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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爱亲情]鼾声
作者:马一刀

《青年文摘(红版)》 1999年 第0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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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公因私,我已好几年没回故乡了。忙忙乱乱地行走在城市的街头,几乎忘记了独自生活在乡村老屋里的老父。
       前不久,家乡的表哥写信告诉我。父亲蹲在村口路边守望的身躯像是一块坚硬的石头……看到这里,我的泪水滚了出来,连忙推去所有事务,一刻不敢停留地往故乡赶。在村口的路边,父亲终于看到他风尘仆仆的儿子出现在回家的路上。他站起来,搓着那双大手嘿嘿地笑着。
       吃过简简单单的晚饭,唠过一阵子平平常常的家常,窗外夜风起处虫鸣渐深。
       我打了个呵欠说:“爸,咱睡吧。”
       父亲的眼中露出难色,他说:“嗯,睡吧。”随后又站起身往门外走。“我爱打鼾,怕吵你睡觉,我找人搭铺去。”
       我拦住他笑说:“爸,我是你的崽,像你,也打鼾,你不是不知道。两只喇叭一块儿吹,热闹。”
       父亲不好意思地笑了一声,开始脱鞋宽衣。于是,我跳上了那张自己睡了十几年的破旧、宽大而又温暖的床。跟以前一样,父亲睡那头,我睡这头,彼此枕着一双臭脚。
       月亮在窗外移,树梢摇动,筛下一床碎银。但听不到那熟悉、亲切的鼾声。
       父亲在那头说:“不早了。睡吧。”
       我在这头应道:“睡吧。”
       月亮从窗口消失,鸡啼在村庄远远近近的地方响起,床上仍然没有那亲切的鼾声。记得以前与父亲同寝时,在田头地尾劳累了一天的父亲头沾枕头就睡过去,鼾声惊天动地,吵得我无法入眠,就恼怒异常地用脚踹醒他,叫他熬着等我睡去后他再睡……想到这里我的心好痛。于是,就装作打鼾,打得既重又急,仿佛睡得极香极深。
       父亲在那头轻轻地侧了侧身,并欣慰地舒了一口气。
       随后,我发现父亲轻轻地起来,轻轻地给我掖被角,最后,父亲竟用手轻轻地摸我的脸。当那粗糙而又温暖的手在我脸上划过时,我嗅到了一种特别的气息。鼻子一酸,泪水便滚出了眼眶。父亲的手一抖,替我抹去泪水,叹了一声说:“鸡都叫了,睡吧。”
       我哽咽着答道:“睡吧。”
       (马虹、夏天行摘自1998年12月4日《南方周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