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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是个球]多来点诗,少来广告
作者:赵毅衡

《青年文摘(彩版)》 2006年 第0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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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铁在黑暗中移动,同行的人们彼此陌生。干点什么呢?读诗吧。
       伦敦的地铁车厢两侧,一向用来做广告。
       20年前,有三个伦敦诗人,两男一女,看到这个黄金广告位因为某种原因,没有刊登广告内容,偶然轮空,只剩白纸一张,这三个人突发奇想,给伦敦地铁公司写了一封信,希望在广告轮空时张贴短诗。
       当然,诗人无钱可付,要求免费。
       没想到,地铁公司竟然同意了这个要求,诗人们很是吃了一惊。
       其实,地铁公司的生意眼光很精明:地盘再好,空着也是空着,只花一点贴取时间,形象上肯定得分。
       这个“地下诗”事业,竟然一直坚持了20年。而且不少城市发现伦敦的做法很有意思,也先后效仿,爱尔兰的都柏林、苏格兰的爱丁堡、法国巴黎、葡萄牙的波尔多、芬兰的赫尔辛基、希腊的雅典,都开创了“地下诗”事业。
       美国人曾哈哈大笑说,早知道英国人一向矫情,这次可出了格。但这话没说多久,数量极大的纽约诗人们首先熬不住了,1992年,纽约在地铁和巴士里开始张贴了“运动诗”,不久,芝加哥也贴上了“运动诗”。
       公交车张贴诗歌,主意虽是不错,要做得好也难。首先一个难题是选什么样的诗。既然是给公众读的,当然要考虑效果。于是就得有个委员会,负责审查。哪怕不文以载道,至少要寓教于乐,至少要“情调健康”,总不能弄个青少年不宜。保险的办法,是用民族诗人、爱国诗人,最好是经典诗人。
       这样一来,诗歌就一板一眼正儿八经,坐地铁就像进课堂。
       要使人读了感到有趣,首先不能太难,除了诗人生卒年份,至多加一个国籍,不能再有任何注释。教科书能选的诗,地铁不一定能选。其次,诗不能长。考虑到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不能不选,14行就成了最长限度。最短的是警句诗。17世纪玄学派诗人海力克的名诗才两行:“白天我们在此,夜里各分东西/睡梦把我们各自送进不同世界。”让每个在黑暗中穿行的乘客莞尔而笑。
       考虑到伦敦是世界上最“国际化”的都市,委员会用了大量外国诗翻译,从日本的芭蕉、中国的白居易、印度的奥义书选段,到西班牙的洛尔加、芬兰的斯坦伯、尼加拉瓜的卡德纳尔。伦敦把地铁这一公共领域,献给了诗歌艺术。
       另一个难题就是厚古薄今。古人诗,被历史放大,人人尊敬,较少争议。当今诗人,人数太多,作品庞杂,没有经过历史淘汰。选谁不选谁,读者无所谓,落选诗人却不好对付:每个都能言善语,有一套骂人的刻薄话。最后,委员会决定把“今日诗人”的份额交给民间组织“英国诗社”,反正该社的任务之一就是每年举行诗歌竞赛。
       经过如此多重考虑选出的“地铁诗”,值得结集。《地铁诗》两年出版1本,至今依然是当年提出此议的三位诗人做编者,一共已出了10本。
       据说,伦敦每天读到地铁诗的人有500万。这个数字可能有点夸大:因为看到诗的人不一定读诗。伦敦不准高架公路进城,市中心要收取汽车“进城费”,地上绝对比地下慢。因此,除了怕被人认出的大明星,各个阶层的人都坐地铁。英国号称老牌民主,其实真正民主的只有伦敦地铁。伦敦公交公司征求老百姓“改进服务”的意见,得到的结果是,第一要求车子准点,第二要求“多来点诗,少来广告”。
       (黄濒春摘自2005年1月26日《外滩画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