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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代之间]黑莓的回忆
作者:[美]W·米德 詹 妮

《青年文摘(红版)》 1998年 第0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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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刚刚在纽约开始新工作的同时,不得不学习担任另一重要职务的方法——为人之父。在办公室我要实施3项新的工作计划,在家里有3岁的爱子需要我的关心,单单说我紧张、繁忙还不足以形容我的情况,而在一周内两次到外地出差更早是习以为常。当我又一次收拾出差的行装时,妻子爱伦说:“我了解你该以工作为重,但如果你在家的时间能再多一些就好了。”
       我明白她的意思,我们的儿子卢克就要3岁了,我也不愿意总为工作奔忙而不能陪伴家人。
       “昨天,”爱伦说,“卢克在房子里转来转去念叨着:‘爸爸呢?爸爸在哪儿呢?’”
       爱伦还想讨论这个问题,但我却还要赶时间,“亲爱的,我真的得去机场了,”我说,“等明天回来我们再继续谈吧。”
       我在芝加哥的会议提前结束,上飞机前我还有两个小时的空余时间,所以就去看望了父亲的老朋友丹,他退休后一心只牵挂着孙子孙女。
       丹原来在印地安那州务农,而我父亲也在那里做乡村医生,那天我与丹坐在他家的餐桌边,他一再夸奖我父亲是个大好人,“无论花费多少精力,他都要把病人治好,”丹说,“我相信在农场那带没有人会不敬重你父亲的。”
       丹还告诉我他的前列腺癌治愈之后,曾患上严重的抑郁症,久治不愈,“我并不在意是否能治好此症,”他说,“但你父亲却最终帮我战胜了抑郁的心情。”
       他的回忆深深地触动了我,我将手放在丹的肩上,赞同道:“他一直都特别关心病人的痛苦。”
       确实如此,我知道父亲为病人付出了多少心力与血汗,但也知道他的奉献精神与辛勤的工作都得到了报偿——一种似乎高于家庭的报偿。
       爸爸的身材清瘦、高挑,天蓝色的眼睛像是可以洞悉一切事物,尽管他的神情和语气都很严肃,但与他谈话却会感觉很轻松、很自然。
       那时我们住在郊外的农场里,只因为爸爸的病人都住在那附近。村民们看完病通常是以牲畜充当医药费,爸爸就找了块牧场,供牲畜放牧。
       然而爸爸却喜欢打猎,并且一直养着几只猎犬,而由我负责驯养这些猎犬,他说之所以将这些琐事留给我做,是因为他缺乏耐心,其实那些他“不愿”做的事情通常是他特意想让我去做,使我从中学到经验。
       爸爸教我学会很多东西,他教我使用手锯与标明直角的方法,由此我在草场那边的池塘拼制了一个小木排。而每次由于我的一时马虎做错事时,他并不责备我。
       他帮助我的最好方式就是向我提出问题,让我自己意识到事情的道理,当我想和在学校经常与我做对的家伙打场架时,爸爸问我:“你打得过他吗?”
       “我想应该打得过。”
       “其实你不需要与他打架,站起来,使劲推我。”
       我推了他好几下,几乎把他推倒,“瞧,你只要让他知道你有多强壮就行了,试一试这种方法,看他是不是会让步。”我按照他的话做了,果真有效。
       那正是我需要爸爸给予我的帮助。但是后来他似乎疏远了我,我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周围好多人都生病了,爸爸大部分时间都要出去为人看病,而且他还开了一个新诊所,以筹集购置x光机的费用。经常在我们吃晚饭时电话铃声就会响起,爸爸总是对病人说:“我马上就到。”而妈妈就会把他的饭菜放在锅里热着,等他回来。
       通常他都要一小时或更长的时间才能回来,听到他的汽车驶上砾石车道时发生嘎嘎吱吱的声音,我就赶紧跑下楼,趁他吃饭时与他聊聊天儿,他会问问我当天在学校的情况,告诉我一些应该知道的牧场知识,但最多他也只有精力与我谈谈这些了。
       后来慢慢地我对爸爸、对自己感到困扰,我失去了他的帮助,失去了与他共享快乐的机会,而只是每天住在一起,“也许他不像以前那样喜欢我了。”我想,“也许我做了什么令他失望的事情。”他过去一直在帮助我成为一个真正的男子汉,没有了他的指引,我的愿望不会实现。
       在草场那边的池塘周围环绕着芦苇和香蒲,我常喜欢去那儿钓鱼,但只钓到过太阳鱼和鲇鱼。池塘中也有大鱼,我曾看到过它们跳出水面时在清晨的薄雾中溅起的银色水花,有时水中泛起的涟漪都会波及到岸边。
       那年夏天我常常坐在自制的木排上,想着把爸爸吸引回我身边的各种方法。母亲希望全家外出做一次旅行。爸爸却因公事繁忙而拒绝了。
       一天我与母亲在厨房中又谈起了此事,“看看你是不是能拉他去钓鱼,”她最后说,“即使是外出消遣一个傍晚也好啊。”
       第二天我开始实施拉爸爸去池塘的计划,我要生起篝火,在上面烤玉米和我们钓上来的战利品,问题的关键是要让爸爸脱下白大褂,换上便装和我们一起轻松几个小时。
       星期五他回家时,我把他从汽车里拉到了换衣间,“我们要去钓鱼”,我宣布道,“现在就换衣服。”
       我们真的去钓鱼了!即使我们在西下的阳光下站在池塘边甩竿时,我仍然不敢相信我真的说服了爸爸来钓鱼。过了一会儿我去拣木柴准备生火,然而我们却还没有钓到任何东西,只能边烤玉米边聊天儿了。
       一边翻动着火上的玉米,我看到爸爸将鱼竿甩进了一棵被伐倒的红色橡树旁的水弯里。“让他钓到一条鱼吧。”我小声念叨着,“什么鱼都行,只是让他钓到点儿东西吧。”
       好像水中的鱼儿听到了我的恳求似的,一条鲈鱼咬钩了,“哇,太棒了!”爸爸兴奋地喊道,青苔色的鲈鱼悬在半空中,个儿大极了,爸爸熟练地将鱼放进网里时,它还奋力挣扎了几下,最后交给了坐在篝火边的我。
       “嗨,爸爸,”我说,“这鱼可真够大的!”
       爸爸顿时间显得年轻、快乐而自豪。我在鱼上撒了玉米粉,放在篝火上烤,后来我们就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吃了晚餐。
       “真是一顿美餐,”饭后爸爸说道,“感觉太美妙了。”
       爸爸煮上了一壶咖啡,我就到草场边的刺树丛里去摘黑莓,那儿的黑莓都熟透了,压弯了树枝,我采摘了一大堆装在篮球帽里,带回去作为我们的饭后甜点。我们喝着咖啡,吃着黑莓,欣赏着西边的太阳光变换着各种不同的颜色。爸爸慢慢嚼着黑莓,一个个细细品尝着滋味,突然向我表述起他对我的关怀。
       “孩子,你的一生会很成功的,”他说,“我这么说是因为每次我让你干什么事情,我从来不必说第二遍,而更重要的是因为你是一个好孩子。”
       他当时的神情是那样温馨而自豪,让我感到十分愉快。
       后来随着爸爸的业务范围渐渐扩大,这种在一起游玩,谈心的机会就越来越少了,但每当我孤独、无助的时候,就会重温池塘边的那段时光,回忆起与爸爸在一起时的快乐。
       “是的,”丹的话打断了我的回忆,“你父亲真是个好人,他给人治病不只靠吃药、打针,他为别人想得总是特别周到,总能理解别人的感受。”
       “对,他确实是这样”,我说着将视线转开了。
       接着丹告诉我:“我病情最严重时,曾问你父亲:‘医生,能告诉我一个战胜抑郁症的方法吗?’你猜他怎么说?”
       丹看着我,直到我俩的眼光再次接触,才又继续道:“他说:‘黑莓。想一想满捧的黑莓,多好啊,去摘一大捧黑莓,与你最爱的人坐在一起品尝其中的滋味,设想一下这样的情景,你还能告诉我生活不值得你去与病魔抗争吗?你有贤惠的妻子,还有3个好孩子,多花些时间与他们在一起吧,我们是为家人——而不是为自己——活在这个世界上的。’”
       “他当时就是这样对我说的,至今我仍然记得很清楚,”丹最后说道,“我觉得是他这番话语挽救了我的后半生。”
       我的手颤抖着,呆呆地看着丹,当时的情绪是那样复杂,难以用一、两句话来描述。
       在归程的飞机上我闭上眼睛想着我与父亲在一起的情景,我知道池塘边的那个傍晚对我的意义,却从不了解父亲的想法,意外的是这么多年过后我从丹的口中知道了答案。
       突然我发现自己看着机窗外面,希望飞机能早些着陆,我要在天黑之前赶回家,与儿子在暮色中到院子里嬉戏,改天我还要携妻带子到郊外去采摘黑莓。
       (郑毅摘自〔美〕《读者文摘》(英文版)1997年第8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