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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典重读]《三言》中三位青楼女子不同命运的深层原因
作者:赵凤艳

《文学教育》 2007年 第1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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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类社会自从母系氏族社会进入父系氏族社会之后,男性就成为家庭和社会的主宰。在这样的背景下,男权意识不断膨胀,这就使得女性不得不成为男性的附庸。女性的命运不再由自我掌控,她们只是一件物品,可以随意买卖、丢弃。
       杜十娘、玉堂春、莘瑶琴都是冯梦龙“三言”作品中塑造的青楼女子形象。虽在风尘中打滚,却个个身姿窈窕、容貌娇冶、才艺绝伦、艳冠群芳。无论才情,还是色艺,她们都非常出色。同样丽质天生、才艺双绝,同样善良、聪敏,杜十娘葬身鱼腹;玉堂春嫁与王顺卿,做了妾室;莘瑶琴虽嫁一无钱无权之平民,却与卖油郎相敬相爱,共偕白头。如此不同的结局,究其深层原因主要是:父权社会下,男权意识及男性话语权的高涨与女性自我的缺失。具体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一、父权社会下的传统婚姻观念
       在父权社会的传统婚姻观念中,“门当户对”、“媒妁之言,父母之命”是婚姻获得承认的基本条件。李甲与王景隆都是官员之子、青年儒生,深受封建礼教的濡染。杜十娘、玉堂春虽才艺超群,然出自花街柳巷,是被人玩弄、轻贱的对象,娶这样的女子做正室是绝无可能,即使是侧室也会招人非议、引来嫌隙。双方社会地位相差甚多,且李甲与王景隆又都是违背父命,私下与之交往并许下亲事。因此,李甲虽与十娘山盟海誓且为之赎身,但在归家途中仍然惶恐无着;王景隆已然对玉姐立下誓言,回家后不仅只字未提,后又遵父命娶刘氏为妻。卖油郎秦重则与李甲、王景隆不同。自小父亲将之卖与他人,终日挑担卖油为生,即便后来继承了油铺,终究只是一个小商贩,家资甚少,不识多少字,只是一个生活在社会下层的平民而已。故他对莘瑶琴爱慕有加,并无半分轻贱之意。因此当瑶琴受了吴八公子的侮辱,说要嫁秦重时,秦重不敢相信,反说:“小娘子就嫁一万个,也还数不到小可头上。……小可承小娘子错爱,将天就地,求之不得。休得取笑,枉自折了小可的食料”。(将瑶琴比作“天”,将自己比作“地”,这就使得二人的婚姻有了可能的基础。)此后,莘瑶琴替自己赎了身,在刘四妈家暂住,“择了吉日,笙箫鼓乐娶亲。刘四妈就做大媒送亲”。如此明媒正娶,符合个人的心愿,更符合社会的标准,自然无可非议,自然也会被社会接受。
       另外,从杜十娘、玉堂春、莘瑶琴三人本身来说,她们对于从良的对象也有自己的标准,而这个标准也是在社会的影响下形成的。都是“年少争夸风月,场中波浪偏多。有钱无貌意难和,有貌无钱不可。就是有钱有貌,还须着意揣摩。……”。所以当十娘见“那公子俊俏庞儿,温存性儿,又是撒漫的手儿,帮衬的勤儿”,且久有从良之志,故甚有心向他。玉堂春也同样如此。初时不肯相见,后“老鸨走进房中,叫:‘三姐,我的儿,你时运到了!今有王尚书的公子特慕你而来。’玉堂春低头不语,慌得那鸨儿便叫:‘我儿,王公子好个标致人物,年纪不上十六七岁,囊中广有金银。你若打得上这个主儿,不但名声好听,也勾你一世受用。’玉姐听说,即时打扮,来见公子。临行,老鸨又说:‘我儿,用心奉承,不要怠慢他。’玉姐道:‘我知道了。’”莘瑶琴也同十娘及玉堂春一样,故其最初对秦重并未看在眼中。但与二人不同的是,经过吴八公子一事,终看清自己所交往的都是“豪华之辈,酒色之徒,……但知买笑追欢的乐意,那有怜香惜玉的真心”,也认清了在门弟如此森严、礼教如此严苛的社会中,自己所追求的不过是水中之月、镜中之花,妄自强求,最终只能是头破血流,无容身之地。最终莘瑶琴能弃宦家公子而就贫贱的卖油郎。
       二、父权社会对女性贞节的要求
       自从人类社会进入到父系氏族社会,男性对女性的专制可以集中体现在“三从四德”、“七出”之条。而“三从”中就有“既嫁从夫”。“从夫”,不仅仅是指对丈夫的顺从、随从、跟从,还有对丈夫忠诚不贰,保持贞操,丈夫死后不事二夫,甚至殉夫。历代官方表彰贞节烈妇也成为了一种制度。
       杜十娘、玉堂春、莘瑶琴,她们都是门户家的女儿,似乎不应有什么贞节观念。可是在父权社会下,即使身处污泥之中,社会长期对女人的要求对她们也有着深刻的影响。当杜十娘被李甲赎身之后,在她看来,业已从良,已成一良家女子,且已为人妇,自然要顺从夫君,所以当她得知自己被李甲以一千金的价格卖与孙富时,没有哭闹。当然,这一方面是对李甲的极度失望及对爱情的绝望;另一方面也可以说是对男权社会下的贞节观念的屈从。而后来葬身鱼腹,则更是受贞节观念的左右。贞节观念要求妇女要一女不事二夫。虽然做妓女时能够人尽可夫,可一旦为人妇,就要事尽夫道,从一而终。这个时候,不能要求自我,所以对于杜十娘来说,死亡是她最好的结局。虽然,杜十娘屈从了社会对女子的钳制,可她的怒沉百宝箱,也体现了女性自我一定的自觉,只是这种自我的自觉来的有些迟,力量也还不够,所以最终也只能是死亡及财物的散尽。
       况且“那杜十娘自十三岁破瓜,今一十九岁,七年之内,不知历过了多少公子王孙”,也就是说,李甲并非是十娘的第一个男人,纵使情意再厚,父权社会下男人的“处女情节”也使得他潜意识中对已失贞操的十娘没有着坚定的情感,所以当孙富以“尊大人位居方面,必严帷薄之嫌。平时既怪兄游非礼之地,今日岂容兄娶不节之人。……自古道,‘妇人水性无常’,况烟花之辈,少真多假。”之辞相挑,且又慑于封建家长的威势,当然这也可能是李甲的一个借口而已。为了十娘,他千金散尽,有家不敢归。替十娘赎身之后,在归家途中就惊惧不安,实则心中已有悔意,再经孙富的窜掇,内心本已非常矛盾的李甲,最终向威严的家长(礼法)屈服,用十娘换了千金,也放弃了他与十娘的感情,做了一个负心薄情郎。
       同样坚守妇女的贞节观念,玉堂春则幸运得多。在与王景隆相遇之前,玉堂春还是完璧之身。作为玉堂春的第一个男人,王景隆自然而然地以妻之礼相待。待得千金散尽,老鸨欲赶走王三公子,玉堂春说“我与你是从小的儿妇夫妻”,可见,从玉堂春的角度来说,虽然没有经过“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她已把王三公子认做自己的夫婿。玉堂春用计赎了身后,却又上了老鸨的当,被卖与沈洪。即或如此,依然坚守节操,最终守得云开见月明。
       三、封建社会对女性社会角色、地位及作用的规定
       由母系氏族社会进入到父系氏族社会之后,妇女就由社会的第一位退居家庭,“相夫教子”成为社会赋予女人的义务与权利。作为一个女人,不论美丽还是丑陋,也不论是才情满身还是目不识丁,更不论出身如何,只要能够“相夫教子”,帮助男人成就功名与事业,就会被家族、社会接纳,反之则不被容纳。杜十娘与玉堂春都选择的是宦家之子,结局大大不同。玉堂春学那李亚仙规劝夫君求取功名,“今番作急回家,再休惹闲花野草。见了二亲,用意攻书。”而杜十娘则要与李甲“浮寓吴越”,“流连山水”,如此不忠不孝,自然不能被李布政一家接受,也就不能被社会接受。莘瑶琴与卖油郎成亲之后,所有财产都交与秦重,并与秦重一起经营,又孝顺父亲,如此忠孝俱全,自然为人称道。
       通过前文所述,我们可以看到,男权社会中,男权意识及男性话语权的高涨与女性自我的缺失使得女性只是男人的附庸,女性想要获得幸福,必须以丧失自我为前提,必须遵守社会礼法,必须依照男性的价值观行事。这也自然就是同为风尘女子,杜十娘、玉堂春、莘瑶琴有着截然不同命运的深层原因。
       参考文献:
       [1]文中原文皆引自《三言二拍》 时代文艺出版社
       [2]《从杜十娘和简爱的形象塑造比较东西方妇女的女性意识》赵莉《新余高专学报》 2001年03期
       [3]《对杜十娘悲剧命运的重新认识》 姚昌炳《景德镇高专学报》2005年01期
       [4]《女性自主权的展试〈杜十娘怒沉百宝箱〉和〈卖油郎独占花魁〉的妓院爱情》 林月惠 国立台湾师范大学国文系
       [5]《从〈三言〉娼妓故事看明代妇女的爱情观》蔡丽雯 国立台北师范学院社会科教育学系
       [6]《找寻自我价值 梦圆苦乐人生——谈“三言”“二拍”中女性人物自我意识的觉醒》 李红《安徽理工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3年04期
       [7]《情归何处 魂亦归何处——古代青楼女子形象及命运分析》 赵凤艳《黑龙江农垦师专学报》 2002年02期
       赵凤艳,女,哈尔滨师范大学阿城学院中文系讲师,曾主教现代汉语、古代汉语等基础课。工作期间曾发表多篇论文,参与多部教材与论著的编写,并参与多项课题的研究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