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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苑漫步]隔壁的
作者:许 辉

《青年文摘(红版)》 1997年 第0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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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和她不在同一个单位工作。他们先后只隔一个月来这里租房,是同一个房东。他和她住隔壁。
       起初,趁着上班、下班、开门和关门的空儿,彼此照面总是微微点点头,算是打招呼。久了,她发觉他最大的乐趣是爱摆弄一些花卉盆景,庭院里那些黄杨、古松、万年青、茶花、水仙被他侍弄得百般妩媚。
       她是干文字工作的,算是个小文人,夜间写稿至凌晨两三点钟是常有的事,生活极没有规律。为了不影响准时上班,一天晚上,她第一次走过去轻轻敲响了他的门。
       见是她,他先是一愣,尔后笑得很得体很亲切。
       “以后……上班前能叫我一声吗?我担心迟到。”
       “可以,不过……”
       “不过什么?”她愣了一下。
       “方便的时候,为我浇浇花吧。”
       “行!本来我就不讨厌花的,何况它们都很美。”
       此后,夜间她就安心投入地写稿,她喜欢那份宁静。许多个早晨,当她还沉湎于香甜的睡梦中时,就猛地被一声“隔壁的,起床上班啦”叫醒了。尽管他的声音很平和,但在那时那刻,在她听来多少显得有点残忍,有点不合时宜。
       她不好意思继续赖床拥梦了。那些日子,她先后完成了两篇小说,5篇散文,诗歌若干首。
       她第一次为他洗了衣服。因为他在单位出了一次工伤,胳膊上绑着石膏。那天,他递给她10元钱,且诙谐又认真地说:“隔壁的,谢了,喏,算是小费。”
       “喂!我说隔壁的,你已经在打击人家自尊心啦!告诉你,本人虽没本事普渡众生,却也在发扬无产阶级友爱精神,既然把话说到这份上,我就不客气了,给12元吧。”
       过后,她将那12元钱偷偷装进他晾干的上衣口袋。
       也许一切都是从那一天开始时。他的左一声右一声“隔壁的”叫得勤,很顺口,甚至完全替代了她的名字。渐渐地,他们就互道:“隔壁的”,她把接连完成的作品初稿交给他,让他当第一个读者。
       她常想,他是一个不错的男人。如果不发生后来的一些事,他们会一直融洽又默契地相处着。
       认识峰是在一次笔会上,峰是一个写诗的男孩,有着一双清澈自负的眸子。峰带着也许是与生俱来的勇敢走进她的蜗居,如同他的坦率和激情的诗一样,走进她的生活。
       峰成了她的男友。
       峰每次去她那儿,他总是热情地和峰打招呼,笑得真诚深沉,他依然叫她“隔壁的”。
       也许在峰一开始对那个代替女友名字的3个字听来就不自然。甚至还有点“那个”。
       峰第一次和她吵了嘴。
       这世上有些东西真的是说不清的,包括爱,她想。
       他要搬走了。
       “住得好好的,怎么说搬说搬呢?”她有些失望又有些依恋。他说单位里新盖了宿舍楼,给了他一个单间。临搬走那天,他送给她一个闹钟,说有了它以后就不担心上班迟到了。
       日子像流水,匆匆划过了一年。一年里,她相继发表了8篇散文,3篇小说,只是当她每次将稿件细心地塞进牛皮纸信封时,不由得就想起了那个第一个读者,那个曾经是“隔壁的”。
       一次她去书店买书,遇到一位那个“隔壁的”好友,她问及了他的情况。“和以前一样,住集体宿舍,他还住我下铺,唯一改变的,就是比以前爱看书了。”
       “你们单位不是盖宿舍楼了吗?他不是住单身宿舍吗?”她被搞糊涂了。
       “没有的事,不知这小子搞什么名堂。”
       回来的路上,她莫明地被他一年前那个谎言,那个善意的谎言潮湿了心情。
       和峰的分手缘于那个闹钟。峰“不经意地”一碰,“啪”,摔坏了。
       她的心随着那一声响,揪紧了,她以为峰会说一些道歉的话。
       “碍手碍脚的,摔碎了才好。”峰的表情像是终于完成了一项什么特殊任务,执著而自信。
       坏了闹钟,他们的关系也跟着被那刺耳的一声响击碎了。她至今也弄不明白,峰的诗和为人怎么就那么相融不了呢?
       她准备过些日子再买一个闹钟。“你的电话。”同事叫她。
       “隔壁的!……这段时间读了你几篇文章,我在想读你初稿时的感觉……很美……”是他的声音。
       “是的,你好吗?”她答非所问。她拿电话的手在打颤,心颤——为一个久违了的声音。
       她不知接下来该干点什么。脑子一下子乱了分寸,电话里,他对她说了半天的话,她只清晰地记下一句:明天,我要搬回去住。
       (陈坦摘自《微型小说选刊》1996年第2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