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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怀着对非洲生活的向往，怀着对专业的热爱，怀着对动物温柔眼神的憧憬，女性猴类学专家冈安直比在32岁那年带着6岁的女儿前往刚果，参与将大猩猩孤儿野放回森林的计划。在那个收养因盗猎而失去父母的大猩猩宝宝孤儿院里，她们一起给大猩猩宝宝包尿布、喂牛奶，抚养它们长大。最后，冈安直比将这5年的亲身经历，描写成一部人与猩猩的对话，细述了与大猩猩相处过程中所发生的许多不为人知的内情，本文是该书的节选。
       大猩猩的生产
       包含人类在内的猴子同类(灵长类)之中，体型最大的是大猩猩，长成以后的成年雄性的体重超过200公斤。体型比较小的母猩猩们的身体，也是圆滚滚的，体重在100公斤左右。依此类推，人们一般会想：大猩猩的宝宝，一定比人类的婴儿要巨大许多吧!
       可是出人意料的是，刚出生的大猩猩宝宝却不到2公斤，大概只有人类婴儿的一半大而已。
       动物的妊娠期，通常是身体越大，时间越长，但是大猩猩的妊娠期却比人类的短，而大猩猩宝宝也和人类的婴儿一样，是在未成熟状态下出生的。所以要是没有大猩猩妈妈的强壮手臂保护，大猩猩婴儿根本就是处在毫无防备的状况之下。
       现在回想起来，我在恩德基初次见到的大猩猩宝宝，大概也是刚出生的吧，只有一点点大、全身红褐色、瘦瘦干干又皱巴巴，胎毛也是东一块西一块，看起来很像裸露着的样子，比起人类的婴儿还要更“赤裸裸”呢。它紧贴在大猩猩妈妈体毛较少，体色又接近黑色的胸脯上的样子，非常惹人注目。
       带着这种婴儿的大猩猩妈妈，得和人类一样，花很长的时间在育幼上面。鹿或羚羊等的有蹄类动物的宝宝，一出生时毛和蹄就已经长全，一小时以后就可以跟着母亲跑；和这种类型的母亲比起来，大猩猩妈妈可就辛苦太多了。
       但是，想到生活在热带非洲丛林中的大猩猩的生活模式，就能够理解这种大自然的机制了。
       鹿类动物的食物，主要是生长在栖息地附近的草；对它们来说，生活中最重大的事，就是如何逃离捕食者的魔掌，也就是说，逃走时的速度，关系着它们的生存。就算是刚出生的孩子，也无法躲避这种命运。遇到危险时，是否能够拔腿就跑，是生死攸关的问题。
       但对灵长类来说，被可怕的食肉动物紧盯不放的时候并不多。就算是碰上了，也只要转身逃上树就行。因此猴子们主要关心“如何从复杂的高树所形成的丛林之间，找到充分的食物”这件事上。
       一年到头都能够在身边找到营养价值高的水果树林，是不可能的事，所以猴子们就得整天到处移动，寻找食物。它们每天固定的移动距离，就会比鹿们远，而且，快速地在树枝间攀爬的移动方式，对它们而言也比较有利。
       对于得保持身体灵巧好在森林里过日子的灵长类来说，妊娠、生产这两件雌性的大事，就得尽量地采取轻巧的作战方式。也就是要在婴儿的身体已经具备必要的最低限度的机能和结构时，就把它们给生下来，然后再来慢慢地养它们。所以大猩猩的新生儿，也和刚出生几天的人类婴儿一样，眼睛还没张开，只会哭、嘴唇碰到妈妈的乳头时就用力吸以及紧紧抓住母亲的毛皮这些事。
       人类的婴儿也有这种倾向。初生婴儿的握力特别大，让他握住单杠，他就能够长时间吊挂在单杠上，这种本事甚至胜过体操选手呢!
       我为了确认这种说法的真实性，女儿一生下来，就趁着喂奶的时间，护士不注意的时候，开始做实验。刚出生的早菜手脚紧缩在一起，以一副悬垂在单杠上的姿势，一直紧握住我的手指，到后来反而是我的手指变得很痛。不过，这种“技能”只有在刚出生的头几天办得到，越大就越“像人”，而变得不中用了。
       赌徒的梦想
       由于刚果的计划，让我开始研究大猩猩孤儿，而1993年到1994年，我又获得在英国的豪列兹动物园，观察大猩猩集团的机会。
       豪列兹野生动物公园，是由一位名为约翰·艾斯皮纳尔的赌徒设立的私立动物园。艾斯皮纳尔先生在30岁初时，因开赌场赚了一大笔钱，把名为豪列兹，原本是贵族别墅的地皮买下来，当做自己的别墅，并且在庭院中豢养猛兽。
       1958年，艾斯皮纳尔取得了大型兽类的饲育许可，开始饲养大猩猩及老虎，这是豪列兹动物园的起始。1975年豪列兹动物园有了首次的大猩猩生产记录，到1999年为止的24年间，一共有75只大猩猩在这个动物园里出生。大约同一个时期的日本，从1957年起，最初的4只大猩猩抵达上野动物园，到现在为止，整个日本的所有动物园，所有的大猩猩生产记录，只有7只。由此可知豪列兹动物园在大猩猩培育上有多么的成功了。
       在刚果的大猩猩孤儿院，当我初次见到艾斯皮纳尔先生的时候，一直觉得以前好像在哪里看到过他，可是却总是想不起来到底是在什么地方。后来搬到英国去，在看到他的动物园时，才唤回我久远的记忆。原来在20多年前，当我还是中学生的时候，曾经在“野生的王国”或其他的什么动物节目中，看过豪列兹动物园。
       在画面中，有整片白桦林的广大英国宅邸的庭院里，放养着的整群大型加拿大狼在林间疾走。庭院的正中央，有一位纤瘦的金发英国绅士在微笑。那应该就是艾斯皮纳尔先生。我记得当时留下的印象是：这世上居然有这种令人羡慕的人。
       豪列兹里有一头名为Babydoll的雌性大猩猩，虽然现在是体重有70公斤的健壮母猩猩，但是在40年前初抵达伦敦时，还是出生不满半年的大猩猩婴儿。由于它实在是太过虚弱，动物商觉得大概没有人会买它，就擅自把它带到艾斯皮纳尔先生的伦敦家中。当时艾斯皮纳尔先生不在家，动物商便只留了话，就把猩猩宝宝放在床上，让宝宝睡觉后，就走掉了。
       他的留言是：“要是它在一年以后还活着的话，就请给我200英镑。要是死掉的话，就算了。”
       艾斯皮纳尔夫妇回到家，看到像是弃猫弃狗一样的弃猩猩之后，当然吃了一惊。但是在艾斯皮纳尔太太的精心照料下，Babydoll竟然健康地活了下来，现在都已经有孙子了。说到这里，我才想起一件事：我忘了问艾斯皮纳尔先生，那位动物商后来到底有没有去找他收那200英镑呢?
       60年代初期，豪列兹动物园里的大猩猩只有一只雄性及四只雌性，数量不多，年纪也都还很小，所以与其说那里是动物园，还不如说：那里是备有简单寝室的个人动物收集的场所。在广大的庭院中，五只小猩猩和小老虎们玩得很高兴的情景，现在也还留在人们的记忆里。据说2到4岁的大猩猩们正顽皮，觉得光是在豪列兹的庭院中玩很不过瘾，经常远征到附近的农场去，把晾在外面的衣物扯下来，让生气的农场太太拿着棒子在身后追着打，自己却乐半天呢!
       艾斯皮纳尔先生现在仍然拥有位于伦敦及法国加雷的赌场，他用在那里赚来的钱，经营动物园及观察动物的计划。因为所饲养的动物们的繁殖率实在是太好了，所以光是动物园的门票或是相关商品的收入，实在不够支付动物们的伙食费。
       漫长的育幼期
       虽然是一种偶然，但是刚果的大猩猩们能够来到饲育经验丰富的豪列兹，真是它们的运气。
       这是因为就算是在健康的时候，大猩猩的育幼也是非常花费精神与劳力的，搞不好比养育人类的婴儿还要辛苦呢。至少从在刚果的大猩猩孤儿院，照顾过30只小猩猩的我的经验来看，我可以很肯定地说：照顾大猩猩宝宝，比照顾我女儿早菜要麻烦多啦!
       我一直到在大猩猩孤儿院担任院长职务，自己代理大猩猩妈妈的角色时，才初次体会到它们的伟大。和宝宝一天24小时片刻不离的日子要持续上好几年，到底会是什么样的感觉呀!对现代人来说，就算是很喜欢小孩的妈妈，大概也无法做到这种程度吧。
       虽然说大猩猩的宝宝在出生的时候很小，但要是以为它们就一直保持小小的体型，好减轻妈妈的负担的话，那你可就太天真啦。特别是以雄性来说，在出生的时候两公斤，到了完全成熟的15岁左右时就可达200公斤，体重一共会增加100倍，所以在1岁的时候为7公斤、2岁的时候就有15公斤，每年几乎都在以等比级数增加体重。
       当大猩猩妈妈们在深邃的丛林中来回行走，寻找能够吃的水果和树叶时，不是让宝宝紧抱住自己的肚子，就是在它们稍微长大一点时，把它们背在背上移动。因为它们的行动范围不会只停留在地面上，所以爬树的时候，也要小心地带着宝宝走，注意不让宝宝撞到树枝而掉下去，或是被藤蔓钩到脖子等才行。
       在豪列兹动物园经常看见的光景，是在宝宝的脖子还很娇弱，还坐不稳的时代，母猩猩移动时会很小心地一直用一只手扶着宝宝的头；而往上爬的时候，则把宝宝抱在自己的锁骨附近，采取像让它们坐在自己的胸部般的姿势，让宝宝不会掉下去。
       虽然如此，宝宝也是从懵懂无知的时候开始，在遇到突发状况——例如被年轻的母亲粗暴地把屁股顶起来的时候——就会陷入慌乱，哇哇大哭，乱抓妈妈的皮肤，努力地不让自己脱离妈妈的身边。母亲在被小孩乱拉乱扯之后，大概也是很痛的吧，就会皱着一张脸，抓住小孩的手腕，发出“喔、喔、喔”的低吼声，生气地要小孩放手。
       这简直就像是人类妈妈在蹲下来想要绑婴儿车的安全带时，被抵抗的婴儿抓住头发，没有办法动的时候的景象呢。
       猩猩宝宝长到大约1岁半到2岁的时候，也会离开妈妈的怀抱，自己吃东西。母猩猩终于从24小时抱着婴儿不放的状态，稍微得到解脱。猩猩宝宝们在母亲不移动的时候，会开始和其他的宝宝们玩，也会一起到相当远的地方去探险。
       但是因为它们在追来追去的时候，也有可能会因为玩得太过疯狂而从高枝上掉下来，或是被葛藤缠住脖子，所以母亲得一直紧盯着它们才行。这是和人类的小孩们一样，开始“调皮捣蛋”的时期。在我的朋友们之中，只要是有儿子的人，都异口同声地抱怨：
       “宝宝1岁到2岁之间，总是不停地受伤。这种生活真的是地狱!”
       母猩猩的心情大概也是如此吧!
       等宝宝长到3岁，除了在长距离移动的时候以外，会开始在母亲或兄弟，或是父亲的身后，走相当远的距离。由于在潮湿的丛林里面，树枝被果实压弯，垂直地长高到20米以上的巨木，一点也都不稀奇。所以连成年猩猩也不容易爬上的树，幼小的猩猩就更得靠别人帮忙才行。
       母猩猩在这种时候，也会背着将近4岁，已经有30公斤左右的孩子攀爬树木。在母亲拼命地攀着粗壮的树干往上爬的时候，圆滚滚的猩猩宝宝就会紧抓住母亲的背，像被背在背上的米袋一样，以一副很舒服的表情，在母亲的背上摇来摇去。
       我曾经看过下一胎已经出生，腹部和背部各有一只猩猩宝宝，正在移动中的母猩猩。由于宝宝的重量非同寻常，所以旁观者的我，真的很想对它说一句“你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