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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利坚的法律像大棒硬邦邦也像胡萝卜脆生生
       同学余君从美国探亲回来，说起他在美国当了一回被告的遭遇。以下原话照录：
       我从来没有想过，在我赴美探亲期间，竟然会在洛杉矶的大街上一不小心成了被告。
       这天清晨。我出门跑步。途经一个十字路口时，路上很安静，大多数美国人还没起床。我左瞧瞧，右瞧瞧，连一辆汽车的影子也看不见。这时候，虽然人行道的斑马线上亮着红灯，但既然路上没有车，我何必一定要傻乎乎地等到转到绿灯才过马路呢?我在国内过马路是从来不用看灯的，我们的斑马线和红绿灯只是十字路口的一种装饰，汽车从来不管斑马线上的行人，行人也从来不管马路上的汽车，我们在国内过马路时只须与汽车比速度比灵活比勇气。现在，路上没车，连跟汽车斗快也免了，此时不过更待何时，于是，我便昂首阔步冲着斑马线上的红灯过了马路。
       没想到，一个白人警察正站在离我几十米远的地方，目不转睛地盯着我。我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
       警察很有礼貌地拦住了我的去路，他操着带有浓重本土乡音的英语叽里呱啦地说了一大串，我一句都听不懂，但可以猜到他是说我违例闯红灯。最后，当他伸手要我出示证件时，我听明白了，于是便掏出护照让他登记。他又叽里呱啦地说了一大串，然后送给我一张“牛肉干”(告票)，告票上写着我在何时何地违犯交通条例过马路，应罚款58美元。
       违例过一回马路竟然要罚58美元，相当于500元人民币，能不心疼吗?我的英语说得很蹩脚，无法跟他解释，更无法与他争辩。警察先生又冲着我叽里咕噜地说了一堆，然后便转身走了。
       我拿着告票垂头丧气地回到家里，要我的美籍姐姐带我到法庭上交罚款。她大骂我的老实巴交，她说：“在美国，跟警察打交道要装傻扮懵，一问三不知，一口一句I DON’TKNOW，让他拿你没办法，最后不得不把你放走了事，哪有像你这么笨的，问什么说什么，还乖乖地把证件拿出来给警察登记。”
       姐姐说罢，接过我手上的告票，左看右看，看了好久，终于让她发现了告票上的漏洞：“嘿，他把你的体重搞错了，他在告票上写着你身高约1米75，体重约60公斤，哈，这警察也太没有眼力了，你这瘦猴，说你有55公斤就已经抬举你了，60公斤?哈哈哈!”
       我不知道姐姐笑什么，她笑了好一会儿，说：“他把你的体重搞错了，你可以一口咬定是这个警察认错人，你可以说他当时看见一个比你胖的人闯红灯，却误认了是你，而你又听不懂他说的英语，所以吃了死猫。你甚至还可以反咬一口说这个白人警察种族歧视，对亚裔人士有偏见，欺负黄种人等等，这样，法官就不可以判你交这58美元罚款了。58美元哪，怎能那么容易一声不吭地就被他罚掉了?”
       我按照告票上写着的时间地点按时来到法庭。法庭布置得很是庄严，气氛非常严肃，一个黑人法官坐在正中，面无表情，一副公正无私的样子，让人想起中国的包公。法庭上还专门设有一个被告席，虚位以待，等着我站上去，当一回美国被告。
       姐姐事先为我写好了一张自辩状，嘱我上庭的时候亲手交给法官，上面列出了一大堆理由，否认控罪。
       法庭里的被告很多，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法庭上的观众也很多，美国人天生喜欢打官司，也喜欢看人打官司，旁听席上就坐了一些专门来看热闹的人。有一些母亲天天带她们的孩子来法庭旁听庭审，她们并非要让孩子在这儿接受法制教育，而是因为如果带孩子去看电影要掏钱买票，来这儿看庭审却分文不收。
       法官审案的效率奇高，大约两分钟就处理一宗。被告大都乖乖认罪，然后乖乖去交罚款，如果遇有被告不肯认罪，法官就会另外安排时间，把控方证人召来法庭当面对质。
       庭警高声呼唤我的名字，并把我引领到被告席上。我这一辈子从来没有当过被告，想不到第一次就站在美国的被告席上，我的两条腿像患了伤寒似的直发抖。姐姐的叮嘱全忘得一干二净，姐姐嘱我交给法官的自辩状也忘了拿出来。
       我是外籍人士，法庭临时派了一个翻译给我，免得法官与我鸡同鸭般讲。
       法庭通过翻译问了我两个问题。第一个问题是：“你有没有冲红灯?”我不知道为什么，老实巴交地答了“YES”。法官的第二个问题是：“你认不认罪?”这时候，站在一旁的翻译提示我，说：“如果认罪就只罚29美元。”我一听大喜，原来美国的法律也可以讲价，只要认罪就可以便宜一半，一下子便省下29美元，遂即时抢着回答：“认罪。认罪。”
       0K，法官点点头，挥挥手，让庭警领我到法庭外面的窗口交罚款。我的被告生涯前后不到两分钟就宣告结束了。
       我刚离开法庭，就遭姐姐一顿训斥：“你有没有搞错?叫你把信交给法官你又忘了，叫你千万不要在法庭上认罪，你偏要认了，你看，完了，这回想不交罚款都不行了。”
       交罚款的窗口前，有几个人正在排队，这时，一个黄种警察走过来，见我们好像是中国人，便用普通话告诉我们交罚款的规矩。我们既惊讶又高兴，想不到在美国的法庭上也遇见老乡，便跟他聊起来。
       他问我犯了什么事，我把自己的被告经历老老实实地告诉他，警察老乡问：“你在法庭上认罪了吗?”姐姐一听，免不了又把我数落了一番：“这个人，一上法庭就什么都招认了。”
       警察说：“认罪就好。”
       “好好好，好个屁，现在只好排队交罚款了。”
       警察说：“认了罪，表示你诚实，美国法官最讨厌不诚实的人，你认了罪反倒可以向法官求情。”
       “求情?”我莫名其妙，求什么情?难道美国的法庭也有人情讲的吗?
       警察说：“你认罪以后，可以跟法官申诉自己初入贵境，人地生疏，不谙美国法律，误闯红灯，希望法官予以轻判。但如果你拒不认罪。一旦查实，你就不可以求情了。”
       “可是，可是我刚才已经认罪，法官已经轻判我交一半罚款了。”
       警察笑了一笑，要我们把罚款单给他。
       他拿着我的告票和罚款单，走进法庭，在法官面前叽里咕噜地说了一会儿，然后走出来跟我们说：“法官已经同意免去你们的罚款，但下不为例。”
       真没想到余君这个美国被告的认罪竟然歪打正着。
       (李希民摘自《深圳青年》1999年第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