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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之窗]音译汉
作者:童孟侯

《青年文摘(红版)》 1997年 第0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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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社会在发展,对外交流在增进,不懂英语,你可以说不懂;可是不懂“音”语,有时会很尴尬。比如说“申生大酒店”,你以为是上海产生的大酒店的意思吗?不,是SunShine,阳光的意思;士多啤梨——你以为是继莱阳梨砀山梨之后用啤酒浇灌的一个新梨品种吗?不,士多啤梨是strawberry,意思是草莓夹心饼干;怕太拖棋谱——你以为是棋类运动的术语?误会了,patatochip,解释为土豆片……现在叫起来挺别扭,日子久了就习惯了。以前超市里卖“克力架(cracker)”,还以为是一种新型衣架,现在习惯了,克力架就是饼干;以前影视厅放“镭射(laser)”,还以为打移动靶,现在谁不懂,镭射就是激光;现在车行里写着“把息扣”,你千万别不习惯,千万别以为跑错地方进了银行,“把息扣”是bycicle的“音”译,解释为自行车……
       语言是文化最明显的体现,商品经济的大潮迅速地推动语言的发展和变异。按理说,有意思的英语应该意译,没有意思的英语应该音译,对于有意思的英语来个“音”译,常常叫人晕头转向。不过,我们帮英国美国发展一些新词新意,是一种热心肠的表现。据说一个英国记者在中国驻上半年三个月,回到国内立刻有上百个新生的英文单词不认得。英语词汇从来不是纯而又纯,很多科学术语是从阿拉伯借用过来的。
       如今走在中国热闹的大街上,到处是洋腔洋调加洋名:白兰氏、格兰氏、达吉斯、真维斯、康妮雅、妮维雅、卡琳娜、非欧娜、斯特法内、林内、瑞抢克、耐克、堡狮龙、堡捷黎……从前的钱,现在叫T(梯);从前的出租车,现在叫Di(的);从前的妞,现在叫Mi(蜜),有位杂文家嘲讽说,这是“新生活结构和理想体系的一个组成部分。”
       一位新疆朋友初次到广东,看见某商厦挂有“全面三折”的横幅,便走进店去。他刚拿起一条真丝围巾,营业员小姐便对他轻声说:“那英推那英。”
       新疆朋友一愣,莫不是买便宜货还要对暗号?跟小姐对“毛宁推毛宁”呢,还是对“刘欢推刘欢”?惊得他扔下围巾跑出店来。后来才知道小姐说的是咬音欠准的英语:ninty-nine(99元)。
       我听了这遭遇大笑,我说我到天津某商场闲逛,看中一件米色短茄克,翻开衣领想看看是什么牌子,营业员小姐告诉我:“黄豆腐。’’我想这品牌未免有些俗,为什么不叫黄玫瑰黄鹏鸟而要叫黄豆腐?豆腐自然是白嫩的好,黄豆腐不就是油豆腐吗?后来我恍然大悟,小姐在跟我说英语呢,Wonderful,意思是:好的,很精彩。
       我们能打击营业员小姐学习外语的积极性吗?我们能要求各省各市各民族的中国人在讲英语时不带一点本地口音吗?美国人澳洲人说英语都不是纯正的伦敦语音。然而说得准一点翻译得好一点,这要求不算过分。同样一个Wonderful,上海一家熟食店就把它“音译”成“稳得福”,结果生意奇好,就连红烧麻雀都天天卖光。
       有一种英语考试叫TOEFL,人们把它“音译”成托福,真乃大吉大利!TOEFL也可翻成“脱富”,如果真是那样,谁还去考这种英语?千方百计想到美国去,不就图个脱贫吗?
       人们皆知的饮料cocacola,“音译”成可口可乐,喝时可口,喝完可乐,这四个字真叫人赏心悦目。试问,如果把cocacola译成“可扣可拉”呢?从声音上讲译得也没错。
       这几日晚上开着电视机整理杂志,忽听电视里大声嚷嚷:“喝了这种饮料,就会有一种哭的感觉!”等我放下杂志抬起头来,屏幕已换去。我很纳闷,哭的感觉不就是欲哭无泪非常悲哀的感觉吗?喝了这种饮料引起悲痛,为什么还要喝?第二天晚上同一时间我在电视机前专等那则“哭”的广告,看到画面才恍然,原来喝了这种饮料,“就会有一种cool的感觉”!cool解释为冷,解释为凉快。他为什么不好好说‘‘就会有一种凉快的感觉”呢?我费解。
       不是正儿八经地英译汉,偏要搞局部单词的“音”译汉,当然不会让人殖了民,但是懵人的手法和不健康的心理时有发生。有一种外国香水打入首都北京市场,名叫奥苹牌(opium),听起来很不错。查一查英汉词典,opium解释为鸦片!难道又要叫新中国的人民享用“鸦片”了?有一家合资的酒吧叫椰露酒吧,听起来很有诗情画意,可椰露是yellow的“音’’译,英文的意思是黄色。你要扫黄,他公然开一家黄色酒吧,胆量真不小。
       有一回两个辩论队正唇枪舌剑地争辩一个观点,反方忽然叹惜:“你太囊生丝了!”
       正方不懂。“囊生丝”是什么意思?一定是作茧自缚的意思,囊嘛,代表茧,茧能生出丝来。辩论会结束,辩手去请教一位精通英文的中文系老教授。
       老教授道:“胡说八道。”
       “那么‘囊生丝’解释什么?”
       老教授诧异:“就解释为胡说八道,n-o-n-s-c-n-s-e。”
       “他奶奶的!”
       老教授说:“我也不是样样都明白,前几天小学开学,小孙女一定吵着要买只锡箔,我四下打听,才知道小孙女并不是要在开学之前去悼念她死去的奶奶。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我……”
       令人费解叫人上当的“音语”不断新生,说它以讹传讹或者以外传内或者以中传西都不合适,面对这种显著的语言支流的切人,只好靠耐心,靠听力。
       老李是高级工程师,纯粹的英语,他懂;纯粹的汉语,他也懂。老李最怕半英半汉,似音似汉的那种语言文字,念大学三年级历史系的宝贝女儿就时常用这种时隐时现的“音语”来和老李问答。
       “这么晚回来,你又上哪儿了?”
       “开派对。”女儿应声。
       老李听懂了,派对就是party,跳舞。老李责备说:“你别老是出去玩。功课抓紧一点,毕业时英语起码有个六级。”
       女儿说:“稳派。”
       这一回老李听不懂。这里的“派”不是跳舞,而是英语passt(通过)的简称,“稳派”就是稳稳地通过的意思。
       老李问:“你最近在看什么书?”
       女儿:“《人啊人》。”
       老李没听懂,莫不是世界名著《悲惨世界》里的“冉阿让”?于是又问一句:‘‘看什么?”
       女儿烦了,换了一种说法:“我在看《people啊people》!”
       “哦。”这门子杂种英语,老李工程师倒是听懂了。
       我不知道戴厚英女士在九泉之下对这种译法有何感触。
       什么是外国文学?有权威幽默人士解释如下:“原文读不懂,译文又念不通的一种无可奈何的文学作品。’’按理说英国佬美国佬的语言文字进入中国应该正儿八经地翻译,既然连严谨的外国文学翻译作品都是“无可奈何”的,要求流人中国民间的英语做到“有”可奈何就有些自视过高。说实在的,半汉半英也好,半“音”半英也好,万汉丛中一点“音”也好,全英林里杀出一“汉”也好,英国佬美国佬管不住,中国的翻译家们更管不住,早在四十年代,上海就有了所谓“洋泾浜英语”。英国大作家萧伯纳是个挺风趣的爷们儿,他考察“洋泾浜”之后说:“这种洋泾浜语将来或许会成为世界语呢!”
       你能考得出托福和GRE,你未必能懂眼下的流行英语;你不想听洋腔洋调,你未必能躲掉突然出现在你面前的“音语”;你越精通现代汉语,你越对“哭的感觉”“买只锡箔”“把息扣”之类茫然,所以我从现在开始就收集各种各样的用声音翻译英文的词汇,数年之后定要编它一本《“音”译汉大词典》,把所有有趣的读音和浪漫主义的翻译都纳入大词典,便于同胞们“音”汉对照,及时理解杂种英语。萧伯纳都认为它会成为世界语,我没有理由不领先一步,不先报选题,先报专利。
       (廖学军、潘纯仟摘自1997年5期《美化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