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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事]粮农困境
作者:李 平

《人民文摘》 2008年 第0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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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爱买不买”
       2008年2月26日上午,吉林省产粮大县扶余县长英农资商店门前,马英杰在七八个品牌之间比较了将近两个小时,最后拿起了四袋8000粒装的玉米种。
       马英杰是该县蔡家沟镇农民,他家的两垧耕地全部种植玉米,大约需要16袋玉米种。
       “前两天一袋才66块钱,一眨眼工夫就涨到80块了。”马英杰一边交钱,一边向店老板郭长英抱怨。郭长英则笑着回了他一句,“就这个价,你爱买不买!这一袋种子我赚不到4块钱”。
       郭长英还想招呼老马看看化肥,马英杰瞟了两眼化肥报价,什么话也没说就走了。
       郭长英知道老马在想什么。如果说种子涨价尚在老马可接受的范围之内,化肥价格的暴涨则让这个庄稼汉窒息。
       种子、化肥涨价对郭长英来说似乎也是一个灾难,“要在往年我这工夫已经卖出种子40多万斤了,现在连一半都不到”。
       在郭长英看来,销售量下降的原因除了价格上涨外,更重要的是农民购买力的下降。“像老马这样买不起种子、化肥的情况很普遍。农民手里确实没钱。”
       而没钱的原因是,去年玉米减产,收购价却又一直被压得很低。
       国内乃至国际上玉米价格的暴涨,对于中国农村这些以种植玉米为生的农民来说,是很遥远的事。
       “爱卖不卖”
       在马英杰家的院墙根下堆着的,是老马去年打的全部玉米。
       “大概有两万斤吧。”在正常年份,两垧地的玉米产量要远超过四万斤。
       买主是马英杰的亲戚李长海,一个有着10年经验的职业粮贩子。他开出的价格是,每斤5毛5分钱。
       马英杰也希望尽快把手里的两万斤玉米卖掉,但这个价格是他所不能接受的。“新闻不是说国家有政策,玉米价格不能低于7毛吗?”马英杰问。
       正忙着装车的李长海头也不回,“什么这政策那政策,粮食是你的,谁价高你卖给谁。我就给这个价,你爱卖不卖。”把一袋玉米扔上车,回过头来又教训老马一句:“这就叫市场经济,你懂不懂?”
       在这些农民面前,李长海底气十足。他知道,这些农民不管如何不情愿,都必须在短期内卖掉手里的粮食:一方面春耕急需大笔资金,大部分农民除了卖粮没有其他资金来源;另一方面,农民没有能力长期存放玉米。东北玉米由于湿度较大,一旦天气转暖冰雪融化,这些堆放在露天的玉米就会霉变。在东北,每年元宵节后近一个月的时间里,会形成售粮高峰,大量存粮密集入市。
       更重要的是,李长海知道,不管卖给谁也只会是这个价儿,因为这些粮食中的绝大多数最终都将进入国有粮库。由国有粮库的收购价格倒逼下来,李长海提高收购价,他将无利可图。
       价格两次飞跃
       不管李长海如何底气十足,他只是玉米流通链上微不足道的一环。
       如果村民们自己雇车去粮库卖粮,每吨每20公里的运费是35元。而李长海们存在的价值,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赚个腿脚钱”。
       当天下午,收了1万多斤玉米的李长海,奔扶余县城东粮库转手。
       经过检验定级,粮站给出了5毛7分钱的价格。这是他赚得最多的一次,每斤玉米在他手里增值2分钱。“通常都是1分多”。
       相对于他的“上家”们,李长海真的只是“赚个腿脚钱”。他的这些“上家”们既有大大小小的国有和私营粮库,也有遍布吉林省的大大小小的玉米加工企业。
       在他们手里,玉米的价格实现了第一次飞跃。
       玉米经过烘干,“出库价大概7毛多吧。”城东粮库主任韩晓平告诉记者。
       这些粮食在粮库中存储,一旦与买家签订合同,就会由火车运送到辽宁北良港,在那里装船运往玉米需求地区。
       在这个过程中,玉米价格完成了第二次飞跃。
       据悉,从长春到北良港1吨玉米的铁路运费是100多元,从北良到广州的海运费用差不多每吨160元。由此推算,玉米到达销区每斤八九毛钱,是正常的价格。
       持续上涨可期
       在李长海到粮库卖粮的第二天,吉林省松原市宁江区的善友粮库则挂出了“停收”牌。
       2月27日下午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里,前后有七八辆满载玉米的卖粮车被拒之门外,不得不掉头返回。
       该库一位副主任告诉记者:“我们已经完成国储收购任务了。”作为中储粮吉林分公司直属库,该粮库主要执行国储收购计划。
       该粮库院内用红纸写着粮价:0.54元/斤—0.63元/斤。该负责人告诉记者,收购价0.63元的是含水14%的干粮。
       尽管善友粮库离家不过5里地,但善友镇农民葛海东宁可跑到30多里外的华润赛力事达玉米工业有限公司卖粮。“国有粮库压级压价很厉害,而且质量稍差就干脆不收。华润这里好坏全收,价格好说话,而且给现钱。”
       葛海东是当地有名的种粮大户,承包了15垧地全部种玉米。在过去的三年中,市场玉米价格从大约6毛涨到接近9毛,但他卖玉米的价格只不过从4毛5左右涨到现在的5毛多。即使这有限的涨幅,他认为也不是受益于终端市场的上涨,而是吉林各地蜂拥而起的玉米深加工企业。
       “以前只有粮库收,我们求着人家,人家还不搭理我们。现在他们不收我们就卖给加工企业,那些大粮库也得随行就市。”
       因为涉嫌危及粮食安全,从2006年底起国家发改委便叫停玉米深加工业。这让吉林的玉米加工产业遭受巨大打击。
       对此,一位深加工企业负责人认为:“从粮食安全的角度讲不宜发展燃料乙醇等深加工产业,但考虑到东北粮食运力和仓储能力等诸多瓶颈,发展粮食加工业才是解决农民卖粮难的可行办法。”
       尽管化肥、种子价格暴涨,玉米又卖不上价,但马英杰还是必须要种粮,因为这是眼下他唯一的谋生方式。但更多的人则正在考虑放弃土地出外打工。在现有的粮食生产体制下,为了留住更多的农民经营土地,玉米价格的继续上涨,似乎是情理之中的事。
       (摘自《经济观察报》200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