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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冯小刚:我要给他们上一课
作者:佚名

《中外书摘》 2007年 第0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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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财富人生VI》◎ 陆炯 主编
       在军队的生活让我养成了一种集体的荣誉感
       叶蓉:30年前,您还是一个部队里的军人?
       冯小刚:对,在部队文工团,这文工团叫战友文工团,准确地说,战友文工团有三个文工团,有歌舞团、京剧团和话剧团,我在京剧团。再准确地说,我在战友京剧团的舞台美术队,做舞美。我从绘景开始,做学员,画大的幻灯片,然后开始设计。我的印象里就是每天都在搬箱子、运箱子,因为老要装台卸台,然后一道一道的景,第一场是放一、三、五,第二场放二、四、六的景帘,第三场又放什么什么,很多时候就干这个。
       叶蓉:那段日子里您学到了些什么呢?
       冯小刚:我在音乐上有特别好的记忆力,所以他们排练几次我就可以把那个所有的幕间曲的曲子都背得特别熟。
       叶蓉:自己能够找到一种乐趣,在里面?
       冯小刚:对,那个时候挺有意思的。在军队的生活也让我养成了一种集体的荣誉感,有责任感,然后懂得谦让。所以我在我的摄制组里一听这个人是复转军人,我就特别爱用。比如我们大家出外景,摄影组有100个人,卧铺只买到了95张,还差5张是硬座。这个时候通常找摄制组里头在部队呆过的人,你去跟他商量,能不能你先去坐硬座,然后我们想办法在途中把这个票补上。
       我现在要给他们上一课
       叶蓉:您曾经说,《夜宴》会体现中国传统文化的一种寂寞和高深,我觉得寂寞这词就离我们老百姓挺远了。但您过去一直是以拍喜剧片、贺岁片深入民心的,所以大家都真的有点迷惑了。
       冯小刚:我是对我这个影片有这样一个定位。你看日本那个寺院那种格调,其实它是学的中国的画。实际上我们的文化原来是那样的,和自然、和山水融合得非常好,它有一种品位和格调。到后期至明清以后,这种格调不断地被大红大绿所代替,就变得有点“怯”了。大红墙、大金瓦,他认为这样富贵,但是它没有文化品格了。然后给外国人留下一种印象,好像中国人没调子。当他们去好莱坞剧院的时候,他们说这叫中国剧院,那像什么玩艺儿,金顶,几根红柱子特别傻。
       叶蓉:就像国外唐人街也有这样。
       冯小刚:对,对,然后他们说中国就是这样。凭什么我们中国就是这样,我现在要给他们上一课,告诉他们你要说色调,我们中国在七世纪八世纪,我们就可以做得非常的高雅,非常的有格调。要把这些东西给他们看,让他们得到一个印象,就是我们中国人不是不懂颜色。所以我在整个电影里头跟叶锦添(该片美术总监)说你要给我恢复这个,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听明白,我说我要寂寞的颜色。
       叶蓉:有一个问题想请教您,可能牵涉到其他导演,就是张艺谋大导演。他拍摄了很多非常优秀的影片,但是也有一种观点认为他拍的这些影片老外认为很中国,而中国人看的时候会觉得,啊,这是中国吗?觉得张大导拍的可能是老外眼中的中国,而《夜宴》最大的不同又在什么地方?
       冯小刚:我们尽量避免拿别人的东西去比较。首先我觉得张艺谋的很多电影也是很有调子的,比如我很喜欢他那个《菊豆》。《菊豆》的色彩我觉得也用得特别好,那个染坊和那个布,那些东西的品位是好的,包括他那个《大红灯笼高高挂》啊。所以我觉得他应该是对色彩有好的理解的导演。
       叶蓉:他是摄影出身,你是美工出身,那我在想两大导演呈现出来的你们心目当中的中国,会更多的被国外的观众所认可还是被我们本国的观众所认可呢?
       冯小刚:我们现在有很多的古装戏,观众也都很喜欢,好像会得出这么一个结论,就是说,你就这么拍。观众也没问题。但实际上你要给他一个更讲究的、更好的东西,他看起来还会更赏心悦目。我觉得在视听方面的美学的格调上,你要多给观众提供一些新的经验,所以我开玩笑说这叫拨乱反正。
       我就是当了美国总统,我要求的也还是这几个菜
       叶蓉:您自己总结过自己是一个特拧巴的人,你说吃东西吧,沾腥带荤的东西是不碰的,食品里唯独喜欢西红柿,所以我们今天现场给您准备的也是番茄汁。我不知道这样的挑食方式是特别健康呢,还是反过来会影响您的健康?
       冯小刚:现在做结论有点为时尚早,要到我90岁的时候。我对味觉特别敏感,有一点腥味,我马上就吃出来,比如说用牛肉包的包子或者饺子,我不要说吃,我一靠近这个盘子我马上就说,这是牛肉的。
       叶蓉:您就不碰了。
       冯小刚:羊肉的也不吃。然后这鱼也是,就是我要做鱼啊,也要拼命地加葱、姜、蒜和料酒。
       叶蓉:您要把那个鱼味儿弄没了。
       冯小刚:就是有一点点腥的话,我都不接受。这样一个敏感的味觉给我造成了很大的痛苦,就是说有好多东西你是不能吃的。还有一个让我觉得特别难受的是,我为什么特别不愿意去外边吃饭,大家一说去饭馆吃饭请客,我就特别难受。因为你和陌生的人一起大家请你吃饭,总是要请你点一些好的。咱们点个龙虾吧,千万别,千万别,他可能是觉得我心疼他,我呢不是心疼他,我是因为觉得那东西很难吃。那这样吧,那咱们点一盅翅,哎哟,我一想太腥了,那个东西,而且我也不觉得好吃。那这样,我们来只鸭子吧……所以我特别麻烦,不断地给人解释,我鸡还是吃的,但是鸭子我就不吃,他们说一样的。
       叶蓉:鸭子有鸭味。
       冯小刚:鸭子有一种腥味,我不知道我怎么解释,但是我知道鸡没有这个腥味,而且吃炒鸡蛋和炒鸭蛋就不一个味儿。所以最后人家问来问去,说那你到底吃什么呀?我说我想吃什么呢,我想吃爆炒圆白菜,炒得特别脆的那种圆白菜。然后我喜欢吃炒土豆丝,我喜欢吃那个炒青椒片和瘦肉片,然后我吃那个青椒。我还吃扁豆,这个扁豆上面要有一点摺,有点摺才嫩,然后酱油汁都在那个摺里头,我喜欢吃。肉我能吃的就是焦溜丸子。
       叶蓉:焦溜丸子挺油的。
       冯小刚:但是它那个弄得很香。然而这些喜欢吃的东西饭馆里都没有,然后问饭馆有回锅肉没有,有回锅肉,我不吃肉,我吃里头的那些葱蒜,那些青蒜,那些大葱。啊,能不能炒一盘香干,大葱炒香干。之后人家说你很麻烦,你这个人,因此我就不愿意出去吃饭。还有一种情况,我不解释了,你点什么都行。你说点龙虾,点点点,我不碰。然后我只要出去吃饭就会给我留下一个惨痛的印象就是饿着,我就饿着。有的时候,当他问了三个东西我说我不吃的时候,他问第四个的时候,我就会点头说,好,没问题。实际上这第四个根本不是我要吃的。什么溜肥肠,什么肚片啊,什么金钱肚啊,要不然乳猪啊,其实这东西就是猪肉它蘸着白糖吃,天啊,我一想,我就一个礼拜可以不吃饭了。就是因为这样一种疙瘩的习惯,所以我吃饭简单朴素。并不是我想省钱,是我的味觉造成了我只能是这样,我就是当了美国总统,我要求的也还是这几个菜。
       你的故事不行,那你就是有问题
       叶蓉:您刚才讲了那么一大堆都是吃方面怎么的拧巴、挑剔,那您在交朋友、做事业的时候也是这么挑剔吗?
       冯小刚:我觉得交朋友呢,我不知道我这算不算挑剔,我喜欢和比较率真的人交朋友。就是有的人他也很和蔼很客气,但是你觉得他那是虚的,就不喜欢。还有一种人是特别傲,觉得好像谁都求着他似的,我觉得也没必要跟他们交朋友。我喜欢和大家坐着一聊起来,大家都能够真的说点心里话,别我老说心里话,你不说,这就麻烦了。
       叶蓉:我还真是在你身边熟悉你的人当中作了一个民意调查,大家的评价是小刚这人挺好的,是个好人,这是第一;第二挺率真的,甚至还少了那种自我保护的世故的意识。
       冯小刚:我没有自我保护的意识,人家问你这片子多少钱投资的,我就说一句实话,我不愿意去说一个比真实情况大好多的数字。
       叶蓉:我们注意到1997年《甲方乙方》的票房是达到3300万,有人说是创造了一个拯救中国电影的事件,那么这个《甲方乙方》本子出来的时候,你们跟投资人有没有预估到会有这么好的一个票房反应?
       冯小刚:是这样的,当时他们说你有没有信心啊?我说有信心,但我万没想到,他们接下来说的话,是说你要这么有信心,你就可以不拿稿费了。哦!我一想,他们原来是因为这个,给我绕进去了。这个时候我要说不,我还是拿稿费,他们就会说,哦,你没信心。所以我说那就分成嘛,分成倒反而拿得更多了。我呢当时觉得没有这样的电影,我觉得这个电影一定是观众会特别喜欢的,好玩,因为我自己就觉得特别好玩,我知道观众想看什么。
       观众要看什么,我觉得你应该是知道的
       冯小刚:有的时候我听到一些导演说,真的不知道观众要看什么,我还是觉得有点奇怪,观众要看什么,我觉得你应该是知道的。至于说你是不是爱拍观众要看的那个东西,是另外一回事。但我相信他们应该是知道的,只不过是他不想拍那个,他觉得没意思。你们喜欢这个我不喜欢,我不拍,我拍我喜欢的那个。他要表达自己,因此就会必然面临一个问题,你有自我表达的权利,然后那个受众有不……
       叶蓉:不掏钱买票的权利。
       冯小刚:不看你的表达的权利。艺术创作这东西没有什么标准,我们把这杯子放在这儿,行不行,可以。我们放在那儿,行不行,好像也可以。放在这儿和放在那儿,就已经是一次艺术创作了。然后你也很难评出一个杯子是放在这儿好还是放在那儿好,还是端在手里好。赶着这几个评委都选择放在沙发扶手上的你就得奖了,赶着那几个评委说喜欢把杯子放在茶几上的,你这放在茶几上就得奖,没有标准。可是我们做这个行业,有这么大的资金投入,我们不能没有标准,不能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那怎么办?我们怎么找到一个量化的标准?就是票房。很多人都不爱听这话,票房算什么?但是不按票房的话就没有标准了,所有人都说你这个电影特别臭,你说我就觉得我这个电影好,你们弱智。那哪有标准,怎么去争论呀?你回避这个票房问题不能解决你面临的困境,你只能迎着这个问题上。好,你认为这个是标准,我就给你达到这个标准,甚至超过这标准。
       张国立是老生,濮存昕是小生,周星驰是武丑,葛优是文丑,张曼玉是……
       叶蓉:您认为导演的注意力必须得集中在什么上面是重要的,而且是有效的?
       冯小刚:我觉得第一是你要有一个好的故事。这个故事不能太复杂,我就发现故事太复杂之后,观众看起来就累,有点痛苦。你要首先把这故事想得很简单,然后在讲的时候讲得很生动丰富,而不是找着一个很复杂的故事,你要用很多的篇幅去理清这个复杂的人物关系和别的什么,这个就麻烦了。电影只有一个多小时,它不像电视剧,电影就是一个晚宴,到这来一个半小时我们在这个晚会上见面,我要给你留下好的印象让你喜欢我,这就是电影。电视剧机会就多了,它空间、时间都大,它可以搬着一铺窝点住到你们家去。今天你不认识我,你不接受我,明天我接着来,后天我接着来,一个月我都在你们家住着。你不喜欢我,你也接受我了,你熟悉我了,所以电视剧里也容易出一些大家都非常熟悉的明星。电影就真的是很难,所以电影的故事我觉得不能太复杂。再有一点,细节一定要特别的鲜活,这个就取决于你对生活是不是特别敏感,你是不是能够下意识地不断在生活中捕捉吸收这些非常鲜活的细节的因素。最后一点,就是你要给影片定一个格调,也就是说这部影片是个什么质感的影片。这个东西要弄对了,就跟选演员似的,经常是这个演员有的时候他不明白,他就问,导演我能不能上你这个戏?我看了看他,我说哎哟,这个戏不合适你,他一定是认为我觉得他演戏不好,其实不是这样。
       叶蓉:只是合适不合适的问题。
       冯小刚:就是行当不对,比如京剧它就很科学地把演员分成了很多行当,梅兰芳是旦角,你说梅兰芳是大师,这儿有一个花脸的戏,你让他演去,这完全是不可能的事。要是梅兰芳来了说我想演这个,你说哟,这不适合你,梅兰芳就不是好演员了?
       叶蓉:但演员也可以说我有可塑性啊,我不是本色演员,我演技派啊。
       冯小刚:但是我觉得呢,任何一个人都会在一个方面比较突出。比如说这个戏非常适合濮存昕,你呢,你是这个张国立,张国立就是老生的感觉,濮存昕是小生。你说,张国立说,我有可塑性,我可以去演这个小生,可以,不是完全不可以,但我为什么有一个更合适的演员,我不找他,我非要把你变成他,是吧?你像那个《唐伯虎点秋香》吧,我觉得巩俐演就不是特别合适,因为那是一个花旦的戏,这个彩旦不行。那巩俐可能是刀马旦,你让她演那么一个主儿,她表演上是被动的。
       叶蓉:她首先就有一些性格上的约束。
       冯小刚:你像周星驰,他里面是武丑的感觉。像葛优是文丑,像姜文是文武老生,张曼玉就是青衣,每一个演员都挂着这么一个行当。
       叶蓉:但是您好像在《夜宴》里面给葛优改戏路了,是吧?
       冯小刚:不是改他的戏路,是我要改变观众对帝王的印象。其实有很多古装戏,大家约定俗成的对帝王有一种先入为主的概念,就是一定要有霸气,有一类帝王可以用这样的方式来演。
       叶蓉:所谓帝王之相啊。
       冯小刚:但是我觉得都这样也特别的表面,所以葛优是可以演一个情怀浪漫的暴君,为了巩固他的统治,不惜血流成河,杀人不眨眼,但同时相信爱情,作为一个人来说也是他非常可爱的地方。演这么一个人不需要老端着架子当暴君,老跟人发脾气喊,我觉得帝王不需要这样,帝王可以在大殿里头,在百官面前他说话声音也不大,听不见是你的问题,不是我的问题。
       链接
       冯小刚电影作品
       《夜宴》(2006)《天下无贼》(2004)《手机》(2003)《大腕》(2001)《一声叹息》(2000)《没完没了》(1999)《不见不散》(1998)《甲方乙方》(1997)《永失我爱》(1994)《大撒把》(1992,编剧)
       上海文化出版社
       2007年1月版
       责任编辑:赵光敏
       张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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