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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作快评]评叶延滨的《感恩》
作者:邹建军

《文学教育》 2006年 第2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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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著名诗人叶延滨在《人民文学》2006年第8期上发表的组诗《感恩》,深有感触,令人惊异。我发现,叶延滨的诗越写越自由、越写越深刻、越写越精到;古人说“五十而知天命”,我认为叶延滨今天的诗歌写作真正是达到了知天命之境:立足于日常所见,发现其中所蕴藏着的诗美;从细微处着手,表现重大的主题;从自我的感觉出发,建构起历史的时空。这种追求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一是在极其平凡的事物身上发现非常深刻的道理。在《感恩》中,抒情主人公在那每天都出现的“太阳”、给他“寄贺卡”的人们、那些与他在街上同行的“人们”、楼上的“邻居”、楼下的“老人”身上,表达了自己常有的一种感恩的心情;同时,他也对那些恨他的人,比如没有稿费作者的抱怨、报纸上因妒忌而发出的叫骂声等,也都表达了自己的感恩之情,并得出了“是啊,鼓掌与赞美不全是真货/仇恨那是百分之百的真诚”的结论,诗人于此在极其平凡的人物身上发现了人世的温存与人间的孤独之美。在《蚂蚁》中,抒情主人公从一队正在路上行走的“蚂蚁”身上,发现了一种线性的时间与立体的空间的存在,将极其普通而微弱的“蚂蚁”与巨大的“太阳”联系起来,与太阳神“阿波罗”、“嫦娥”之月桂树联系起来,从而让诗情进入广阔的空间之中;同时,抒情主人公也将“蚂蚁”与“秦砖汉瓦”联系起来,与“朱罗纪”的“恐龙”联系起来,从而让诗情进入辽远的时间之中。在最后,诗人得出了“金黄是秋/翠绿是春”的结论,并认为人间在春、夏、秋、冬四季中轮回,人的生命也在生生死死的过程中循环;人生是渺小的,同时也是伟大的,正如蚂蚁,它总是在时间中一直向前,同时也在空间中无奈的生存。诗中出现都是平凡的事物,而诗人所表达的却不是一般人所能感到或想到的。
       二是诗人总是将自我的情感融入诗中,一个活脱脱的作为一个当代诗人的叶延滨的感情与形象,让我们能够感觉到与触摸到。在《感恩》中,诗人说“太阳”“让长夜与梦都变成露珠/让每个露珠都晶莹/如一首新诗”,这样的想象显然与“诗人”有关;并说:“感谢那些恨我的人,报纸上的叫骂者/匿名告状没有稿费的写作者”,显然是一个诗刊主编的故事;在《遍地风流》中,诗人说:“风悄悄地来了/它想等着抹去我以下的诗行……”这样的诗行显然也与诗人有关;在《一个音符过去了》中,诗人写道:“一根白发悄然离去了/一只手摸过额头,还在搜索/刚刚写下的这行诗句——”,也说明诗人自己的情感,非常直接与充分地生存于诗中。有的诗人写诗,表达的往往是一种想象,有的时候与自己的真实心情相去甚远;其实,诗这种文体因高度简练与凝聚,最容不下的就是非己的内容。叶延滨能够从真实的自我生活与情感出发,说明“诗与真”的创作原则并没有过时。
       三是诗人采用的是一种很自由的体式,真可以说是如行云流水,“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诗人以一种自我意识的流动,而形成全诗的艺术结构。其组诗中,只有《感恩》中的诗行押大致相近的尾韵,其余都不押韵。为什么其诗作又显得十分集中而凝练呢?我想与诗人注意选择意象并形成一种比较密集的意象结构有关。在《感恩》、《遍地风流》、《蚂蚁》等诗中,意象总是围绕一个中心而展开;而在《一个音符过去了》中,则将“一个音符”、“一滴水”、“一根松针”、“一只雁翎”、“一盏灯”、“一颗流星”、“一根白发”、“一个人”等意象,通过相同的句式联缀起来;表面上看来是每一节有一个意象,其实并不单一,因为诗人又将每一个意象加以发展,让整首诗的意象显得很丰实,如在“一只雁翎”的意象之下,又有“雁阵”、“霜花”、“雁群南下”、“秋天”等意象形成一个意象群,形成一种开阔又集中、自由又洒脱的意象结构。这让其诗既有自由的体式又有深厚的内涵,面的展开与点的开掘在无形中得到了统一。
       四是诗人总是能够提炼出一些警句,并且是自然而然的;当然,如果不联系到具体的诗作,也许你不会觉得它们是警句。在《感恩》中,“是啊,鼓掌和赞美不全是真货/仇恨那是百分之百的真诚”;在《遍地风流》中,“明天的太阳还是这个太阳/明天的浮云不再是这片浮云”、“逃避着的依旧逃避/辉煌着的还想辉煌”;在《蚂蚁》中,“一队蚂蚁走在路上/黑黑的长长的时光之线哟/缝着大地的嫁衣”;在《一个音符过去了》中,“啊,一个人死了,而我们想着他的死/他活在我们想他的日子/日子说:他在前面等你……”这些诗句,都是诗人对自己的人生经验生动而深刻的认识,有的具有丰富的体验,有的具有深厚的历史感,有的具有广阔的时空意识,有的是对于生与死的具体把握,其表达得非常深刻而丰实。
       当然,我们也感到叶延滨的诗中也有一些画蛇类虎的诗行,比如在《感恩》中,“如一首新诗”不仅直白,而且没有新意与真意,可以删除;再如在《遍地风流》中,“风悄悄地来了/它想等着抹去我以下的诗行......”等,也似乎不存在什么意义,也可以放弃。当然这样的诗行并不影响其整个诗作的质量,况且我的这种意见,并且对此也可以讨论。对于诗的评价,总是见仁见智的,况且我们也许记得古人的话:“诗无达诂”。
       邹建军,华中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外国文学研究》常务副主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