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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一代]良心雪耻行动
作者:阿 文

《青年文摘(红版)》 1998年 第0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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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即将拿到硕士学位的大学生,突然放弃学位,销声匿迹了。
       因为他想起了那场可怕的噩梦。
       他说:我将浪迹天涯,去洗雪或忘记我的痛苦和耻辱。
       被除名的英雄
       1997年初春,湖南省湘西地区人民法院开庭公审并判决重大团伙抢劫、流氓案,判处首犯魏焕人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胁从犯王洪孝死刑、胁从犯曾绍其死刑,缓期两年执行,从犯孙烈、江真贵等共7人各有期徒刑8至12年。宣判以后,司法公安联合召开表彰大会,奖励破获川湘黔交界沿线重大车匪路霸流氓案有功人员,当念到刘福军的名字时,没有人上台来领奖。办案的公安人员这才发现,那个精瘦黝黑、小个儿,但身手不凡、衣衫老是浸润着汗渍的年轻人——四川某学院的大学生同他的女友——一位明秀而倔强的郭姓女子,不知何时已消失了踪影。
       一个多星期后,四川某学院收到了一封表彰信并2000元人民币汇票。信上说,你校大学生刘福军同学,在我地“132”大案破获中,不畏强暴,历经艰险,协助我公安机关将犯罪分子一网打尽,表现了当代大学生的高尚品德和优秀风范……请帮助寻找那位随同刘福军的郭姓姑娘。
       学校查找叫做刘福军的学生,结果一无所获。迷茫间,教导主任想起似乎体育系原来有个叫刘什么军的学生,成绩不错,好像来自湖南,但因违反纪律被除名了……
       查得的结果是:刘福军,92级硕士班学生,在校表现好,曾递交过入党申请书,却在毕业前夕擅自离校,去向不明,档案至今存放教务处。换句话说,其人已失踪近3年了。学校曾多次去信去电该生家中,但杳无音讯。按学校纪律,该生已于1995年6月底被除名。
       这难道就是湖南公安表扬的那个英雄大学生么?而那个与他协同作战的郭姓女子,又是谁呢?
       寻访陶丽医生
       校研究生办公室主任张永,是比刘福军高出几届的师兄,他恍惚记得刘福军的样子:身体结实,面黑齿白,给人以诚实厚道、可以信赖的感觉,另外就是一口湖南普通话,给人印象很深。
       刘福军为什么失踪?他成绩不俗,田径和武术都不错,可以顺利通过毕业,找到一份不赖的工作,但他偏偏在学习临近结束的重要关头失踪了。
       张永接通刘福军当年同学黄可凡的电话,找到一个线索,成都市某医院内科医师陶丽,对刘福军弃学的事清楚。
       陶丽医生二十五六岁,听到张永老师的来意,面庞不禁绯红。她为最后一个病人听完胸音,放下听诊器,请张老师到小会议室坐坐。陶丽断断续续地讲述了约4年前的一段往事……
       美梦过后是噩梦
       我和刘福军是在朋友聚会时认识的。1994年寒假前夕,福军邀我去他家乡看一看,我早听说湘西风光好,张家界更是旅游名胜,就同意了。我们辗转坐上了到湘西的长途汽车。一路走走停停,很是开心。虽然在路上限于条件我们也曾同居一室但什么也没发生,我们都很有理智。
       噩梦来得太突然,而且那样简单。在湖南岩门至山塘驿的长途客车上,因为山路塌方,原应下午4点半到达的班车晚点了,7点还在途中。在一处忘了名字的小镇不远的山路上,六七个20岁左右的青年拦车窜了上来。他们包抄到我们后排来,从他们凶悍贼亮的眼光可以看出,我们在劫难逃了。
       歹徒在车上实施了抢劫。更为可怕的是,他们的目的不仅劫财,还劫色,他们目光扫描一通后定在我和末排一个漂亮女子身上。
       歹徒实施抢劫时,福军几度要起来干预,我死死拽住了他。我低声哆嗦着说,你不为你考虑,难道还不为我考虑吗?福军脸也白了。我知道他陷入极度矛盾中,特别是当前排一个中年乘客说了一句不满的话而遭到歹徒毒打时,歹徒们亮出火药枪,我吓哭了。我们也同其他乘客一样,被迫“借”出身上的全部钱,大约有300多元吧。
       歹徒向我靠过来,说着十分下流的话,并伸手来摸我,一只手给福军拽住了,歹徒身子微微一震。
       也许是福军的身手和正气将他们镇住了,也许还有更为好欺的对手,他们放过我,把目标定在一名艳丽女子身上。他们用火药枪逼着我们威胁说不要管闲事,到前边去坐。福军还在犹豫,我已慌忙将他拉到前边去了。
       那个艳丽女子被劫匪强暴了。她在我们离开时拼命叫着:“大哥,大哥,救救我!”那声音现在想起来还像刀子一样割着我。
       沉重的翅膀
       回到成都后,一封短信割断了两人的联系。陶医生至今还没有恋爱结婚,她也不知道刘福军的去向。
       刘福军写给陶丽的短信:陶丽:
       探亲回来两个星期了。我吃不香,睡不着,脑海里老是浮现那悲惨的一幕。我的良知仿佛被鞭子抽打着,丝毫不得解脱。我怕再见到你了,因为那更会使我想起那场噩梦。请你忘了我。我打算浪迹天涯,我要想法洗雪或忘记我的痛苦和耻辱。
       黄可凡告诉张永,研究生班的最后一学期开学后,平常快乐充实的同学刘福军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愁眉不展,失魂落魄,甚至通夜失眠。
       但是一个多星期后,我从健身房回寝室,看见书桌上留了一张便笺,写给我的。大致是说,可凡,我离校走了,谢谢你3年间的真诚友谊。不要找我,你们找不到,因为我有一件非得去完成不可的事,只好放弃毕业了。黄可凡说当时十分震惊,没有料到刘福军在苦苦奋斗即将毕业拿到硕士学位时,放弃了。
       知耻为勇
       初夏的一个晚上,电话铃响了,张永听到一个陌生女子的声音,一口带湖南味的普通话。
       我叫郭敏,请原谅我的打扰。从黄老师那儿听说你们想了解刘福军的事,我觉得我有责任将刘大哥的事讲出来,虽然他不同意,但我觉得刘大哥是个真正的英雄。他的事应该让别人知道。
       1994年正月,我二姐出了事。她在长途汽车上被歹徒强暴了。当公安局将惊恐羞愤的二姐护送回家时,全家人都觉得像是被疯狗咬了。时间过了快一个月,二姐的伤痛也渐渐平愈了,她在作去广东打工的准备。
       二姐出发头一天,我们家门口来了一个黑黑瘦瘦的小伙子,拎着一大包礼品,神情十分尴尬地来打听二姐的姓名。
       二姐当时正和我谈话,一眼看见那个青年,愣了,她问,你是谁?
       那个青年脸红透了,说,小姐,我就是你出事那天在车上坐在你一旁的男人,我向你谢罪来了。
       二姐像是给枪打了一样,惊叫起来,发疯般地扑向来人,抓他打他。
       来人衣服给二姐抓破,脸颊也给二姐抓出血了,他却一动不动,一声不吭。
       我们都当是她那背信弃义的男朋友。
       我父亲与我兄弟一齐上前去推打那男子,男子不还手,我家的熟人也有些上前帮忙打热闹。
       我见打得惨,分开众人上前推那男的,大叫,滚,你快滚!不然他们会打死你的。
       男子遍体鳞伤地离去了。
       第二天二姐才告诉我昨天来的那小伙子并不是她的男朋友,他只是车上见死不救的旁人。
       我抛别二姐直奔医院,听医生说昨天是来了一个年轻人,被人打得很厉害,但不肯住院,已经离去了。好像听说是要去山塘驿。
       我当时有一种强烈的责任心,非找到那个青年,向他赔礼道歉、向他自责我二姐的无理取闹不可。
       我真的在山塘驿站找到了缠着绷带的那个青年。就是你们的学生——刘福军。本来以他的身手,我父兄人再多也不是他对手,但他没有还手,他是以此来惩罚自己……
       电话突然断了。
       电话再次响起的时候,却是黄可凡打来的,他开口就问,张老师,那个女孩儿打电话给你没有?
       张主任说,打了,可是,话没说完。
       黄可凡笑着说:“她还会打的,她爱着福军,福军躲也躲不掉她,正恼火呢。”
       张主任道:“她就是湖南警方要找的那个协助破案的女孩子么?”
       黄可凡道:“不是她是谁?她跟着福军追捕罪犯,历经艰难,他们的事保准可以拍成一部电影。”
       黄可凡告诉张永,刘福军现在深圳工作,他已将学校可以恢复他学业的意见转告他了。
       青春作伴好擒敌
       郭敏的电话又来了,她道歉说,因为那天厂里有急事,来不及道别,就将电话搁了。
       张主任问她,刘福军现在深圳什么地方工作。
       她笑着说,张老师,我暂时还不能告诉你,刘大哥心里有顾忌。
       郭敏继续那天的话题说,因为从见面听了刘大哥的计划起,我就决定跟在他身旁,不找到害我二姐的罪犯不回头。他当然不同意我跟着他,但他甩不掉我,只好同我合作。
       我们经过了多少地方,乘了多少次长途汽车,走访了多少乡镇,算也算不清楚了。没有钱,我们就打短工,钱用完,风餐露宿,甚至还向人乞讨过,被狗咬过。为了抓坏蛋,我们不惜任何代价。“小黑哥”名扬湘川公路,人们都以为小黑哥是便衣警察。
       在麻阳,我们协助公安破了一起杀人案。在辰溪,我们发现一个隐藏很深的贩毒组织,报警后将他们一网打尽。在秀山,我们抓住了一窝盗卖文物的盗贼。在怀化,我们解救了几个受欺凌的女青年,有一次抓住9个坏人。
       小黑哥的目标始终在劫车侮辱我二姐的那伙罪犯身上,但那些狡猾凶残的罪犯,总是流窜作案,行踪不定。小黑哥听得分明他们是洪江一带口音,所以始终坚信狗东西们离不了老巢,终究要将他们找到。曾经两次我们发现了他们的踪迹,但因种种原因,又给他们溜掉了。他们知道小黑哥在找他们,扬言要抽小黑哥的脚筋。“132”大案是他们在洪江黔城某镇做下的,他们劫班车并杀死一个、杀伤了3个起身反抗的乘客,当我们听到这个消息时,小黑哥断定是他们所为。冒着生命危险,我们配合公安同志抓到了他们。那个为首的歹徒叫魏疤子,就是害我姐的罪首,抓到他那天,我踢了他两脚,是男人的要命处,他蹲下半天站不起来。要不是小黑哥和公安拦着,我非要了那狗杂种的命不可。
       张永听了郭敏的叙述,一切已了然于心。为了良心上的雪耻,刘福军放弃学业、工作,不畏强暴,千里迢迢,历时一年多,为民除害,终于将他的过失补偿。
       …………
       刘福军的电话从深圳一家公司打到张永家来了。
       张永告诉刘福军,学校鉴于他的英雄事迹,决定撤销原来做出的除名通知,并破例让他补交论文和答辩,通过后,可以发给硕士研究生文凭,并分配工作。
       刘福军听了电话感动得说不出话来……
       (张伯海推荐原载1997年10月30日《北京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