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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味人生]珍珠的另一层含义
作者:栖 云

《青年文摘(红版)》 1999年 第0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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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友王俐是一位颇有建树的私营企业老板,她创办了一所盲人老年公寓,给每一位失去光明的老人,挑亮一盏心灵的灯。
       女友说,她一切成绩和善举都缘于她的母亲——
       刚上学的时候,我最害怕开家长会。其他同学的爸爸妈妈体面而喜悦地鱼贯而入,我却深藏在角落里,像只受惊的小鸟。点名开始了,“王俐,王俐的家长来了吗?”三姨从座位上缓缓站起来,“在这儿。”老师面带微笑问:“您是王俐的母亲吗?”显然,三姨的面貌太年轻了,让人乍望一眼就立即会产生怀疑。三姨急促地瞥了我一眼道:“我是王俐的三姨。”
       “她母亲不能来吗?”
       三姨略沉吟一下,勉强道:“她在外地开会。”
       角落里的我感到脖子粗得大红萝卜一般,脸一定涨得像红灯笼。班主任和同学,谁都没见过我的母亲,古怪的性格纠缠着我,敏感、多疑、自卑、沉默寡言,这一切的症结都缘于父母——父亲早逝,母亲则是一位盲人。当然,这并非他们的错。
       有一天晚饭后,母亲考虑了好长的时间才开口:“孩子,我很想知道你学校的样子。”我咬紧嘴唇,沉默了足有3分钟,才勉强答应了。
       放学后,我接母亲来到校园。这时,同学都回家了,校园里静悄悄的,只有轻盈的风声一阵一阵,将淡淡的桂花香拂进肺腑。真香啊!母亲用粗糙的大手逐一抚摸桂树,抚摸石垒的墙壁,那种专注和兴奋似乎伴着馨香的风一起,渗进石缝中去。
       “王俐。”
       我感到头皮呼一声炸开了,是老师的声音,她怎么这么晚了才下班?
       “王俐,你和谁在一起?”老师的声音又载着桂花香飘荡过来。我惊恐万状地盯着母亲,期期艾艾道:“我,她,她是一位盲人,我护送她回家。”
       我看到母亲脸上的肌肉痛苦地扭动了几下,她紧紧抱住树干,不吭一声。
       老师搂着我笑了,“傻孩子,何必难堪呢?老师早就知道了,并没有嘲笑你呀。”见到我满目疑惑,她解释说:“开学的时候,你不是填写表格了吗?虽然没有填明母亲是盲人,但在福利工厂工作的职业,岂不是一目了然?”
       母亲握住老师的手老泪纵横:“我对不起孩子,给孩子丢了脸。”她没有黑眼珠的眼睛痛苦地翻着,“有谁知道一个盲人妇女养育孩子的艰难,看不见,就听;听不见,就摸索,吃尽的苦头真难以用语言叙述。可是再难,也要将她养成人,这是她父亲的遗愿,也是我所有的希望和安慰。如果没有她,不但眼睛瞎了,心也跟着瞎了。”
       站在沉醉的桂花香里,我突然动情地哭了。
       母亲短短的几句话,给我打开了一条内心的通道,纯朴的盲母亲,将我宠坏了,但她纯朴的话也将我点悟了。那一刻,我再不感觉母亲因失明而丑陋,再不深埋自卑的头,再不拒绝敞开紧闭的心扉。
       世间有许多苦难和难堪是替亲人承受的,你的生命有时是亲人的希望和安慰,为亲人活着,同样意义深远义不容辞。这是我在母亲、一双盲人的眼中看到的做人职责。还记得珍珠的故事吗?蚌对养殖者说,替你孕育珍珠备受折磨,生不如死。养蚌人却说,假如没有你,美丽的海的眼睛到哪里去寻找?蚌沉默了,将泪水凝聚成美丽的珍珠,献给养蚌人。
       其实,很多情形下,仅仅是当你照亮别人的时刻,才蓦然发觉自身的光芒。
       (朱石林摘自1998年9月27日《羊城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