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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事]镜头追踪黑社会
作者:董月玲

《人民文摘》 2006年 第1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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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3年“国庆节”前后,海口市抢劫案频发。海口这个不算大的城市,有时候一天能发案20起左右。“飞车贼”胆大包天,有时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实施抢劫。被抢对象多是“摩的”司机,以及在公园、路边谈恋爱的男女。
       海口市公安局警力紧张,即使把全局警力都撒到路面,也像撒胡椒面儿。“飞车贼”做案快,跑得快,很难举证。局里决定由符传泉和吕大俊搭档,成立一个秘拍侦查小组,任务是跟踪犯罪嫌疑人,秘拍下犯罪过程,用以取证。侦查中,只能拍,不能抓,摸清犯罪嫌疑人的背景后,最终一网打尽。
       符传泉是海南人,30来岁,长得精干,身手敏捷,冲劲足,胆子大。他本来是治安警,但酷爱刑警职业,亲历过多起大案的侦破。吕大俊50多岁,身体有些发胖,戴眼镜,模样更像文人。12岁时他曾被招到部队体工大队跑马拉松,后来上过老山前线,但岁月不饶人,如今心脏不太好,血压也高。他在海口市公安局政治部工作,强项是摄影摄像。
       他俩认识了七八年,彼此合作十分默契。吕大俊说:“阿泉使个眼色,我就知道他要怎么行动;他说一句话,我就明白他下一步要干嘛。”
       险 象
       街上,符传泉和吕大俊正盯紧着两个男人,他们骑在一辆摩托车上,总是在临街的自动取款机前转悠。一个外地妇女,刚取了几千元钱,上了一辆“摩的”。骑在摩托车上的两个男人盯住她,跟在后边。符传泉和吕大俊开车也紧随其后。
       取款的妇女毫不察觉,快到农垦医院时拐上一条僻静的小路,女人下车给司机付钱。刹那间,两个男人“呼”地把摩托车开近,一把拽住女人身上的包。女人抓住包不放,被拽倒,又被拖出好几米。符传泉和吕大俊在车里看得真切。见她还抓住包,不撒手,摩托车上的男人突然掏出一把枪,对准躺在地上的女人。
       “砰——”地一声震耳的枪响,吕大俊心里急切地念叨:“完了、完了!死了、死了!”他手里举着摄像机也忘了拍,眨了几下眼睛,再看,摩托车已不见踪影。符传泉站在车外,双手举枪。他边跑边喊:“吕老师,你快去救人!”
       吕大俊紧张地跑到女人身边,看见她的裤子、衣袖都磨破了,露出血淋淋的皮肉,手里还紧紧捂着包。吕大俊结结巴巴地问:“你被枪打到没有,打到没有?”女人坐起来,呆呆地望着他。
       不一会儿,吕大俊才明白过来,就在摩托车上的人开枪之前,符传泉已抢先开了枪。“真是千钧一发,枪下救人。女人没事,我却不行了。”吕大俊本来心脏不好,血压又高,受了这惊吓,胸口透不过气来,赶紧回车上吃药。
       没想到,三天后的夜晚,这两个持枪抢劫的男人,又跟符传泉、吕大俊不期而遇。一路跟踪到海口万绿公园,两个男人溜下车,蹑手蹑脚钻进树丛,蹲在一对情侣身后的不远处。
       符传泉和吕大俊趴在草地上,拿出摄影机,对准前边的两个劫匪开始秘拍。“待了没一会儿,嘿,那家伙又把枪掏出来了。”他俩屏住呼吸,盯住摄像机的监视屏。
       突然,一道白光从吕大俊的监视器前闪过。他一怔,抬眼朝白光闪落处瞅去,脑袋顿时要炸了。
       “好家伙,是一条两米长的毒蛇。”草地上的蛇,蠕动着身子,朝符传泉爬去。吕大俊一急,脱口而出:“小心,小心!蛇、蛇、蛇!”符传泉举着摄像机,正全神贯注地盯着前方。他往身后挥了挥手,让吕大俊别出声。
       蛇在草地上“沙拉沙拉”地蠕动,爬上符传泉的小腿。当时符传泉穿着一条短裤,他感觉到小腿凉嗖嗖的,有东西在爬。蛇爬过符传泉的背,顺着他的左肩溜下来。
       吕大俊看得一清二楚,一急,不知不觉又喊起来:“呀!小心、小心!别让它咬到!”
       这时,蛇已经爬到符传泉的面前,当蛇头靠近右手时,他一把按住。蛇劲很大,他又腾出左手,两只手才把蛇制住。然后右手握住蛇颈,把蛇捏在手里。
       蛇一边死命挣扎,一边用蛇身缠住符传泉的手臂。吕大俊在一旁边拍摄,边小声提醒:“抓蛇要抓七寸呵!”
       僵持了几分钟,符传泉示意吕大俊先撤下去。然后,他挺起胸,奋力将手中的蛇抛向远处。眨眼间,蛇便消失在草丛里。吕大俊手里的摄像机一直开着机,意外地捕捉到了这组人蛇大战的珍贵镜头。“我当时想,说什么也要把这一幕拍下来。万一阿泉被蛇咬到,牺牲了,我也好向领导交差呀。我得用镜头记录下他光荣的瞬间。”事后,吕大俊开玩笑地说。
       跟 踪
       太危险的地方,符传泉一般不让吕大俊去拍,为此两人经常吵架,甚至好长时间不说话。可是,一遇情况,俩人还是开车就走。
       有一次,他们跟踪犯罪嫌疑人到一处工地,房子刚盖到二层,吕大俊和符传泉分别藏在路两边二层楼板上秘拍。路上过来一个领小孩的妇女,犯罪嫌疑人冲出来抢她的包,见人不撒手,掏出刀便砍。站在楼上的符传泉急了,本能地往前冲,去救人。他忘了自己站在二楼,一迈腿,人“咕咚”掉了下去。对面楼上的吕大俊赶紧跑下去救他。经医院诊断,符传泉的第12节椎骨内裂,从此落下了腰疼的毛病。
       可能是靠得太近,有一天夜里他俩跟踪秘拍时,被犯罪嫌疑人察觉。他们故意把符传泉的车引到一条窄道上。摩托车突然掉转车头,冲着他们猛开过来,汽车来不及掉头。犯罪嫌疑人冲上来,挥舞着棍子、砍刀,对着汽车“噼哩叭啦”一阵猛砸,符传泉掏出枪,被吕大俊一把按住:“千万不能开枪!”他俩狼狈地抱着头,匆忙之中打转方向盘,跑掉了。
       “他们认为我俩是记者,否则,不会轻易放过我们的。”自从汽车被砸,符传泉感觉总是秘拍非常被动。于是,他萌生了打入犯罪团伙内部的念头。
       卧 底
       当符传泉见到犯罪团伙首领董大时,董大猛吸了几口烟,“想入伙,行呵!”突然抓住符传泉的手腕,将烟头按在上边,烫出个疤。他说:“既然你想做我的小弟,我董大先给你盖个印吧。”符传泉从此跟黑帮混在一块,居无定所,昼伏夜出。
       因为符传泉是海南人,会讲本地话,董大让他去跟其他的海南帮联络,说服他们加入董氏集团,听董大指挥。符传泉正好借此机会,跟其他抢劫团伙接上了头。他把摸到的情况告诉吕大俊,如果团伙成员可能在什么地方出现,便通知吕大俊去拍。拍回来后,由符传泉辨认,片子上的人是谁,都干了什么。
       一天,吕大俊接到符传泉的情报,匆匆赶往歌舞厅。吕大俊来到包房门口,深吸一口气,一把推开了门。
       一个高个子、戴帽子的男人马上站起来,朝吕大俊走过来,“你是干什么的?”这个男人问。
       坐在沙发上的符传泉,此时大声地喊:“这是我老大,是我大哥。”他一边说,一边想从沙发上站起来,但挨在他身边的一个男人,突然从胸前掏出一把手枪,抵在符传泉的左胸口。符传泉下意识地抬起左手,想推开枪。
       “我一看,吓坏了,血一下涌到脑门,脸发烫。这样用手推枪,可是犯了黑道上的大忌,非常危险。一是对方以为你要反抗,搞不好真开枪;二是这个杀手,指头已经扣在扳机上,推搡中万一碰了扳机,枪走火怎么办。”但是,符传泉镇定地用手把枪推开了。
       他生气地说:“这是我大哥,你们再这样,我就翻脸了。不是你们想要枪,我才喊他过来的吗?”第一关,总算闯过去了。吕大俊入座后,众人又喝起酒来。
       “那天晚上真邪门,老是一惊一诈,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接着发生的事,把我吓得魂都没了。”吕大俊说。
       “笃笃”有人敲门,静下来听时,敲门声又没了。大家以为是送外卖的,没理会,又接着喝酒。可万万没想到,这时一个人已经进来了,吕大俊抬头一看,顿时傻眼了。
       进来的是符传泉的女朋友。自打卧底后,俩人一直没见面,也没通过电话。这天晚上,符传泉的女友路过这家歌舞厅,正好看到他的车停在下边,知道符传泉肯定在里边,就一个包厢一个包厢地找。一眼看见正在喝酒的符传泉,她顿时火冒三丈。
       “为什么她偏偏这个时候跑进来,千不该,万不该,这不是来送死吗?”吕大俊心里叫苦不迭,“而且,他女朋友平时最爱跟我们说的一句话就是,你们这些当警察的,怎么怎么样。”
       女友冲着符传泉叫:“打电话也不通,好几天找不着你。忙工作,忙工作,忙到这里来了?你们这些……”可不得了,吕大俊一听,站起来,冲上去,一把抱住她,手紧捂住她的嘴。边往门外推,边小声地说:“别出声,我们在办案。”他又回头跟其他人说:“没事没事,女人吃醋了。你们坐好,你们喝。”
       一直把符传泉的女友拖到五楼的空包厢,吕大俊才松开手。她一吐,一地血水。因为捂得太用力,挣扎中,她的牙齿把嘴唇咬破了。她张开嘴:“吕老师,你们这些当警察的,就是这样干工作的吗?”吕大俊松了口气。反复解释,但她死活不信,最后哭着走了。
       “阿泉的女友非常漂亮,是空姐,俩人处了三年多。”从这以后,女友离开了符传泉。
       尾 声
       秘拍侦查小组拍回了上百盘带子,通过对一份份侦查信息、秘拍录像分析整理,警方不仅摸清了16个犯罪团伙的作案规律,连他们的生活习惯也已了如指掌。
       抓捕行动在海口同时展开,符传泉和吕大俊参与了抓捕行动。还是在龙昆南路的湘菜馆,喝得醉醺醺的董大,突然被抓。他用疑惑的眼神望着符传泉,明白过来后,狠狠扔下一句话:“小子,出来了、我放不过你。”符传泉拍了拍他的肩,笑着说:“你怕是出不来,没这个机会了。”
       眼下,吕大俊正准备以搭档符传泉为原型,拍一部电视连续剧。符传泉则被推荐参加由电视观众投票、正在进行的“2006我最喜爱的十大人民警察”的评选。
       (徐 禹摘自《中国青年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