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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长]淤泥里开出的花儿
作者:安 宁

《青年文摘(绿版)》 2006年 第0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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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无法选择出身,但我可以选择自己走路的方式。
       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便习惯了家里被来找父母讨要公平的人挤得满满的,他们在窄窄的房子里大声地吵闹、怒骂,甚至有时候会与父母打起来。我在一旁边写作业边听着这样一场高潮迭起的闹剧,有时候会对着那些想要揍我父母一顿的人笑笑,他们也是对父母一贯的占人便宜的毛病没办法了吧,否则不会在临走时看见我殷勤地给他们开门,怜爱地冲我叹口气。而我,在他们瞬间柔和下来的眼神里,会觉得开心,好像那种被别的小孩子鄙视的痛苦,亦跟着消散了一样。
       我的父母做小本生意,从来都缺斤少两,最起码的公平,在他们心里,没有一点概念。就是每年交学费,他们也要跟老师讨价还价,让我在同学们面前,跟着他们受尽了白眼。他们那么自私,连我这个小孩子都能明辨是非的事,在他们口中,却偏偏要争出几分对他们有利的歪理来。我所能做的,唯有在他们一次次让我在人前觉得尴尬为难、甚至委屈受辱时,奋力地让自己从这种泥泞里跳出来,朝着自己想要的有芳香的道路,拼命奔跑去。
       但还是有跳不出来的时候。读大学以前,我永远是班里最后一个交学费的人,不管我用何种方式与父母嬉笑着要钱,他们都会一律冷冷地回答:没钱。他们只是觉得不舍,白白地把自己挣的钱交给别人,宁肯拖到最后,让钱在自己口袋里捂得烫手了,才一脸不悦地拿出来。我也永远都是那个朋友最少的学生,不管我怎样拼命地往周围的小圈子里挤,都无济于事。他们总是很尖刻地就当面对我指责说:我们不想要骗子和小偷的女儿!我想给他们解释,尽管我的父母是坑蒙拐骗的人,但恶习是不会遗传的,我和他们中的每一个女孩子一样,善良、上进、懂得给人关爱。这样的解释,奏效的时候并不是很多。大多数时候,我一个人孤零零地骑车上学,在路上他们对予我热情地打招呼,理也不理,便嘻嘻哈哈地飞驰而过。我从没有对加入到那样一个朝气蓬勃的小团体里去失望过,我相信父母甩给我的东西,我会干干净净地甩开去,像骑车时将路上的积水欢快地溅出去很远一样。
       那是我最忧郁也最快乐的时光,我会因为在菜市场上,看到父母被人揪住衣领还据“理”力争而觉得哭笑不得,亦会因为能始终笑着将那些来找父母“算账”的人,一个个地打发走而感觉到开心。我记得偶尔会有男生在路上截住我,和我说一些让人莫名其妙的废话。尽管他们没有写情书给我,只是喜欢与我天南地北地闲扯,但我却是为此会兴奋上很长的时间,不是为女孩子都向往的爱情,而是因为这样地被人嘲弄,还能有人喜欢。那是一段像莲花一样向上努力生长的过程,周围皆是淤泥,可是当我被赋予了生命,我就不会辜负这一段生机的旅程,而且,开出一尘不染的洁白花儿来给世人看。
       我在读到高三的时候,已经有三四个可以心心相通的朋友。他们去我的家里做客,从不会因为父母的冷淡和自私而对我心生怨恨,他们知道我是与父母不一样的。甚至后来母亲因为偷了附近工厂的器具,被拘留了一个月,几乎成了小城人人皆知的新闻,但我的这些朋友,还是进门来礼貌地喊母亲“阿姨”,还是鼓励我报考最喜欢的英语。我的真诚和无忧,感染了他们。
       后来我读了大学,身边没有人再知道我人品糟糕的父母;但每有朋友要去家中做客,我还是会把父母的待人习惯和盘托出,我只是想告诉他们,如果他们看到我父母的为人,请不要因此怀疑我对他们的诚意。我无法选择出身,但我可以选择自己走路的方式。难过的时候我最喜欢看一部叫《蝴蝶》的法国电影,影片里那个叫莉莎的8岁小女孩,她被单身母亲一次次忽略,但却从没有哭闹过。她依然是一个快乐的小孩子,永远不会去想悲伤,永远知道只有想办法,才能让大人明白自己,让陌生人喜欢上自己。片中主题曲的歌词,我几乎倒背如流。
       “为什么漂亮的花会凋谢?”——因为那是游戏的一部分。
       “为什么会有魔鬼又会有上帝?”——是为了让好奇的人有话可说。
       “为什么木头会在火里燃烧?”——是为了我们像毛毯一样的暖。
       “为什么大海会有低潮?”——是为了让人们说:“再来点。”
       “为什么太阳会消失?”——为了地球另一边的装饰。
       “为什么狼要吃小羊?”——因为它们也要吃东西。
       “为什么是乌龟和兔子跑?”——因为光跑没什么用。
       “为什么天使会有翅膀?”——为了让我们相信有圣诞老人。
       这是一个孩子眼里的世界,一个在黯淡里依然知道要快乐成长的孩子的世界。而我整个的年少时光,即是这样走过,且在我融入这个社会的时候,开出让身边每一个曾经鄙视我的人,皆真诚惊叹的无瑕莲花来。
       (顾友勤摘自《家庭之友·情感》2006年第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