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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故事]朱丽家的狗
作者:康 邪

《青年文摘(彩版)》 2006年 第0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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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幸福的爱情是一致的;不幸的爱情却各有各的不幸。
       我故作真诚地对朱丽说:“我是个混混,我不适合你。”说这话时,我的目光停留在朱丽短撅撅的小背心上,而不是朱丽漂亮的黑眸子上。
       其实,说这话时,我心里在想:朱丽呀,仙女般的朱丽,你可千万要挺住说爱我呀!
       好在朱丽如我所愿地回答:“我不介意。”
       我继续进行着真情告白:“我没有工作,没有任何收入。”
       朱丽还是回答得很干脆:“我愿意。”
       我还想再往下表演时,朱丽不耐烦了:“别说了嘛,就算你是江洋大盗我也嫁定你了。”
       我还是有些不放心地问:“你父母会反对的。”
       朱丽笑了,前俯后仰地笑,笑得有些浪荡,但我就喜欢朱丽的这种浪荡劲,笑得我双眼放光。
       其实,我真是个混混,成天无所事事,只帮那些江湖大哥出出坏主意,然后跟在后头弄碗饭吃。但我对朱丽一家还隐瞒了一件在我生活中很重要的事情,那就是我除了混,还写诗。
       末了,为了安慰我,朱丽说:“我相信你是个混混,别看你弱不禁风的,有时还真有股子霸气。”
       天啊,可爱的朱丽终于找到了我身上值得骄傲的优点了。
       为了保存我这个优点,我不得不万分痛恨朱丽家的那条狗。我很怕狗,因为狗咬人没商量。我们在道上混的最怕的就是狠角,狠角最怕的就是像狗一样没脑子、做事不计后果的傻子和神经病。
       我每次去朱丽家都怀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每次都无可幸免地遭遇上朱丽家的大狼狗。这让我既难堪又难过,狗不知我要在朱丽面前竭力维护自己那点霸气是多么必要的事情。朱丽家的狗一见我就狂吠,吠得龇牙咧嘴的。有好几次,我都想问朱丽家锁狗的那条链子是否真牢固。
       我不能让朱丽看出我怕狗。现在,我世间最大的仇敌就是那条狗了,这只可恶的狗迟早会将我的软弱暴露无遗。
       说起狗,就难免要追溯到我与朱丽一家人的初相识。
       说来也怪,那天中午,我与几个混混从饭馆出来分手后兴致特好,就是不想回家。我一边剔牙一边在大街上晃悠,一边晃悠一边用牙签不停地剔着牙,偶尔还故意地朝身边的路人大声地打个饱嗝,喷口酒气。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告诉他们,我的日子过得也蛮滋润的。
       走着走着,酒劲就上来了,我怕被车撞着,于是就拐进了一条巷子,这样就安全多了,顶多也就被摩托车碰碰而已,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虽然说,一个混混的生命没有什么大的价值,但好死不如赖活着,这是古训,好歹留着这身子以后还能在清明节给父亲大人烧烧纸钱。
       我正晃悠,忽听前方不远有两家人在巷子里大吵大骂。我平日不太好奇这些邻里之间婆婆妈妈的碎事,我的精力得花在出坏主意和写诗上。但那天,可能是酒闹的,我加快了脚步向前凑热闹。听了半天也没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只见两家女人口沫横飞,男人却如乌龟般缩着脖子站在女人身后助阵。
       没意思透了,我正准备离开,朱丽却在此时出现在我的醉眼范围内。我的目光就像被极光触了一下,迈开的腿脚随即挪不开了,嘴边的牙签也停止不动了,喉间干咽着口水。
       我停在原地,像在等待即将出现的机会。我的预感没错,机会在该来的时候来了。
       一辆摩托车“嘎吱”一声停在我身边,一男一女两个戴墨镜的从车上快速着了地。只见男墨镜大吼一声:“吵什么吵!”说来也怪,双方立刻鸦雀无声了。
       男墨镜吼完就朝朱丽那方迈着夸张的八字步走过去,举起右手,伸直食指,指着朱丽的母亲恶狠狠地说:“又想闹事是不?还想不想活了?”
       朱丽的母亲显然被吓着了,往后退一步怯懦地说:“是你丈母娘先骂的人。”
       男墨镜继续趾高气扬地说:“她骂你就让她骂几句好了,你活该!”
       朱丽不服气地冲过来挡在母亲与男墨镜之间,强装不惧地说:“你凶什么凶,臭流氓!”
       朱丽的话音刚落,脸上就“啪”的一声脆响!
       我想,是该出手的时候了,多好的机会啊。
       我摇摇晃晃地(不是做作,实在是走不稳当了)走到男墨镜与朱丽中间,站稳了,深深地打了一个饱嗝,接着,喷出了一口酒气。喷完酒气后,我并没着急说话,只是用眼斜视着男墨镜,我在等待对方开口(准确地说,是在等待对方认出我来)。
       我不是酒多了瞎逞英雄,我心里十分明白,在我们这座小城里,道上能混出点名气的人没几个不认识我的,我每日就周旋在这些头目中间做“和事佬”,久而久之,哪个帮派多少都买我一点面子。果然不出我所料,男墨镜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终于认出我来了(谢天谢地),立马摘下墨镜,伸出手来寻我的右手,边握手边说:“康哥,是你呀,怎么,你跟这家人熟?”
       我甩开他的手:“不熟不熟,哪能熟呢,就是亲戚呗。”
       就这样,我暂时成了朱丽家的座上客。朱丽说,自从认识我之后,压在全家人身上多年的巨石被击碎了。
       我去朱丽家次数多了,朱丽的父母就瞧出了一点端倪:这孙子八成是看上朱丽了。也许,朱丽的父母考虑到也需要一个像我这样的女婿来支撑一个家庭,所以也就基本默认了我与朱丽间的交往。
       但我知道自己的恋爱之路任重而道远。我清楚自己并非是个有胆量的男人,因此,在“生米煮成熟饭”之前,我不能让朱丽看出我骨子里的软弱。基于此,我必须先要做第一件对不起朱丽家的事,干掉她家那条迟早会败露我性格的大狼狗。
       我想好了,要除掉朱丽家的大狼狗必须要找别人去干。第一,我自己干不过那条狗;第二,找别人动手,万一败露,也好推脱。
       我找到了六子,这家伙是出了名的偷鸡套狗高手……
       一周后,大狼狗还在对我狂吠;两周后,大狼狗仍然活气十足;三周后,六子也未露面……
       我渐渐对六子失去了信心。看来,我得另想办法。我对朱丽说:“你家的大狼狗跟我一样霸气十足,能让我牵着上街遛遛吗?”朱丽说:“你跟它还不熟。”我说:“你就不能教教我怎样跟它混熟吗?”
       于是,我按照朱丽教的办法,每天买许多新鲜的肉包子去喂她家的大狼狗。畜生就是畜生,几天下来,这狗见我就只会摇尾巴了。我也终于可以在狗的面前扬眉吐气、昂首阔步、出入平安了。
       就在我彻底征服一条狗并与之处得浑熟时,我担心的爱情果真出现了问题。
       事后,我冷静而仔细地考虑了一下,得出导致这场爱情危机四伏的根源所在主要有两点:一是朱丽隔壁那仇家的女婿入狱了,这样一来,朱丽家平日的威胁就自动解除了;二是朱丽及其父母终于完全看出来我确实只是个游手好闲的混混。
       朱丽的父母不好当面给我脸色看,毕竟像我这号人还不是他们能轻易得罪得起的。他们只是一次次地怂恿朱丽冷淡我。朱丽果真就冷淡我了。我想,朱丽大概是这样想的,也就一鸡肋男人,犯不着与父母抗争。
       现在,我只能假借喂狗、耍狗玩的名义去朱丽家走动了。谁会想到,这只曾经让我恨之入骨的狗转眼间却成了我渴望挽救爱情的唯一方式。朱丽的父母可以冷淡我,朱丽可以冷淡我,但我只要一踏进朱家小院仍感阵阵舒畅,这是对爱情盲目的幻想,是种力量。大家都可以不理我,我还有狗,我假装已离不开这狗了,我假装看狗,却在暗中打量我心爱的朱丽的一举一动,这总行了吧。
       然而,该死的老天—大狼狗突然莫名失踪了。
       我怀疑是朱丽家人干的,除掉狗就等于干掉了我再去朱家小院的借口;朱丽的家人却怀疑是我干的,怀恨在心拿狗出气,或者说“杀狗训人”也是很正常、很好理解的事。
       我们双方都未当面说破,不约而同选择了一种默默接受的方式,好像彼此心知肚明、心照不宣似的。直到两天后,六子在我面前出现,事情才得以水落石出。
       六子说:“康哥,你交待的事我给办了。本来早该下手的,临时去西安见了一网友,这不,一回来就给补办了。”
       哦,我那短命的爱情。
       (庄裙摘自《都市小说》2005年第8期,勒河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