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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词坛文丛]古典元素的现代构建
作者:阮志斌

《词刊》 2008年 第08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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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传统文化的热潮已经是无处不在了。从国学热、汉服热、孔子热、汉语热,到普洱热、拜祖热、古装影视剧热、历史题材图书热……在这一连串的传统文化热潮中,还有流行歌坛周杰伦的“中国风”热。作为“周杰伦成功背后的男人”,方文山填写的那些具有浓郁民族情调和古典气息的歌词也出尽了风头。火爆之中,有的填词歌曲还选进中学音乐教材,据说中学生作文中引用他的歌词的频率比陶渊明的诗句还高。那么,其中的奥秘何在?
       
  毋庸置疑,方文山歌词的价值在于把民族文化与流行音乐的结合推向了一个新的高峰。而方文山的填词歌曲之所以能走红,除了与炎黄子孙遗传基因中的文化因子及当下传统文化热的时代背景外,更在于他歌词中非常明显的现代意识,以及其表现手法与当下青少年审美情趣的吻合。
       

       
  一:现代情感的独特表达
       

       
  首先,在个性张扬的今天,方文山的歌词无不散发着强烈的主体意识。纵观方文山古典韵味浓郁的歌词作品,《东风破》中“一盏离愁孤灯伫立在窗前,我在门后假装你人还没有走”、《爷爷泡的茶》中“犹记得那一年在一个雨天,那七岁的我躲在屋檐”、《青花瓷》中“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千里之外》中“我送你离开,千里之外”等等,这许多个“我”在现代气息浓郁的旋律中的反复,“用琵琶奏一曲东风破”的“我”就不知不觉地转化为听流行音乐、跳街舞的无数个“我”了。
       
  立足于此,方文山巧妙地以古典文化元素作为情感抒发的载体。这一点从方文山《青花瓷》的创作自述就能看出来。他是在与鉴赏古董艺术的朋友的聊天时触发用那些传世的中华艺术品来当歌名的动机的,当时第一个想到的是青铜器,原本是要以殷商时期开始铸造的青铜器来做为歌名,以青铜的厚实来象征爱情的坚贞,以千年斑驳的铜锈来比喻世事的沧桑,以器皿上难解的铭文来阐述誓言的神秘。谁知落笔时却发现杰伦这首《青花瓷》的曲调温柔委婉、淡雅脱俗,以至于脑海中浮现的全是烟雨江南的画面。又因“青铜器”这三个字太过厚重笨拙,充满厮杀的硝烟味,于是尚在构思中的歌词尚未落笔便已放弃,转而从“雨过天青云破处,这般颜色烧将来”的青花瓷落笔。因此,纵观《发如雪》《东风破》《千里之外》《青花瓷》等爱情歌词,尽管融汇了诗经、唐诗、宋词、元曲的意象和典故,但在古韵流淌的意境中,含蓄隽永地抒写的是现代青年的爱情故事,细腻婉转地表达的是现代恋情的悲欢离合。这在虚情假意的爱情歌词泛滥之时,无疑给人耳目一新之感,甚至还有些久违的感觉。关于方文山对现代社会年轻人情感的把握,曾经有人分析说:如果说李宗盛的词是一个老男人的心碎的回忆,那么方文山的词关注的更是此时,就当下的情感纠葛、爱恋、失恋、移情别恋等等,较之李词更多了一分时代感,所以更容易被年轻人所接受和欣赏。
       
  而他的另一类怀旧作品,同样是以现代视觉对历史文化或已逝岁月的诠释,与于丹在“百家讲坛”解读经典不同的是,方文山在现代生活、现代体验中还注入了一种余音绕梁的真挚亲情。在《爷爷泡的茶》中,尽管用“陆羽”、“茶经”等意象延伸了历史时空感,渲染了茶文化的厚重,但不变的基点是童年的回忆,洋溢的是“爷爷泡的茶有一种味道叫做家”。而《上海,一九四三》就像一张老照片,让今天的思绪在泛黄的底色上追忆父辈的情感历程。
       

       
  二:“蒙太奇”手法的扩张
       

       
  按理说,“蒙太奇”是一个新词,但“蒙太奇”手法由来已久,唐诗宋词元曲中处处可见,“古道西风瘦马”就令意象派诗人们仰慕不已。同样,在当代歌词中,“西村纺纱,东港撒网,北疆播种,南国打场”等镜头组接的写法也比比皆是。那么,方文山的“蒙太奇”有什么独到之处呢?首先是打破了常规的定向思维方式。在通常所见的歌词中,“蒙太奇”镜头一般都是包裹在抒情、叙事之中,有一条非常明晰的情感线或主题线,比如《在希望的田野上》首先有“我们的家乡,在希望的田野上”的统领,而后出现的“一片冬麦,一片高梁,十里荷塘,十里果香”等只是具象化的意境营造,《涛声依旧》中的“渔火”“枫桥”“钟声”等都是同一个故事中的不同节点。但方文山不同,“爷爷泡的茶有一种味道叫做家,陆羽泡的茶像幅泼墨的山水画,山泉在地表蜿蜒,从很久很久以前我有一张稚气的脸”之类跳跃性的词句一开篇就大肆铺排,看似互不搭界,却极富创造力和想象力,构建了一个立体化的思维空间,营造出一种超乎寻常诗意氛围。这种天马行空式的跳接,顺应了受快节奏生活和网络化语言影响的年轻人的思维方式,使人获得一种全新的艺术感受。
       
  其次是典型镜头的运用。人们都说方文山的歌词就如一部电影,许多“篱笆外的古道我牵着你走过,荒烟漫草的年头,就连分手都很沉默”(《东风破》)之类的词句,画面跳跃,节奏紧凑,让人有一种视觉冲击和全方位的震撼。其实不仅如此,深谙镜头剪接的他有时简直就把电影分镜头剧本搬到了歌词中。《止战之殇》就是同一时间、不同空间下发生的三条动作线的典型镜头的组接:一个是“她”在台上进行最后一场演出;一个是全村的人们在座位上静静地看;一个是战车已经朝村庄开来,在画面的跳跃中营造悬念和紧张气氛。以《娘子》为例,全词只有两个长镜头,一个是烟雨江南的娘子:
       
  娘子,娘子却依旧每日,折一枝杨柳,/你在那里,在小村外的溪边河口,默默等着我……
       
  一个是大漠黄沙中的我:
       
  一壶好酒,再来一碗热粥,配上几斤的牛肉,/我说店小二,三两银够不够,/景色入秋,漫天黄沙掠过,/塞北的客栈人多,牧草有没有,我马儿有些瘦……
       
  这两个古装武侠影视剧中常见的镜头在歌词中反复对比出现,结合情感的抒发,把相思之苦渲染得淋漓尽致。这种没有任何预先提示的打破时空界限的镜头剪辑,不仅加快了叙事节奏,强化了艺术冲击力,也与读图时代看动漫长大的年轻一代的欣赏习惯高度一致。
       

       
  三:对传统语言习惯的颠覆
       

       
  方文山的“新古典”歌词之所以受到年轻人的热捧,除了用古典文化元素装修的现代情感和电影般的画面剪接外,超乎寻常的语言组合也是魔力产生的根源,当然,也是各家交锋的重点。就像《发如雪》中的“你发如雪,凄美了离别”一句,许多人认为严格来讲是病句,而在方文山眼里,比语法更重要的,是“用法”,“被用烂的词要搞出新意要看百分比,‘爱你’、‘喜欢’,难道你要发明东西去取代这些词吗?你发如雪,凄美了离别,‘离别’很多人用到,‘凄美’也很多人用到,可是我是‘凄美了离别’,惯用字我肯定会用到,关键在于你的排列组合。词汇本身没有错,错的是你的用法。”况且,“凄美了离别”其实语法也没有错,古人都能名词动用,为什么现在就不能呢?
       
  尹代秀在《方文山中国风歌词特点》一文中曾说“自古以来人们对于语言,不仅仅满足于准确,还要求生动、鲜明、形象。人们总是想要打破常规的模式,说一些别人没有说过的话语,想方设法的追求语言的新奇。常规搭配往往不能满足特殊的表达要求。于是在一定的的语言环境中,创造者勇敢地打破常规、灵活地进行搭配。这种超常规而又合乎情理的搭配使得语言新颖独特、别开生面。也正是因为这种不同寻常的搭配使得方文山的歌词卓尔不群,倍受广大歌迷的青睐。”他在文中还分别从表示具体事物的词语与表示抽象意义的词语搭配(修饰语与中心语的超常规搭配、主语和谓语的超常规搭配、动语和宾语的超常规搭配)、改变原来短语或句子的结构关系的超常规搭配(一般的主谓倒置、主谓倒置变异为动宾结构)等方面举例进行了阐述,分析了其艺术功效。
       
  其实,在方文山的超寻常语言组合中,还有一种是文言词与口语化语言的组合。比如“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青花瓷》)、“一盏离愁伫立在窗口,我在门后假装你人还没走”(《东风破》),古色古香的一句紧接的是一览无余的大白话,前一句是对后一句油彩厚重的铺陈,后一句是对前一句痛快淋漓的延伸。还有就是如“一壶漂泊浪迹天涯难入喉,你走后酒暖回忆思念瘦”之类一句中的文白夹杂,使听者既消解了古典语言表述的距离感,又不失古典文化的意境。就像付林、王雪宁在《流行歌词写作新概念》论述的:“歌词创作的过程,是运用文字创造出丰富多彩的意境和心境,就像魔方通过色彩组合出的奇妙图案,写歌词就是在玩文字这个魔方。”方文山就是用文字的魔方在对传统语言习惯的颠覆中实现了古典与现代的对接。
       
  由此我想起了网络语言,当人们为Q语究竟是古老汉语的一种新时代烙印还是把纯洁的汉语带入了一个歧途而争论不休的时候,有一点大家是一致认同的:新新人类是一些创造力和模仿力都很强的年轻人,善于也乐于接受新鲜事物,因此,网络语言才会不断推陈出新。
       
  对于歌词,我想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