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浪潮］宁静中的狂欢
作者：谢 君
《人民文学》 2006年 第06期
多个检索词，请用空格间隔。
15勒克斯
吴季兄问我：15勒克斯何谓?
我说是照度的单位，勒克斯或称米烛光
许多年前，一个唐朝的诗人
在约3000勒克斯的窗户光前
低头思念故乡。但是，如果把照度
降低到15勒克斯，我说，兄弟
它就不再是光亮，它已经不是单位
只是一种感觉，孤独的感觉
在我10年前，在农场的红磨坊酒吧
夏 夜
夜潮带来了繁星
夜潮是南方的、浦阳江的夜潮
当暮色降临，星宿升空，在空旷的平原上
九月潮湿的薄雾里
棉花、豌豆、烟叶与甘蔗林有着庞大的王国
它黑暗，广袤，与星光嘶鸣着
而农人们沉睡，俯身于他们的领土
俯身于寂寥的乡村之中，凉风在四野飘荡、轻拂
在我逝去的故乡，在那隐藏着
艾蒿和野姜花浓烈气味的河岸上
天地给予我的是河水的流波，是清凉的繁星
是夏夜的宁静慢慢把无际的混沌
收取归为已有
赞 美
我赞美南方的春天
短暂的薄光，飘飞的柳絮
当三月再次来临，夜雨带来春潮，繁花开满山涧
在异乡，那村边的绿树、远处的青山
曾多少次把我迎送，又曾把多少人迎送
我知道我所赞美的世界
不是世界的全部，仅仅是一个奔赴的旅人
在途中所看见、所踏上的集镇与乡村，那覆盖着
河流、道路与星辰的旷野。作为
一个孤单者所需的世界，它是无声的、荒凉的
当然也是温暖的，它在我自身之外
又在我自身之中。
春 天
我熟悉南方的春天
那夜雨、春潮。当四月来临，一片灰蒙中
展现着几点绿茵，在我故乡所在的
小镇，梧桐和皂荚已经展叶，而杨花则会被风
吹得很远。我也见过北方的春天—
当风雪与茫茫的寒雾消失，远处的
旷野、大河与行人变得明亮，北方的乡村
也会清爽起来，在公路两旁
白榆在开紫色的花，而黄槐的树冠日益浓密
无论是南方还是北方
那无限广阔的世界都是同一的世界
那平原、乡村、树木摇晃的浓阴
那漫长的白昼，清朗的夜空与繁星，以及我
所穿行的
空寂、无边的孤单
它们都属于世界的同一部分
杨 花
杨花纷飞在四月，它们飞
在空中，在人行道上，在街角的房顶
在酒店外，我在酒店中
看店门外杨花慢慢落尽
这是我今天可以和你谈论的话题
我几乎已忘了这杨花慢慢落尽的时尤
那些不带长长花梗的杨花
让我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
想起了南方的子规、杨树下奔跑的少年
想起了我的父亲在村庄的树阴里坐着
杨花纷飞直到天黑
这些都是我今天可以谈论的话题
但是我没有，我不想和任何人谈论
现在我不想谈论这些，没有任何原因
纷飞的杨花给我带来了
从未有过的宁静
彩云之南
小船在浅水处飘荡
水声响得那么近，一个有风的夜里
我们从芷村观看电影返回
坐在南溪河边，月光下
有一些灌水的人，顺着河堤而行
一个又一个和我们相遇而过
河岸边的芦花高高的，风吹过时
有一阵疾速的声音，很清晰
但风究竟多大，我们都说不上来
直到我们起身离去
风就在那里不停地摇荡芦花
和浅水边的船只
秋 日
如果没有别的
如果除了城外
富春江两岸山中的黄叶
一片一片的纷飞
再没有望见别的什么
那么，秋风就是我的客人
一年一度
来到静静的山城
小烟的怀念
小烟怀念蛙鸣的声音
小烟听过
广东的蛙鸣
四川的蛙鸣
西安和重庆的蛙鸣
但她怀念的蛙鸣声
只在河南
许昌乡下的蛙鸣啊
小烟说
是小时爬在屋顶上听的
蛙鸣声中
还有许多田间荷锄归来的人
他们相遇时
月亮已经挂在了
村口的树梢上
三月十三日
我的女孩们在黝黑的夜里
她们喜欢飞
在路上在荒凉的房子上
在白色梨花吹过的深密的草地
她们光芒般的长发和南方的梧桐叶子
杨树叶子一起
在黝黑的夜里移动
我的孤独的女孩们，由于偶尔的原因
由于不偶尔的原因
她们给我无尽的迷恋使我非常的想念
比如米比如荷比如亚丽和丽佳
但是她们喜欢飞
她们有无穷的翅膀在路上
在荒凉的房子上在闪电划过的南方
她们飞着，快乐，遥远
有一些人在捕捉她们，在月亮升起的时候
因而我们听见了歌声
从遥远的地方出现
原 野
在夜间我穿越原野
在南方的艾草中间我跑着，跳着
翻过一排又一排原野上的栅栏
我喊叫
广袤的黑暗
没有回答我
后来，有另外的人出现了
他们大步跑着
极为有力，兴奋
原野上的落叶被他们扬起
我听见他们的声音在我身旁不远说话
我朝他们的地方喊
喊了很久，听到的是一种哗啦哗啦的遥远
的回声
直到我大声地喊着
跳过最后一排栅栏，原野消失了
我身后的那些人
他们没有出现
[责任编辑 何 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