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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文学]过时情书
作者:方 希

《青年文摘(彩版)》 2006年 第0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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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于写情书的时代有没有过去,我周围的朋友一直有两种意见。我比较倾向于情书永远不灭,因为情书是恋爱中的檄文,没有这个,一场恋爱战争的硝烟无法隆重点燃,就像舞台剧开始之时,灯光依旧明亮人声依然嘈杂一样,缺乏形式感。对于个人来说,写情书多少有点角色开发的意思,一个平素温良的人,情书里可能是热情得可怕,而玩世之徒却可以表现出从未有过的认真,科学家丧失了理智,文学家变得像生物学家,把对方的头皮屑也当成标本来保存。
       经过多年的观察,可以当范本的情书多半不是写在自己情正当炽时,恋爱时候的疯话比较没有逻辑,也不注意修辞,缺乏让旁人观赏的美感。可是人总是在需要表达的时候抓瞎,于是构成情书写作的吊诡—直抒胸臆导致胡言乱语,谋篇布局层层铺垫又缺乏扑面而来的血气。美则美矣,不过隔靴搔痒。
       情书无非有三种,第一种是狂热型,徐志摩的情书可以作为代表,“我心花怒放就不用提了,眉,我恨不得立刻搂着你,亲你一个气都喘不过来,我的至宝,我的心血……”诗人在写作情书的时候,会比较藐视语法,表达自己在一般语言规范中无法传达的挚爱,比如“你已经激动了我的痴情”,还有一些带有血腥味的号召:“我说出来你不要怕,我有时候真想拉着你一同死去……咳,今晚要是有一杯毒药在近旁,此时你我也许早已在极乐世界了。”这种你死我活的感情,足以烧灼周围,寸草不生。这是一种原始型的情书,受着本能冲动的驱遣,这种情书,无论是文学家还是补鞋的,都有可能操作。
       第二种是闲话型,正在打个呵欠之类的都可以写进去,把自己生活的点点滴滴事无巨细告诉对方,无非是想借助情书模拟两人依然在一处的想象。《围城》里面的方鸿渐写给唐小姐的情书可以算做此类代表,王小波的情书也可以作为一个范本:“我一点都不知道你在干什么,所以就不能谈论你的工作,那么怎么办呢?还是来谈论我自己。这太乏味了。我自觉有点厚颜,一点都听不见你的回答,坐在这里唠叨。”王小波和方鸿渐显然不是一个级别上的,接下来王小波闲话了雨果的博爱,萧伯纳的智慧,嘲弄了郭沫若描写两个女人洗澡,而方鸿渐还是停留在呵欠层面,怪不得唐小姐最后的自尊心超过了对他的爱,他的魅力是有限的。
       第三种就是隽永型。张爱玲写在照片背后的那几句话是这类的经典:“见到他,她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但她心里是欢喜的,从尘埃里开出花来。”翁帆写给杨振宁的英文诗被好事者翻译成了中文,翻译者做了重要的再创作,也属于这一类型的代表:“春来是佳期,妾当道别离,清风清泪饮,和爱葬青泥……”
       情书总是会有的,不过通讯手段的进步也影响了情书的方式,短信泛滥让情书不可能用超长篇幅创作,情话絮叨,轻薄短小。一天清晨,我被短信吵醒,“我在班车上呢,想你了。”这属于典型的第二种情书。我一看号码不认识,但是立刻睡意全无,兴致勃勃地回了一个短信:“怎么想法呢?”对方没有再理我。
       我一早上都很失落,这有点像打拳,我被当头打到脸上,对方却觉得扑了个空。由此我也觉得,很多东西,还是过时的让人心里有底。
       (刘小青摘自《7个人的背叛》,人民文学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