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看见一条河流进秋天
作者：陈所巨
《十月》 2000年 第0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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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首)陈所巨
看见一条河流进秋天
树上明亮的果实 煞有介事地
模仿太阳
金黄的秋风和野草
漾动诗的香味
路与路交接 桥在远处
心猿意马
朋友们成群飞来喜笑颜开
如那些白羽毛的鸥鸟
在酒意之中 指点我
曾经的过错
我的女人束紧腰身
如一株芦苇
风情万种地占有我
所有黄昏
太阳在左边或在右边
朋友在水边或在岸上
一条河楚楚动人地流进秋天
我的女人 风和草一样的
动物
竟然 火一般与我亲近
河流 秋天的诗歌
它在寻找之中触动我
软绵绵的灵魂
沿着河流寻找 我的女人
我的朋友
在人生美好的风景之中
太阳和海在哪个方向
童年的黄鼠狼
童年的黄鼠狼
在窗外探头探脑
美丽妖媚的小动物
表情丰富 如马戏团里
尖鼻子小丑
隔一层窗玻璃
就是大片皑皑的雪天
黄鼠狼的脚印
如一行素雅的梅花
父亲正是在雪天里
猎捕那些小动物
进而 将它们变成
一张张贵重的毛皮
有时觉得父亲太残忍
当看着生命逃离一张张毛皮的
时候
有时又觉得父亲无可奈何
在大雪天 佝偻着身子
瑟瑟发抖
窗外的黑夜深不可测
黄鼠狼黑亮的小眼睛
如天上的星粒
父亲也许还在雪天里追踪
那些雪地里的脚印
他不知道 黄鼠狼就在我
长着一排水杉树的窗口
一只鹤
一只鹤
穿过烟霭昏朦的古代
一簇簇荒凉中的小灌木
一只鹤 它飞翔的姿势
潇洒自如
风声鹤唳 在珍本古籍的夹层中
成为坚硬的标本
一只鹤
修长而高洁的美人
在水边 以悠闲的方式
梳洗自己
洁白的品行和思想
我认识它 是在很早以前的
那个雪天
一只鹤
以注定的情结
在山峰一样隆起的
诗歌之中
与我和我周围的一切
一见钟情
这个秋天
许多个节日 因此都戴着
我童年的斗笠
鹤与我的生存方式相同
像那些不食人间烟火的
古人和他们
简单而洁白的影子
一只鹤的背后是一片真正的
蓝天
立秋
我已经懂得树木的心情
站在高处
看见清清流水
而在火焰烤炽的地方
依然汗流浃背
不认识它们
和它们渐渐老去的头发
这一天 雕塑的语言
坚硬如初
风老练起来 尤其是在夜间
敲打窗户的时候
向前走 过一道桥
过一条青灰色的老街
走进身份证
拉长串儿的号码中去
十五颗星星排列成
凉爽的美丽
没记住几点几分
开始 有秋的感觉
开始 像古代人那样
随手抓住一些
叫做"愁"的东西
寻找
有什么失落在草丛中
一粒衬衣的扣子
或者 一颗小小的往事
雨水丰沛 草长势良好
无边无际的绿色
天空一样辽远
影子和叹息隐藏的地方
或者 无数
幼小的错误寄生的地方
打一个比方
就是 沧海中的一粟
我的脚印微不足道
幻想 微不足道
甚至 那些骆驼一样的山峰
也微不足道
连天草色 青青黄黄
我看见的就只是季节
变化的脸
我在哪里寻找它们
---那童年的钮扣
和往事的种子啊
一个诗人 这时候
找到了自己的感觉
他敞开胸襟 两手空空
人生戒律:第203条
最美的女人在传统中是妖怪
让我一生都不敢走近
最坏的男人长着三角眼
让我一生都不敢正视
最毒的蘑菇生在心里
越鲜艳就越能
置人死命
蛇是人类的救星
太阳是神话的核心
冬天过后 季节会发情
从来没有失望过的人
把幸福当作一杯白开水
别吃得太饱
别走得太远
别睡得太香
别把打火机含在嘴里
也别用农药喷洒
心情
向你的朋友敞开心灵
同时也设置陷阱
一生一世都记住
越是得意忘形
越要对自己说 不
老家的河
一条河
它的小名和我相同
傍晚 母亲唤我
它也答应
一条河
在老家的谷地
与我一起 同时被母亲
呵护
我离家远行的时候
母亲垂泪
小河看着我
似乎想向我说些什么
母亲最后离开我们的时候
我泪雨倾盆
小河寂寂地举起
夹岸芦花
与我同名的兄弟
与我同一个母亲的嫡亲的
兄弟
与我情同手足 心心相应
啊 兄弟 是你
把我的小名留在老家
把我的心系在老家
晴朗天气 让母亲
轻轻唤一声
我们俩都会答应
水的快乐
水的快乐是真正的快乐
微笑的水 洋洋得意
平民意识让它永远知足
让它觉得
向低处走 也是一种
生活方式
阳光和水草也在快乐之中
天气晴和 大片倒影滑动着
乐不可支
我的陶醉是深刻的
因为水
因为心心相应
因为无边无际
微风一样的信赖
快乐的水 快乐的水草
快乐的我们 以及
那条洋洋洒洒快乐的河
在穿过秋天的时候
将内心的幸福漫向岸边
快乐人生 水一样
流过时光的旷野
相信自己 相信一切
相信 向低处走也是一种
生活方式
真正的快乐是像流水一样
放松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