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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最早接触的化妆，不是描眉涂唇，而是染指甲。故乡有一种花叫做胭粉豆，开红色的串铃小花，色彩比它的香气要强烈。把这种花放在碗里捣碎，用它的浆汁去染指甲，把十指染得艳红，对着阳光一照，指甲就会像琥珀一样闪闪发光，非常明丽。有时若是那花的浆汁还有剩余，就把脚趾甲也染红，迫使我不得不找凉鞋来穿，否则那指甲被鞋尖死死盖住，可惜了脚趾甲上的光彩。为了这，往往要付出不是穿凉鞋的日子却硬穿它而着凉流鼻涕的代价。
       爱美是女人的天性。古代妇女最重视的就是修饰眉毛，眉毛大都弄得又细又弯，又黑又亮，确是蛾眉如黛。眉毛处于五官顶端位置，它像天庭的阳光一样，洋洋洒洒地给整个面部投下柔和的光影。古代妇女还重视嘴唇的化妆，她们把嘴唇涂得光洁丰盈，楚楚动人。我猜测她们用的应该是纯自然的东西，因为那时轻工业开发的化妆品对她们来说还是闻所未闻的事物。用纯自然植物的精华修饰起来的女人，在显示其光艳动人一面的同时，注定还带来一股不同寻常的香气。
       自然的修饰是恰到好处的点缀。如同一朵百合花，它也知时不时把花蕊上的金粉抖落一些，撒在质地柔软的花瓣上，使它显得更娇媚馨香。也如同燕子要在雨中梳理羽毛，使其更显出轻隽的神采。
       近些年女人的化妆常常给人面目皆非的感觉，令人目瞪口呆。纹眉纹眼线还不算夸张，最受不了的是把睫毛涂成蓝色，将眼影打上金红色。远远一看，火眼金睛的样子如同妖魔。
       还有唇膏，我不明白为什么大多数女人都把它涂得那么厚，使嘴唇看上去就像包了厚厚一层橡胶的汽车轮胎似的。略去吃饭喝水甚至接吻等诸多不便之外，这样的嘴唇也实在不好看，因为它已不是唇了。它给酒店的茶杯打上猩红的印迹，也给一些颇有绅士风度的男人的衬衣领留下枣核形的红印。女人用这样的嘴唇给生活留下残红点点，留下一些尴尬甚至笑料。
       毕淑敏曾写过一篇《素面朝天》的散文，惹怒了不少对化妆情有独钟的女人。我猜测毕淑敏并非反对化妆，而是强调自然美和女人独有的精神气质所焕发出的光辉。的确，女人良好的气质所展示给人的气息，比精巧的化妆的印象还要深刻。因为前者是一种有底蕴和内涵的美，而后者只是一种帮衬。有了前者，美的光辉才能恒久地从女人身上迸发出来。至于人为的化妆，它只能起到辅助作用。这就是为什么很多妆化得不错的女人乍一看很漂亮，再仔细看几眼却给人苍白的感觉。
       我喜欢女人淡淡妆。如果眉毛生得好，就不动它一根毫毛。如果唇本来就红润丰盈，最好少用唇膏。如果气色跟五月的原野一样鲜亮，就不用胭脂。淡淡妆既适合家居又适合访友，它能使皮肤尽情地与阳光和微风接触，使你的嘴在品尝鲜浓欲滴的草莓时不至于感觉变了味儿。
       我淡淡妆。我看见浸在水中的月亮更清澈，被清风微拂的花朵更动人。只需淡淡妆，当你面对山川草木时，就会有那种清风明月两相宜的感觉。
       (孟小军摘自1998年8月7日《中国妇女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