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诗］二〇〇七年的河流
作者：离 离
《人民文学》 2007年 第1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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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〇七年的河流
那些小事件，我全忽略不记
我只听见唐宋的打更声
越来越远，越清淡
我想这一定是夏天，知了早早地醒了
疲惫的人们还在沉睡
也许这是二〇〇七年
我睡梦中无数次出现的河流
像很久以前的玫瑰，吐着花蕊
就在那么一瞬间
全部的花朵，次第打开
它们飞翔，陨落
像绝望的星体，吐出火焰
如果它们拯救我，并对此表示赞同
我的爱人，夏天的知了早已醒了
我们还在沉睡
当我们老了
当我们老了
已不像门前的小溪，叮咚作响
骨骼紧锁，我们都老得
脸上结满层层朴素的光阴
那些原本美丽的笑脸
在北方开过，后来在南方的夜里
对着芒果荔枝盛开，如今
我们都老了，还在中途的车站上
北不见边关，南不见故国
酒喝了大半
泪流了大半
深爱
夜幕落下来
就像人间的爱，都落到低处
在昆虫的体内
我听见那些旧时光
像玉米般被层层裹着的一些白
一些金黄
都已散去
我像一片无辜的叶子
坐在窗下
和几盆花草在一起
我就是它们中间
最早闻到泥土和河流气息的
钾肥、氮肥等等不限
一无所知地被大地深爱
在废墟深处
我情愿再见他，在这百里之外
看见他就像看见火焰
燃烧后的灰烬，我宁愿
这只是误解，被无情地拖延
二〇〇七年的秋天又来了
多少燕雀袭击天空，我就剩下这些
斑点，无望的抵达和
遥远。我的亲人
我情愿这样
和最黑暗的墙角再重合一次
在黎明之前见你
看你在往目的小路上
走来走去
像小小的虫子一样
觅食，哭泣，忘记前世
那些陈旧的木门闩，吱吱地响
天已凉
我们已回不到从前
我的左手和右手
它们梳理我思想一样零乱的
头发，它们从早到晚
洗着泛白的旧裙子
给亲人煮过三两碗热面
它们，伸着永不发芽的枯枝
从早到晚
指甲从灵魂里长出来
像越长越短的青春
一扫而过的喧嚣、繁华和寂寥
它们曾和有过姓氏的公民一样
捧起发红的苹果
你瞧，它们真像一对经历过苦难的
夫妻，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啊
一直以来，我怎么就没有仔细瞧过
身边这两个幸福的人
烧烤
我们曾经去过的烧烤店，现在关了门
也等于说，它停止营业
但它不挂相关的牌子
我知道，它的内心正闷得慌
那么多小块木炭，它们还未熄灭
我还能听到丝丝的声音
亲爱的，我们再经过它时
那些声音还在响
已经是秋天了
就以你的名义，先留住叶子吧
好好地爱她们
从真实爱到虚无
那些说着说着就凉了的水和石头
一夜之间头发花白
你也爱她们吧，就当她们全是女性的
从冬天侧身而来
已经是秋天了，大地还是宽广的一九九八年
我们还在西边的小镇上
水土不服，衣衫褴褛
有过小小的心愿和迷茫
钝器
我曾是好人中的一个
在三五个站台旁，帮助过需要帮助的人
把他们送到
让我想念的地方
那些路途，一直在远
一直以来，我善良的亲人
一个个离去，他们灰暗的皮肤
渐渐贴在大地上
他们的气息已经成为小草的气息
他们的名字已成为植物的根茎，他们
已属于某一科某一属
开黄花的春天和秋天
更多的时候，我贴着大地坐下来
不只是和植物在一起
静静的河流
我还是喜欢，没有声音的夜晚
连喉咙都是黑暗的入口
就像从井口一直摸着
往下走
那种感觉，总带着一些盲目和
无助，就像我爱着
一些流水和岸
从岸上走过的人
他静静地抽着烟丝的眼神
很像一个伤口挨着
另一个伤口
顺从
她一直在走
从茫茫夜色到辽阔的草原
她的忧郁，永远是最深的
她一直向更深处走去
带着热爱而残缺的经卷
这么多年以来她有时候是一个人
有时候在人群中，显得更加孤单
有时候她也说，哦，上帝
我一直在忠诚地陪伴着一个人
那个人，也不一定是我自己
仿佛这么多年
她已亏欠了太多
仿佛，它们和生命一起
残喘
[责任编辑 何 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