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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风铃]海棠依旧
作者:刘少鸿

《青年文摘(红版)》 1997年 第1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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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钢筋水泥的丛林中,很少有人能敞开那扇窗,其实,被你关在窗外的是整个明媚的春天呢!这是我的一位朋友讲给我的故事。我的朋友喜欢养花,尤其喜欢四季海棠,就是那种又被叫做玻璃翠的鲜艳娇嫩的花。他说他原来养它,只是出于一个男子汉喜爱保护美好而弱小事物的本能,而后来,却正是通过这弱小的花儿,使他从消沉中重新振作了精神。
       那是一个秋日。他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在回家的路上,心中却没有多少回家的喜悦。秋阳暖洋洋地照着,街心花园里,盛开的花丛正在尽情展现着最后的辉煌。而他的心里却泛起了一重深深的悲伤。仅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房间就可能称为家么!
       走进住宅小区,他抬头去望自己住的那栋楼。楼上的阳台十之八九都封闭着,相临的阳台之间大多还装上了半圆形的铁栅栏。既未封闭也没有隔断装置的只有他和他的邻居了。
       这么望着的时候,他猛然惊呆了。他的阳台上,那盆海棠花正灿烂地开着,像一团火,几乎灼伤了他的双眼。
       这怎么可能呢!整整半年没人管了,它怎么能够活下来,而且活得那么好呢!
       他急切地跑上楼去,打开房门。半年多没人住过的屋内,冷清得近乎死寂。但此时,他心中的落寞消沉之情早已被对那盆海棠花的好奇之情所取代了。他急切地打开通往阳台的那扇门。他无心收拾房间,他要守着那盆海棠,探寻它的秘密。
       太阳快要落过西边那栋高层建筑的时候,他听见阳台隔墙那边的门响了一下。接着,阳台上探出半个身子,一只装着挺长一个喷头的洒水壶伸了过来。
       这是一位十分漂亮的长发女孩。正要浇花的时候,猛然看见了坐在阳台上的他,愣住了。
       他笑了一下,说:“你好!”
       女孩说:“你好。你就是这海棠花的主人吧?你回来的正是时候。暑假结束了,我明天就要返校上学,正愁没人接我的手呢。我爷爷奶奶老胳膊老腿的,我可不敢让他们干这个活儿。”
       “可是……我以前似乎没见过你呀。”
       “是的,我们搬来才一个月。”女孩告诉他,浇花的任务是老房主家那位大姐走时特意交待的,那把特制的洒水壶也是她走时留下的。
       “噢!是那位丑姑娘吗?”他问。
       “你认为她很丑吗?”女孩反问道。“我认为能这么关心一盆无人照管的花儿的姑娘绝不是丑姑娘。同样,我想养这种花的小伙子也绝不会是个粗俗的人。”
       “哦!……”他被噎住了。看来,这是个直率而又机敏的女孩。他有点敏感地问道:“她都告诉你些什么——关于我的事情?”
       “没有。她只说你出远门去了。可这花多好啊!不能让它枯死,对吗?”
       “哦……对的!”他深深地叹了口气,说:“可我……我是刚从监狱回来的,你知道吗?”
       女孩好奇地睁大了眼睛:“怎么啦?”
       “过失伤人,入狱半年。”
       “哦,过失!”女孩松了口气。“生活中,大大小小谁能没点过失呢。我倒想听听,你的过失是怎么回事——你不介意吧?我们指导老师要求,暑假结束时要交一篇文稿的。我的文章就写的那位大姐交给我的这件既浪漫又美好还带点神秘的事。可我现在还不知道该怎么结束呢。你不愿帮助我吗?”
       “嗨,倒成了我帮助你了!”他苦笑了一下,说:“我的故事其实很简单,没有一点传奇色彩。我和你一样是学文的。可是也给裹携下海了。结果折了本,背了一身烂帐。女朋友又落井下石,撇下我,跟一个大款走了。我很苦闷,借酒浇愁,喝多了,与人发生了点冲突,失手打伤了人。就这样,平平淡淡,没一点意思。”
       “是没意思。”女孩说:“为此险些毁了自己的一生,不值得。不过,你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重新开始,一切都来得及的。”
       他说:“谢谢你的鼓励!你知道我守着这花儿坐了半天,都想了些什么吗?在回来的路上,我对以后的日子依然心灰意冷。可看到这灿烂盛开的花,我感到了无限的温暖。你看,它在夕阳的映照之下真像一团火啊!它就是你和我的老邻居那火热的心啊!它表示着一种温情,片爱心。它已重新点燃了我对生活的信心。从此以后,我不会再消沉下去了。”
       女孩听得挺受感动。她张口刚要说什么,就听那边屋里有了动静。女孩哎呀叫了一声说:“奶奶,我今日耽误做饭了,只好劳动您老人家了。哎,多做一份饭啊,我这儿有位新朋友。”
       他说:“这怎么好,我……”
       女孩说:“客气什么。我爷爷奶奶前几天还念叨呢,说对门住的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人,什么时候回来了认识认识,也好互相照应呀。”
       他没什么可说的了。事实上,他刚回来,家里也确实没有什么可吃的。
       女孩说:“现在,我来帮你打扫房间吧。”说罢,就抽身回屋去了。很快,从他的门口,传来了清脆的敲门声。
       他打开门。女孩背抄着手,夸张地迈着方步走进门来,俨然一副古代书生的架势,口中诵读着李清照的《如梦令》:
       “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
       “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他接道。
       他们相对着哈哈大笑起来。
       “自那以后,我再没有发过忧愁。无论多难多苦的事,我都会笑着去面对它。”我的朋友最后说。(李萍摘自《女友》1997年第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