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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苑漫步]辛酸的玫瑰
作者:小 曼

《青年文摘(红版)》 1998年 第0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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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布卡活到29岁,从没有人给她送过花。结婚8年了,只有一次,一个男人问她想不想要玫瑰?她说不清原因地拒绝了。
       晚饭时,儿子从外面回来,拿了一朵冬日不常见的鲜花,问她香不香。她一边回答一边把花插到玻璃水杯里,好像是不经意地问:玫瑰不是月季。儿子立即问什么是玫瑰?丈夫慢条斯理地回答:玫瑰不是月季。月季会开败,而玫瑰永远开不败。
       布卡若有所思,茫茫然挺伤神的样子。
       这会儿她刚收拾完晚饭后的残局,追出去给7岁的儿子擦掉嘴角的菜汁,就躺上床。近日她有点头晕,一有工夫总想躺着,很简单的事都使她有些力不从心。好在快放假了,勉强支持一阵就能好好休息。她的丈夫,一个出色的中学数学教师,刚一推开碗就钉在张白纸上,时而沉思,时而奋笔疾书。这一刻,他不是在忘我地工作,而是在做一个预算。这个预算,一直是他的专利——新年快到了,他们得买一些东西。他那谨慎细微的眼神,唯恐漏掉了什么似的,正项一项地清点着,然后扬着那张纸向床边走来。布卡就是喜欢他这股子憨厚仔细劲,以一种无限柔情的目光望着丈夫,笑着说“就这样”。
       她们是经人介绍成婚的。布卡先到这个学校,教初二的语文,他后来。两人一见面,都欣悦无比。母亲为女儿添了锅碗瓢盆,父亲给儿子打了套家具,学校把两间单身宿舍调到一起,他们一间当卧室一间当厨房兼书房,很快结了婚。新婚没有宴席,为了供他们上大学,两家老人都费尽了心思,谁也不敢用婚礼再为难老人。清静的早晨,布卡永远忘不了丈夫在饭桌上用糖果摆出的四个字——“新婚快乐”,这是一生中最富足的一幕。
       一年后,孩子来了,他们就在卧室加一道隔板,变成两个小卧室,孩子睡里间,他们住外间。每每周末早晨,孩子爬上他们的大床,夹在两人中间小鸟似地叫来叫去时,一家三口都发自肺腑地感到生活是多么甜美。
       转眼七八个年头过去了,他们还是住在那两间屋子里。每天早晨6点起床,夫妻俩按部就班,都急着往教室赶。铃声是他们真正的主人。多年了,他们总是在早操后沏两杯茶,清清静静坐在小饭桌前,享受着人生最祥和的时光。没有孩子打扰,也没有杂念侵袭。40分钟后,他们一个去读优美的文字,一个去画抽象的图形。这样的生活,虽然单调一些,但他们很怡然,说用总统之位都不换。
       每日都是布卡亲自冲茶,递到丈夫手里,可这儿天她有点头痛,人也有点懒,丈夫就冲她善意地怪嗔,然后把茶移到床边和妻子慢慢地喝。他说,得看医生了,她却说,她没病,像她这种吃下石头也能消化的人,还会生病?他们相视笑着,却都有一种凄凉的感觉。每个月的生活费,哪经得起医院折腾啊。
       不幸的事发生了。新年过后,布长昏倒了。那大她整理了自己的教案,又去洗儿子换下来的脏衣服,端着脸盆回家时,不省人事地倒在走廊里。锅里煮着丈夫最喜欢喝的花生玉米粥,离家只有三四步了,可她就是支持不住。她被送进了医院。
       阳光很好,春天来了。布卡依偎在丈夫的肩头,坐在租来的夏利轿车里兜风。结婚时没舍得掏这份钱,现在补上了。路过闹市,司机开得很慢,他们都知道布卡再不会有机会看一看她居住的小城了。突然,布卡指着一片鲜亮无比的颜色对丈夫说,你看,多漂亮的玫瑰!
       丈夫轻轻地点点头,把妻子放到靠背上,走到那家新开的花店,买了满满一怀鲜艳滴血的玫瑰,许多年前他们刚结婚时的一场笑谈浮现在脑子里:
       男:“‘情人节’你想要几枝玫瑰?”
       女:“你知道我这个人贪心,一枝嘛,嫌太少,多了又怕贵。”
       男:“真是的,不就二三十块钱嘛!”
       女:“哟,你说的好像是个百万富翁似的。用二三十块钱买一朵玫瑰,还不如给你买只烧鸡呢。”回想的人泪水肚子里咽。
       往事真叫人心痛。
       (朱石林摘自《黄金时代》1998年第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