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诗］另一种注视
作者：拾 柴
《人民文学》 2007年 第1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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觅
为什么我又听到了它——
翅膀扑腾的回响之音
它更像一声哀鸣
穿越房子与房子阴冷的外墙
可除了一只破损的陶罐
躺在青苔上
汩汩地淌着陈年的雨水
我看不到
任何一片羽毛的憩息
循着墙壁，这一次
我摸索着在那片潮湿的地带前行
甚至闭上了眼睛
害怕我的目光会射伤什么
可那种声音再也听不到了
一种异样的声音
如同陌生客人
在我们不在家的时候
探访我们
总会消逝在我们的寻找里
穿过那片地带
我睁开了双眼
有那么多鸟儿飞过枝头
在光线的栅栏里欢快地闪躲
依我的目力所及
确实没有谁掉落下来
白夜
是谁用雪亮的眼神睥睨我们
一道白光劈空而下
刺痛了盲者的黑暗
或者它就是一道天启
凛凛的光泽
欲叩响我们丧失已久的战栗
它离我们越来越近了
其实它一直呆在这里
它的王国布满时光的苍苔
它敦厚得只够刻下一个人终身的姓氏
它与我们低头在路边经常见到的没有两样
明月或许就在明日
谁注意到今夜地面升腾起来
另一朵璀璨的花——
一颗青色的石子
喘息着与一道闪电
作内心最后的较量
野花
院墙的一隅
一丛叫不出名字的淡紫色小花
在风里摇曳
我看到一只黑犬迎面走过来
却不知道它们是哪天来的
它们在眼前
静静地开着
柔柔地开着
举起的小手已经盖过我的脚趾
它们都开花了
我却只能低着头
匆匆经过它们
想着与这个季节无关的事情
写生
黑色的耳麦
架在那只蓝色音箱上
如两只耳朵紧紧夹住了
那只会用音乐说话
却没有嘴的身体
我有些担心，那里面唱歌的人
会捂着耳朵
发出蒙克的尖叫跑出来
当然，从这个角度
他更能把握眼前的事物
一根银灰色的绳索
横过我的视线
耳麦抖动了一下
他的铅笔抖动了一下
猫
它已经感受到他们集体注视的目光
话题总在换，现在它终于成了话题
它身姿的娇柔与奔放
它明亮泛着金色斜阳的毛发
它周身流动的细滑，它背部拱起的丰润
甚至它左边眼珠向右一秒钟不经意的滚动
现在，它已端坐在一把高高的交椅上
像个女王
眼角向上斜睨成两片月芽儿
却没有笑意
一只茶杯撞翻了
但话题没有切换
它的仪态征服了一屋子的人
一只温柔带着茧的手
伸向了它没有脊梁的背部
飞蛾
整个身体撞在屏幕上
以卡门的舞动之姿
头顶的几条触须
继而安静地趴在低处
如同我向光明伸出的
抚弄的手指
灰黑的羽翼向下
无限张开
保持了身体的完美和平衡
不动声色
近乎死亡
却震慑着我
不能像抹去一个黑点
抹去它
我们是同向的
背后是茫茫的黑暗
而我简直要惊呼起来——
它在插队
另一种注视
温暖的房间里，嘴边冒着无声热气的两个老人
此刻脸色红润，兴致飞扬
一声高过一声，在说着什么
说到动情处，白发纷乱，眼泪进发
他们是我的父母，那些过去的时光
和过去在他们眼前晃动
鲜活的人影儿，令他们开心和气恼的
也包括曾年幼的我们，令他们的脸
此刻有了属于那个年代的动人光彩
他们的青春，悄然回到
他们的眼角，眉梢，绯红的脸
和我们一语不发
望着他们微笑注视的目光里
曼陀铃
爸爸，我不爱花朵与地理
也不关心天为什么黑了
你说的那些我统统地不爱
爸爸，你总没空听听我
可你爱我
爸爸，我只爱曼陀铃
和它的伙伴斑鸠琴
我也爱它们伴着艾莉森
清泉的歌谣
爸爸，我多怀念那个夏夜
你与树叶的亲吻奏出了蝉鸣的和声
爸爸，你要答应为我买一架手风琴
我爱一群音符在我怀里不听话地推来搡去
爸爸，我一直不敢对您说
我希望那把兰草的匕首插在我的心脏上
再也不要抽出来
爸爸，你说带我去_个好地方
什么都有，可找不到我的曼陀铃
噢，爸爸
我一点也不想知道我现在哪里
可你的手又要牵着我到哪里去
责任编辑 陈永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