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换到繁體中文

您的位置 : 首页 > 报刊   

[心海浪花]礼物是张小纸条
作者:杨 天

《青年文摘(红版)》 1998年 第07期

  多个检索词,请用空格间隔。
       在西欧求学,不知搬了多少次家,换了多少房东。回想起来,在众多房东中,只有法国老房东使我终生难忘。
       刚到西欧,由学校介绍,我认识了我在国外求学的第一位房东——法国老头安东尼。安东尼先生总是西服笔挺,可惜因八十高龄,背已经驼了。老伴早逝,除了一幢小洋楼外一无所有,晚年的他便与小楼为伴,靠出租房间为生。他每天早晨准时来小楼“视察”,或帮女佣人干点轻活,或与我们这群穷房客——留学生聊上几句。
       一次有个西班牙同学的房间窗户需要翻修一下,那天正好我没课呆在家里,安东尼先生敲门进来让我帮他的忙。我随他走进那个房间,感到十分惊讶:西方人十分注重个人隐私权,怎么不经人允许便私自进了别人房间?他却十分自然,就像走进“自己的家”一样。他对我说:“杨,能不能帮我取下这两扇木窗?”取下这硕大的木窗?看样子得穆铁柱才行!他见我有些迟疑,接着说:“杨,我想把窗户上点漆。窗户是可以取下来的,每年我都要取一次,今年年龄大了,取不动了。”
       “为什么不请个木匠或油漆匠来干呢?好吧,我帮你取下来吧!”我找来木梯,用了全身之力,好不容易帮他取下了硕大的木窗,然后在窗子的正反面涂上漆。干着干着,我便成了干活的主角,他反而一动不动地站在旁边观看,不时问我一些个人或家庭的问题。刷好油漆,等候稍干,我又将木窗装上。到吃中午饭的时候了,他转身说了声再见便走了。“这鬼老头子,帮你干了一上午的活儿,连中饭也不管,难道这几个小钱也出不起?真是只铁公鸡。”望着他的背影我心里嘀咕道。
       暑期到了,我要到另外一个城市去打工。出发前一天,我与他在电话上约好时间和地点,准备交他最后一个月的3500法朗房租。我把钱放在信封里,准备明天一大早交他后就走人。但恰巧那晚上我得了重感冒去看私人医生,不得不从房租里拿了500元钱。我的开支预算是一个钉一个铆,除去买火车票的钱,我已所剩无几,这500元怎么补上?我一夜睡不好觉,总惦记着那些房租。偷偷溜走?不行,咱可丢不起这脸。左想右想,就是想不出个解决办法。
       第二天一大早,安东尼早早地便来到我住的房间:“杨,早上好!就要分手了,我先送你一个礼物。”还送什么鸟礼物!我心里想,我差你的房租还没弄齐呢。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字条递给了我。我见过各式各样的送礼者,送个小纸条给别人,还是头一回。我接过字条并不去看它。
       “杨,按西方人的习惯,你应该当面看看你手上的礼物。”我打开小纸条,上面白纸黑字写着:“房租减免1000元。”
       “真的?”
       “真的!”他笑着答道,“你是我一生中唯一一次为别人减免房租,是为一个中国留学生。”
       “乌拉!”我大呼一声,因感冒不通的鼻子也“茅塞顿开”,精神上感到十分轻松。
       他微笑着对我说:“杨,那天上午你帮我干活,我应该付你工钱,尽管没付给你,你也没有主动要。这使我感到你是个不贪恋金钱的人。”
       高帽子戴得还挺高的,“不恋金钱”,你可知道我正为金钱发愁呢。“走,我送你上火车站去。”他开车送我到了火车站,我从旅行袋中摸出一打国内带来的牙刷,迅速地塞进了即将下车离去的老房东手里。
       火车开了,我开始后悔,要知道他的牙因为他的老而掉光了,什么礼物不可以送,却偏偏送这玩艺给他呢?我急忙探出上半身,使劲地朝仍站在站台上的老安东尼挥手。只见他拿着牙刷的手高高地挥动着,时而还拿着牙刷在嘴上吻一吻,脸上透着法国人天生就有的幽默式的微笑。
       (陈顺序陶坤摘自1998年3月20日《青年参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