 蓄意爆发 讨厌的男生 消融脸上的思考部分 克莱姆从鼻子底下到下巴窝的部位……白天的体验 胆汁质 电影乐园。”在这里,语言支离破碎,语言的主体是白雪公主的无意识,表达出白雪公主对七个侏儒男人一起生活的厌倦、渴望真正的英雄出现和对新生活的向往。《玻璃山》亦是以狂欢化的世界感受颠覆并重构了传统童话中所蕴涵的价值观念,例如,与传统童话中王子借助疾驰的骏马与闪亮的盔甲完成拯救公主这神圣使命不同的是,巴塞尔姆中的登山者“我”则以管道工使用的粘钩为工具,让人忍俊不禁,犹如一出闹剧。
       四、结束语
       巴塞尔姆的后现代主义小说把“大众文学”和“高雅文学”糅合在一起,打破了传统单一性的价值观念,构建了一个多元价值体系,在颠覆和解构传统小说的内部形态和结构同时,也形成了后现代主义小说的结构重构,将传统的童话故事变成后现代的寓言,在解构阶级社会的等级制度和社会秩序的同时重构了一个人人平等和自由的新秩序。
       本文为华东交通大学校立科研基金资助项目《巴塞尔姆后现代主义小说的解构与重构》(编号06SKWY02)的主要研究成果之一。
       (刘晨华:江西省南昌市华东交通大学外语学院, 邮编:3300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