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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想着]格瓦拉不是格瓦拉
作者:谢有顺

《青年文摘(彩版)》 2005年 第0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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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切”在阿根廷是亲友之间打招呼的用语,是一个惊叹词,古巴人用“切”来称呼格瓦拉时,有着一种说不出来的亲切,并伴着一种难以言传的柔软情感。许多人在喜欢格瓦拉之前,已经在心里一遍一遍地低语:切,切,切……就连毛泽东在1965年见到格瓦拉时,也是劈面一句带着浓重湖南口音的“切”。
       然而,卡斯特罗说:“‘切’这个名字后来出了名,成了一个象征。”
       这话简洁明了地指明,现在我们所谈论的切·格瓦拉,可能已经不是那个具体而真实的个人,而是一个符号,一个象征,一个被误读并带着强迫记忆的观念。人类一贯乐于为死者唱赞歌,并习惯按着自己的想像和一厢情愿去图解历史,神化偶像,而切·格瓦拉,很可能是一些人迄今为止所能找到的最合适的神化对象,因为他身上具有革命者、梦想家、圣徒、艺术家和受难英雄相混合的复杂气质。什么“尘世基督”、“自由和正义的旗帜”,什么“我们时代最完美的人、不可腐蚀的人”(萨特语,但听起来多像毛泽东对白求恩大夫的评价,难道这是革命者共同拥有的殊荣?),这些闪烁着神圣光芒的词语,从一些人口中说出来时,与那些诋毁切·格瓦拉的恶毒言语一样理直气壮,它们表面上来自于不同的人群,实际上都源于对革命的过度热爱或过度仇恨,不过是一个硬币的两面而已。
       我相信,假如切·格瓦拉还活在今天,无论是对于美名还是恶名,他都会毅然地从中出走,就像一九六五年他毅然从革命的古巴出走一样。相比之下,格瓦拉更愿意做一个永远在途中的职业革命者,并努力保持对革命的必要警惕,这是在别的革命者身上罕见的闪光品质,正是它,使格瓦拉成功地逃避了从革命走向集权的宿命。在这个过程中,格瓦拉曾经反复说过:“我们手中最主要的制动器是一种担心:担心任何一种形式的东西使我们脱离群众,忽略具体的人,忘记革命的最高、最终理想是使人摆脱异化,走向自由。”这话,格瓦拉最初是针对革命逐步走向体制化之后的一种忧虑,如今,即便是对于他个人的命运,格瓦拉的这种“担心”也已经不是多余,作为革命的象征,他死后数十年还面临着被异化和被体制化的危险。
       如今的格瓦拉,在许多人的眼中,再不是那个瘦骨嶙峋的哮喘病人了,他成了革命、青春、激情、力量、梦想和乌托邦的代名词。在一九六八年的巴黎街头,他的名字“切!切!切!”成了法国学生游行时最响亮的口号;在球王马拉多纳的手臂上,他是图腾;在许多人的书房里,他的黑白肖像代表着一个精神高地。
       在这些煽情的场面里,切·格瓦拉真的在场吗?我表示怀疑。我宁愿相信,清醒的、愿回丛林打游击的格瓦拉会在这样一些煽情的时刻选择缺席。他甚至也从“尘世基督”,“我们时代最完美的人、不可腐蚀的人”这些赞美词中缺席,转而称自己为“二十世纪渺小的征人”,并说“请时时想念我这个二十世纪渺小的征人”,这是他死前不久在给自己父母的告别信中发出的低微请求,一并献给他身后动荡的时代。
       (摘自《活在真实中》 中国电影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