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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词坛文丛]歌词在音乐中的作用
作者:许自强

《词刊》 2007年 第0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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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音乐和诗有最密切的联系。
       
  在音乐与诗的结合体中,任何一方占优势都对另一方不利。
       
  ——黑格尔
       

       
  音乐同歌词的结合可谓珠联璧合,天赐良缘。倘说音乐是飘浮于苍穹的云霓,那么歌词则使它化为春雨洒落人间。
       

       
  一、 歌词使音乐由抽象的表现转化为具象的描绘
       
  二、
       
  音乐最具抽象性,它的含义是空灵的、精神性的,它不宜描摹现实中的景物形象,也很难具体模仿生活细节。波兰当代著名音乐理论家丽莎说:“音乐中表现的是作曲家对现实中现实的反应,而很少?穴虽然也是可能的?雪是现象或现象综合体的自身。”①这就是说,音乐是属于一种表现艺术,而不是再现艺术。
       
  当然在音乐中也可能有一定的再现生活的因素。比如对风雨雷电、流水鸟鸣或钟鸣铃响、马蹄号角等声音做出某种模仿,但这种模仿也已融进了作曲家的情感,对原始的音响进行了艺术改造,成为主体与客体的统一。例如贝多芬的《田园交响曲》,有许多描写自然美景的旋律,模仿出小溪流水,林间鸟鸣等,但作者仍然强调,“表现多于描写”。正因此,那些纯粹模仿性的音乐,很少进入上乘佳作的行列。
       
  歌曲与纯音乐则不同,歌词属语言形象,它本身虽也带有间接性,但语言形象毕竟有了具体明确的指向,比起虚幻的音乐形象要实在得多。而且,一般来说,接受语言形象的条件比理解音乐形象也要容易得多,只需具备一定的文化水平即可。例如我国古典名曲《春江花月夜》,原有《江楼钟鼓>、《月上东山》等十段标题,但一般人听起来仍不了然,倘若读读王健填上的歌词:
       
  江楼上独凭栏/听钟鼓声传/袅袅娜娜散入那落霞斑斓/一江春水缓缓流/四野悄无人/唯有淡淡袭来薄雾轻烟/看/月上东山/天宇云开雾散/光辉照山川/千点万点洒在江面……
       
  歌词扮演着乐曲解说的角色,它对于普及高雅音乐,提高民众的音乐欣赏能力,无疑是有帮助的。
       

       
  二、歌词使音乐由表现情绪的概略性转化为情感的指向性
       

       
  音乐最擅于揭示人的心灵世界,有人把它称之为“诗的心理学”,就其表达人的情思的快捷、直接而辨析细微而言,任何艺术都无法企及。音乐可以像激光一样探入到人类灵魂深处,寻幽索隐,把人类各种复杂难言的心绪,全都映示出来。黑格尔认为“灵魂中一切深浅程度不同的欢乐、喜悦、谐趣、轻浮任性和兴高采烈,一切深浅程度不同的焦躁、烦恼、忧愁、哀伤、痛苦和怅惘等等,乃至敬畏崇拜和爱之类情绪都属于音乐表现所特有的领域。”②音乐尤其适于表现那些朦胧幽幻的潜意识、梦境,西方古典音乐中许多无标题的交响曲,或者有标题的“幻想曲”、“狂想曲”、“随想曲”、“浪漫曲”、“冥想曲”,几乎都聚焦于这类超现实的虚幻领域,其数量之多、质量之高、影响之大,都是无与伦比的。
       
  然而,正是在音乐最擅长的领域,也有它的不足。音乐一般表现的多属人的情绪?穴类型和程度?雪,而较难明确表达情感的具体内容及其形成原因。
       
  音乐表达具体情感内容的任务常常要靠歌词来承担。歌词可以突破音乐表现笼统情绪的模式,赋于它明确的情感指向,并可以通过语言来说明这种情感形成的背景和原因,使人感受更加深化。例如,听马思聪的《思乡曲》,人们只觉其忧郁、缠绵,一缕浓郁的乡愁萦绕不绝,但你很难说清它思乡的具体内容。类似题材的歌曲《那就是我》?穴晓光词、谷建芬曲?雪就不同了,作者明确写出了思恋的对象侧重于故乡的景色,是“故乡的小河”,“吱吱唱歌的水磨”,还有故乡的炊烟、小路、牛羊、渔火……:等,为我们眼前画出了几幅优美的图画,以此借景抒情,表达对故乡、对母亲的思恋之情,构成一种诗的意境,这就比《思乡曲》的内容更加容易理解、把握。
       
  对于情感密度巨大的某些领域,依靠歌词来区分情感的内容差别就更有必要。例如:描写爱情的乐曲古今中外不计其数,对于具有一定音乐修养的听众,可以凭旋律、节奏来判断爱情的类别,大致区分出哪些是写初恋的甜蜜,哪些是热恋的激狂,哪些是失恋的痛苦……即便如此,也只能是总体性的概略把握,很难指出其中更加具体,细致的情感内容。爱情歌曲则不然,它可以把爱情的类别、原因,叙述得明明白白,尤其是那些矛盾错综、悲喜交织的情感,像《寂寞让我如此美丽》一类表现失恋女性自卑而自尊、感伤而倔强的复杂心态,非歌词难以曲尽其妙。由此看来,歌词不但使高深莫测的音乐获得了大众化的品格,而且使音乐表达情绪的功能得以升华,具备了表现多样化情感的本领,从而大大拓展了音乐的社会作用。
       

       
  三、歌词使音乐由直觉的模糊性转化为理性的确定性
       

       
  音乐真正的弱点,在于不擅于表达思想。思想来自于人的理性,须凭借逻辑思维来操作,假助于语言来表达。思想离不开概念、离不开论证,在艺术门类中,表达思想是语言艺术(文学)之长。其他艺术也可以依靠具体的形象直接或间接地、程度不同地反映一定的思想。惟独音乐在表达思想概念上困难重重。这是因为音乐语言同理性思维很难沟通。
       
  不可否认,音乐中也有一些反映思想的作品,例如一些带有一定情节性或特定内涵的标题乐曲。不过,这类作品的思想表述,主要需凭借人们对于作品创作背景和作曲家创作意图的把握,不能全靠音乐形象本身。例如,贝多芬创作《英雄交响曲》是为了拥护法国资产阶级大革命,“要热爱自由,超过爱其他一切”。这部交响曲充满着英雄主义精神,然而这只是一种总体的、笼统的阐释,这部交响曲原来想献给拿破仑,后来因拿破仑称帝激怒了作者,题目才改为《英雄交响曲——为纪念一位伟大的人物而作》,可见“英雄”的指称是不确定的。其实,即便乐曲上“英雄”的名称确定,对乐曲仍然妨碍不大。奏遍全球的《拉德斯基进行曲》,原是老施特劳斯为歌颂一个反动将军所写,如今人们根本不在乎拉德斯基究竟是英雄还是刽子手。人们欣赏的只是乐曲明朗轻快的旋律、热烈活泼的节奏。
       
  艺术欣赏中有一条“形象大于思想”的审美规律,指的是作品中艺术形象的感染力远远超出于作者主观的思想意愿。这一规律对于文学来说,还只是在一定程度上适用,因为作者的主观思想不可能一点不渗透到形象中去,影响形象的思想倾向。但对于音乐来说,“形象大于思想”几乎是无条件的,因为欣赏者一般是不去追究作者的创作意图而只顾乐曲自身的音乐形象的。正是这一点,构成了乐曲与歌曲在总体价值上的不平衡:从审美价值看,歌曲一般不及乐曲;而从思想价值来看,歌曲往往超出于乐曲。这在一些注重思想性的作品中格外明显,像一些爱国主义、英雄主义颂歌,一些带有宣传、鼓动色彩的进行曲、革命歌曲,离了歌词,他们的社会价值将大大逊色。在人类历史上产生过巨大社会作用的音乐作品,如《马赛曲》、《国际歌》、《义勇军进行曲》等,无不首先依靠其思想深刻的歌词,而为世人所重视。
       
  歌词还为音乐开辟了一个新的说理阵地。说理,对于纯音乐来说是不可设想的奢望,因为说理比一般的传达思想更加困难,它完全要依靠抽象的概念演绎和逻辑的论征。这是高级的理性思维方能承担的任务。当今,由于时代的发展,审美主体的需要,说理已进入歌词行列,大量说理性歌曲应运而生,尤其是现代一些哲理性歌曲,大大拓展了音乐作品的表现范围,这对于适应现代人的审美情趣,满足他们日益扩大的期待视野有着重大意义。
       

       
  四、歌词对音乐的负面效应
       

       
  一切事物都有两面性,音乐的抽象表现性、情绪概略性和直觉模糊性,虽有其缺憾,但从另一方面看,它们又有不可替代的特殊审美作用,它可以直捣人的灵魂底层。当一切其他艺术无法表达的时候,当一切语言无能为力的时候,音乐是最动人、最有力量的语言。卢梭谈到旋律的作用时说:“它包含了比词语本身大一百倍的力量”③正是音乐上述三种特性,给听者留下了无限广阔的想像天地,给人感官上最大的愉悦享受。同时,也使它可以相对地远离尘世的喧嚣,少受社会政治和历史因素的干扰,较少时代局限、阶级局限和民族局限,从而拥有最广泛的普遍性和最长久的生命力。
       
  可惜的是音乐之所长正好是歌词之所短。歌词的具象再现性、情感指向性和理性确定性,虽能使音乐更加通俗化、理性化、明朗化,更接近民众,更具有思想深度和情感力度,但它不可避免地束缚了听者的想像力,缩小了音乐蕴涵的容量。雷哈尔曾说:“音乐本身没有歌词的帮助不仅是语言,而且它还是通用语言,这正是音乐在全部其他种语言面前所独有的优点,因为其他语言都是不经过学习就不可能懂的暗语。”④再者,音乐的含义有许多不是用语言所能解说清楚的,音乐形象一旦由歌词确定化,也就意味着它的含义的狭隘化、凝固化。舒曼认为哪怕一个乐曲的文字标题都可能影响听者的判断力:“一旦你的视线胶着于一个明确的东西上?穴指标题?雪,你的听觉就已不能独立自主地判断了。”⑤因为音乐的含义可以是无限的,而歌词的含义却是有限的。此外,歌词还常常受到音乐之外的各种社会因素的干扰,歌词的政治色彩、阶级烙印、历史局限都将影响到音乐的生命力。
       

       
  ①丽莎《论音乐的特殊性》,见(艺术特征论>,297页、300页,文化艺术出版社,1984。
       
  ②黑格尔:《美学》,第3卷,上册,345页,商务印书馆,1979。
       
  ③④⑤见<艺术特征论),217页、23l页、235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