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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苑漫步]那只白鸟飞走了
作者:成 宁

《青年文摘(红版)》 1998年 第07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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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色的小鸟从公园的小树林里飘然飞去,女孩转动轮椅沿着小径而来,它和她同时映入查尔斯的眼帘。小鸟滑翔而下,停落在草地上;女孩也停下来看池塘里的鸭子。当她准备重新上路时,查尔斯跳了起来,“我来推你好吗?”他一边喊着,一边穿过草地向她跑去。那只白鸟“忽”地飞上了树梢。
       大部分时间都是他在说话,他似乎害怕停下来,害怕话一停,她就会请他离开。他问及她致残的原因,并非因为他很想知道,而是因为这样可以使谈话继续下去。
       “我12岁时出了车祸,”她淡淡地解释道,“我在医院里醒来时,便发现自己再也不能行走了。”
       “这真是个沉重的打击呵。”
       “是啊,过了好久我才接受现实,适应过来。”
       夜色降临了,女孩告别查尔斯,离开了。查尔斯第二天整个下午都在公园等她。当她出现时,他便高兴地上去帮她推轮椅。
       慢慢地,查尔斯喜欢上了手握白色扶柄的感觉。他对她披在肩上微卷的头发比对她的眼睛或嘴巴还要熟悉。有一天,他情不自禁地对她说:“真希望我是你一生中唯一替你推轮椅的人。”然而,她只是微微一笑,并没有作任何承诺。他抬起头,只见一只白鸟正在树丛之间雀跃着追寻他们的足迹。
       六月的一天,她为他做了顿晚餐。她在轮椅上做好了每一件事。不知为什么,他不禁感到一丝失望。他拿起盐瓶把它放在橱格较高一层,然后等着她的求助。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做,但她随后的眼神却让他打了个激灵。为了掩饰自己,他跟她提起了公园里那只小白鸟。
       “哦,我也看到了。”她说,“我曾经读过一首诗,说是有一只小鸟,经常飞来落在窗台上,于是屋里的夫人便开始把食物放在窗上喂它。不久,这位夫人便爱上了它。但这不是般配的恋爱。有一天,小鸟飞走了,再也没有回来。伤心的夫人仍然数年如一日,把食物放在窗台上,苦苦地等它回来……”
       但查尔斯只把这当成一个随口的故事。
       七月里,他经常带她去划船。每次都是她准备野餐食物,他负责掌帆。每当她被抱上或抱下船时,她感觉十分别扭,但查尔斯已经完全适应了船长的角色,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她的不自在。八月初的一天,当他在柔软的褐发上歪戴着一顶崭新的船长帽来叫她时,她说什么也不肯去了。
       他愣住了,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终于,他问了,“艾米,你整天呆在轮椅上,坐船不是可以改变一下吗?”
       “可是,坐在轮椅上,我可以自行其便,需要去哪儿就去哪儿。而船困住了我的手脚,我无法做事——万一出事落入水中,我甚至都无法救自己。”
       “但是有我呢。难道你认为我救不了你,或是不帮你干你想干的事吗?”
       “可是查尔斯,问题在于,我用了12年时间才学会自理。我甚至特意选这个离家很远的城市来逼自己学会自力更生。把我放在船上就等于剥夺了我获得的一切。我不能让自己听任别人的摆布,哪怕是你摆布也不行。”
       他们沿小路默默地走着,他内心跌宕起伏的情感最后终于爆发了:“艾米,我需要让你依靠我,我需要你依赖我。”说完,他一把抓住熟悉的扶柄,推着她飞快地跑起来。她只好把手从轮子上拿开,放在膝上。她波浪的头发美丽如往日,并没有流露出她眼中的愤怒。
       第二天,她没有去公园。晚上,他收到她的一张明信片,上面写道:
       如果你渴望得到一样东西,
       你必须让它自由,
       如果它回到你身边,
       它就是你的。
       如果它不回来,那么你就从未真正拥有过它。
       他冲出寓所,一路奔向她的住处,仿佛有个声音不停地在他耳边咆哮:“你必须让它自由!你必须让它自由!”
       然而,她的住处已搬空了。房间冷冷清清的,除了他的眼泪,剩下的只有一片寒怵人心的寂静。
       八月中旬,艾米仍然没有音讯。他也常去公园,但公园里再也没有那只白鸟。
       九月来了又快走了,月底的时候,他终于收到艾米的一封信。信封上盖着一个遥远的城市的邮戳。他撕开信封一根洁白的羽毛从信封中飘落。他的脑海中立即闪现出那只白鸟,它“忽”地一声飞了起来,翅膀上抖落一根羽毛。
       他知道,艾米再也不会回来了。过了很久很久,那根羽毛从他的手中飘落……
       (蔡声刚摘自《知音》海外版1998年3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