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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一代]天不生路,我开路
作者:蒋 超

《青年文摘(红版)》 1999年 第0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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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异乡漂泊,忍辱做男佣
       1991年秋,正在为圆大学梦而作最后冲刺的王永林,迫于家庭困境,不得不含泪离开了校园。
       王永林的辍学,缘于5月份那场使他家遭受灭顶之灾的诉讼。由于老实巴交的父亲不懂法,被人怂恿,糊里糊涂地在别人的贷款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从而遭来横祸。这笔巨额贷款,犹如一座大山压在全家人的头顶。在漫长的诉讼中,家里的粮食及值钱的东西全部卖尽,一家人生活无着,仅靠父亲一人上山砍柴换点钱养家糊口,怎能维持一家老小的生活呢?无奈,懂事的永林只好作出了痛苦的抉择。
       王永林辍学后,没日没夜地与父亲一起挑起家庭的重担。稍有空闲,他仍然拿起书本,依旧想圆他的大学梦。同时,自家的遭遇及平时的耳闻目睹,使王永林深为老百姓法律意识淡漠法律素质差而扼腕叹息。他想,我要是一名律师,就能维护更多人的合法权益,就能使像父亲那样不懂法的父老乡亲免遭不必要的侵害,那该多好。于是,当一名律师的愿望又在时时炙烤着他的心。
       尽管王永林和父亲拼命地劳作,但是一贫如洗的家庭仍没有在近一年的时间内走出困境。眼看着自己的理想渐渐地化为泡影,王永林决定离乡背井,变换一种生活方式,以寻求生活的出路和命运的转机。于是,1992年8月,王永林手攥着父母亲东挪西借来的120元盘缠,挥泪离别四川省三台县,来到江苏省溧阳强埠镇的姐姐家。
       为了寻工作,每天他都四处奔波,赔着小心的笑脸,怯生生地走进一家家企业。不知跑了多少路,也不知遭了多少人的白眼儿,可跑了近两个月。却没有撞开一丝的门缝。
       打工的愿望破灭后,王永林只得跟随姐姐村上的人到无锡去做苦力。他在一个建筑工地上做了小工。拌水泥、拎灰桶、抬砖搬瓦,这些粗重的活一天干下来,瘦小的王永林常常累得趴在地上,闭上眼睛永远也不想起来。体力上的折磨,他咬咬牙、拼了命地承受了,而最让他不能忍受的是晚上宿舍里那乱哄哄的一片扑克声、麻将声,以及那不堪入耳的谈论女人的污言秽语声。在这片乌烟瘴气中,哪有他一方读书的天地?为此,他断然辞掉了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
       举目无亲的王永林一时成了无锡街头的流浪儿。白天,饿了买块饼充饥;到了晚上,他只得露宿街头。后来,一位好心的当地人看他怪可怜的,便介绍他到一个瘫痪在床的老人家里做了男佣。当日,在见主人时,王永林提出:我什么苦活累活都愿干,工资少点也无所谓,只求能给我一点读书的时间。得到主人的允诺,王永林兴奋极了。由于老人长期瘫痪在床,性格变得古里古怪,主人先后请了10多位女佣照料老人,均因无法忍受老人的习性先后离去,而王永林却默默地承受着这一切。微薄的120元工资,他几乎全部用来购买了书籍和资料。
       在周围人的眼里,一个小伙子当男佣,是多么的卑贱和低微,王永林一下成了左邻右舍茶余饭后的谈资笑料和任人鄙视的对象。一次主人家的子女想在不增加工资的情况下,让王永林多做一些分外的活儿。王永林考虑到自身利益。没有马上同意,哪知却遭来老人女婿的一顿带有污辱性的训斥:“你记住,在我们这里你永远是佣人,要听从主人的安排!”王永林很气愤,男子汉的自尊心受到莫大伤害,真想和那人大干一场,出口怨气,但是为了自己的理想和追求,他忍了。他安慰自己:我是堂堂正正的男儿,应该拿得起放得下。
       渐渐地,王永林以他的真诚和行动赢得了老人及家人的信任和赞赏,并与他们建立了深厚的感情。但1992年12月底的一天,他接到姐姐的信说已替他在溧阳一家化工厂找到了工作,让他速回。此刻他有点舍不得,但为了理想,最后还是决定离开无锡。临走时,全家人设宴为他送行,老人紧紧攥住他的手久久不肯放开。王永林说:“我如当了律师,就回来看您……”
       千折万磨,寂寞苦读路
       厂里安排他做烘箱工。车间里温度较高,浓烈的甲酸味熏得他头晕脑胀。1993年2月5日那天,他感到浑身乏力,头痛欲裂,呼吸严重困难,实在支持不住,便用手势向班长请个假,跌跌撞撞地走出车间。当时正下着雨,他推着自行车,上气不接下气,只好走几步,就伏在自行车上歇一歇,再走几步……一个多小时,才走了一里多路,浑身湿透的他终于支持不住了,不省人事地倒在雨地上。
       经抢救脱险后,为了谋生,更是为了心中那永不熄灭的理想之火,他又拖着虚弱的身子去上班,可身体还是严重过敏。他以为自己再多休息一段时间会适应,哪知一次、二次、三次……过敏使王永林几乎绝望了。但伤心过后,不甘听从命运摆布的王永林愤然写道:“天不生路我开路,岁月无情我有情;自古风流何为最,发奋图强第一尊。”并把普里尼的一句名言贴在床上——“在希望和失望的决斗中,如果你用勇气和坚决的双手紧握着,胜利必将属于希望!”
       1993年6月,王永林报了法律专业的自学考试,走出了向律师队伍迈进的第一步。
       此刻他已全然不顾过敏的折磨,又毅然走进了车间。危难之中,车间主任李和保问他道:“听说你想当律师,连生病住院都捧着书看,你告诉我有没有成功的信心?”王永林哽咽着回答:“只要不死,我一定要沿着这条路走下去!”“好,有种!”李和保拍拍王永林的肩膀说:“我一定尽最大的能力帮你。”
       一个车间主任的权力是十分有限的,他尽力把班组包干的活儿分配给王永林:冲厕所,打扫卫生,干些辅助活,不与甲酸直接接触。
       这关心和帮助像一股暖流温暖了王永林痛苦的心,他激动的泪水夺眶而出。当晚他就制定了自己的三年奋斗目标:两年通过自学考试,拿到法律专业大专毕业证书;再一年通过全国律师资格统考。
       过敏的程度一下减轻了不少。但白天的时间工作占得满满的,他只有利用晚上的时间挑灯夜读。每晚月移中天时,他才敢合上书本睡觉;而凌晨三点,刚刚合了一会眼的他又披衣下床,翻开那似乎还留着自己体温的书本。过度的体力和脑力的消耗,使他常常感到体力不支。一天他照例骑自行车去上班,途中突然眼前一黑,连人带车一下栽进了冰冷的水库里。从那以后,王永林干脆每天背着书包步行七八里路去上下班,同时利用路上的时间去记忆、理解、掌握法律知识。
       1995年12月,他终于获得法律专业的大专文凭。
       自强不息,苦圆律师梦
       1996年,他又报名参加了全国律师资格考试。这种考试一是参加人数多,录取比例小;二是参加人员的素质高,学历高。因此,竞争异常激烈,不知比自学考试要难多少倍。但王永林却暗下决心,务必一次通过。
       尽管身体过敏的程度有所减轻,但他依然摆脱不了过敏的折磨,每次发作都让他死去活来,严重地
       影响了他的学习。于是他便抱着试试看的心理,捧着大专文凭,找厂领导帮忙,看看能否换个工作,哪怕是做仓库保管员、公司内的清洁工也行。但是,王永林失望了……
       更可怕的是,王永林的苦衷非但没有得到更多人的同情,冷嘲热讽却从四面八方涌来。有人说:“我们公司人才济济,连扫厕所、清澡堂的都是大学生,你小鲤鱼还能翻起大浪头?”又有人更是出言不逊:“小四川佬,省省心吧,别念书了,你看看拿了个大专文凭有屁用,还不如我们这些文盲。你们外地人在我们眼里始终是穷,没出息的……”
       面对这些人的恶言秽语,王永林只是淡淡地一笑。
       律师资格知识面较广,王永林基础又差,仅靠看看教科书是不行的,他只好花钱买更多的资料。本来工资不高的他一月下来总剩不了多少钱,他经常吃的是泡饭就咸菜,穿的衣服补了又补,实在不能再穿了,就穿姐夫的衣服替换一下。他像着了魔似地拼命看书,有一天下班回家,仍像往常一样边走边看书,不想马路上的一只窨井没有盖上,一下子就掉进了几米深的窨井中。要不是路人及时将他救起,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从那里出来。
       临考前的一个月,他向厂里请了假,进行最后的冲刺。每天休息的时间最长时只有5个小时,一个月下来,他的体重竟不足40公斤。
       王永林以他顽强拼搏的精神和坚韧不拔的毅力再一次获得了成功。1996年12月,王永林被告知通过了全国律师资格考试!当他得到这一消息时,百感交集,禁不住流下两行热泪……
       维权守诺,赴京领殊荣
       1997年8月,王永林被常州市三明律师事务所聘用,一年多来,他承办的诉讼案件和非诉讼案件50余宗,无偿提供法律咨询近600人次。在工作中,他始终坚持尊重事实和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竭力维护当事人的合法权益,以自己的行动履行着当初的诺言。
       去年10月的一天,一个四川打工仔汤某慕名从武进赶到所里,向王永林哭诉自己的不幸:他在一家私营企业上班时因锅炉发生爆炸,而被烧成重伤,伤未痊愈,医疗单位便强制他出院。老板也对他态度蛮横,不理不问;仲裁部门则以“鉴定部门未作出鉴定结论”而迟迟不予仲裁;鉴定部门又以“医疗未终结,尚无法鉴定”为由,拒不鉴定……
       要想为汤某赢得利益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王永林穷追不舍,一次次地进行据理力争。但一个月后,汤某仅收到“伤残十级”——这“最低一级”的鉴定结论。王永林及时地安慰汤某及亲人,又极力代他申请复议,一次次地上门交涉,终于获得鉴定部门最终公正的鉴定——“伤残七级”,并依法给予了公正的裁决,汤某的合法权益至此得到了维护。
       王永林不向厄运低头,自强不息,敢于向命运挑战的事迹受到社会各界的普遍赞誉。1998年12月,他被团中央等国家部委联合评为第二届全国十大杰出外来务工青年。
       “我们生命的旅程也许会布满荆棘,也许会险象环生,但我们更应该因此而庆幸。因为荆棘过后,险象被征服,我们便能到达无限风光的生命高峰。”这不是哪位伟人的至理名言,而是王永林在日记上袒露心迹的一句表白……
       (齐云摘自《青年月刊》1999年第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