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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告]古城“菊花”金灿灿
作者:李 丹

《人民文学》 2006年 第0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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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命运递给我一个酸柠檬时,让我们设法把它制成甜的柠檬汁。
       ——雨 果
       承 诺
       1997年1月15日。
       这一天,天空终于甩掉连日的负累,坚守多时的云翳、雾霭、烟氲退却得不留一丝痕迹,冬日重又矜持起那种透彻的乌蓝。太阳出来前在东方做着玫瑰之约,遥遥望去,像堆起一簇淡紫色的火焰。多么雷同的晨色,但在他眼里,涵虚巨变,那火焰幻成火炬,幻成旗帜,凝动着、飘曳着、弥漫着,深入到他的心里,以火焰的形式进行折射。
       对他来说,这是一个多么不平常的日子,生活将从此进行根本性的调整。往日缺少自由空间的多元体验,随着一声呐喊,将确定一种新的“独立宣言”。他今天起得特别早,差不多是从昨夜开始的,一种压抑不住的冲动,像是“站台的等待”。上午九时,在辽西一座城市里,一次历史性的碰撞将在那里发生,确切地说,兴城市啤酒厂这家国有企业的内核在那一刻发生裂变,破天荒地与私企进行对接。像淡出,其实是打破,更是涅槃。由此,一些国企将脚步踉跄地走出荒漠,木讷地去选定新的穴位。不是对视,不是交流,是融合,是重组,更是变位。厚重而冷峻的时刻,纪元性的揭牌仪式,如大军集结,一声令下,即刻改变幡号。那是基因性的改变,是国企进行变性手术后,所有制性质发生彻底的变化。
       他曾经想逃避这一天,事情太过重大,况且他还没想通。一个国企怎么能捆绑式、毫不保留地割让给私人?这不是公有制向私有制缴械投降举起白旗吗?这不是对共产党的企业性质进行阉割吗?性质的改变无异于忤逆和背叛。但这是省、市两级党委、政府的决定,他困惑得两眼茫茫。他感到这次改革绝不是简单的左手转右手的物理过程,它是化学反应式的质变。他不愿让国企变色,不愿让国企变制。戏剧性的是,市里决定改制后的私企老板就由他这个尚未想通的原厂厂长承担。
       “翟文梓同志,你要做这次改革试验的承担者。”市领导说。
       这话把翟文梓吓了一跳,心中像划过一道炸雷,不逊于刘玄德当年掉筷子的那种恐慌。差异是他不想做改天换地的英雄,他仿佛掉进了希区柯克式的恐怖之中。他迟疑、他彷徨,这是怎样的故事于是寓言?他不愿作寓言里的赶驴人。
       “不干!我是共产党的人。”翟文梓拍着胸脯说。
       “这是政治任务,是历史使命!”
       这是一记重锤,砸得他目瞪口呆。他未来得及推敲,市领导接着说:“面对改革,共产党人不能只叫好,不叫座。”翟文梓低下头来,他无话可说,只有去想,刻骨铭心地想。那些天,他吃不下睡不着,短短数日把他身体煎熬得像毫无生气的标本。他是年五十王岁。
       翟文梓,兴城市羊安乡人。现为兴城市啤酒有限公司董事长,党委书记。中等身材,戴一副深度眼镜,儒雅、端重,有一手隽永而不失遒劲的书法。小楷如“馆阁”,行草走龙蛇。他的办公室一屋子书卷气,一堵书柜,满墙字画,老板桌旁赫然摆放一只古色古香的硕大卷筒,看上去是个十足的饱学绅士。但谁都知道他在穷僻山村经历过的艰涩。担水拾柴挖野菜是他孩提时代的功课;打着赤脚上学用地瓜充饥,那是他的学路历程。务农、打工、磨砺、锤炼……岁月沟壑,脸镌沧桑,那是用酸甜苦辣培养出来的。
       事情就是这样,不管你承认还是排斥,改革都在有情无情地支配着我们这个社会的经济。阴与阳,正极与负极,黑暗与光明,离开与返回,消逝与轮回……时间这一人类观念维度,总会把你引渡到一些震撼的空间。
       他想起了虎头山,那个叫响中国风靡世界的大寨。农村改革大潮呼啸而至的时候,他们摆着制式的面孔,凝重而又执拗地坚持着“集体方向”。集体模式像一座老态龙钟的神殿坐在那儿,以饱经沧桑的眼神凝视着,在他们看来改革是棒扛鸳鸯。有人大声疾呼,要坚守“社会主义防线”绝不后退!那气氛好像是鬼子进村,还乡团还乡。各地涌动的盎然生机,剥夺了他们的固执。外面世界给大寨提供了改制担保。
       农村改革冲击着城市的衡常状态,国有企业不能再用“政府包揽”四个字来拼写,翟文梓想起了二九八六年八月三日,也是上午九时,全国第一家国有企业被宣告破产,这是一次历史性的碰撞,历史性的陨落。当时的厂长忧怨交织,心如刀剜,但他深知自己没有任何附加条件去忤逆共和国破开荒的第一次使命。沈阳市防爆器材厂为《国家破产法》做出了贡献,那次变革是当年的沈阳市长李长春指挥的。
       世界就是如此,历史与现实都需要最深刻的唤醒,辉煌与破败都需要深刻的反思。人类社会存在着二律背反,事物总是在撞击中生长,就像大地与种子的撞击才生长茂盛。
       兴城市啤酒厂将接受这种历史的撞击。
       其实兴啤已处于沉陷的态势,翟文梓深知骆驼再大也会耗死。兴啤现在只是摆着一副没有沦陷的姿态。百分之九十的负债率已使企业举步维艰,潜在危机像阴晦的霉雨,正浸蚀着工厂的墙根,说不定哪一天就会轰然倒下。翟文梓是工厂的法人,他却像个挂单的和尚,方丈在上边。他左右不了企业,上面却左右他。层层上司摆着班主任对小学生的冷肃面孔,行政干预永远是他们的看家本事。他只充当一个守门员的角色,谁都可以攻门。很难想象一个千人小厂机关人员竟达三百八十人,机关人员是领导投下的影子。企业陷入怪圈,司空见惯成了陌生领域,他像站在远方,无法把握事物的终极意义。一个年生产啤酒能力二万吨的企业,职工本就超岗,可上面却从容地把道道金牌发到企业,于是又有三个倒闭小厂的三百多工人塞给了啤酒厂,美其名曰要对国营工人负责,给他们找个养老送终的地方。工人气愤地说:“倒下的要拖垮没倒下的,然后一起倒下。”翟文梓喜欢读史,他痛恨慈禧,中国几千年的强盛在她的手中被断裂,他更讨厌垂帘,是垂帘把中国的昌盛撕成了碎片。面对不断负重的国企,他像关在笼子里的鸟,永远说不出带翅膀的话。企业借贷,赊货欠账,工效低下……机器轮子面临无法转动的窘迫。他感到工厂已成了一匹救不活的死马,一盘走不活的死棋,大锅饭的劣质要素已无法隐蔽,神人也无法复制出兴旺的元气。一分钟也是漫长的概念。
       市长深刻地说:“等桃子烂透了再推给市场,那是共产党人的严重失误!”是的,这种因果关系必须中断。
       翟文梓终于想通了。
       为了庄严的第二天“九时”,翟文梓今天奢侈了一把,花了一百多元钱把衣服换了个里外三新,布料低廉,那是新的,他要以崭新的面貌出现。
       一个旧的世界过去了,一个新的天地开始,他激动不已。
       历史有时是重复的,序幕还没开始,一些工人便进入了高亢。
       “复辟、倒退,私企老板不就是资本家吗?”有的老工人愤愤然。
       “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有的青年工人煽动罢工。
       错觉往往是陷阱,有个壮年工人还没等“揭牌”的到来,连声招呼都不打,就辞厂而去,没留下一丝悬念……
       
       恶性互动,兴啤充斥着奥赛罗式的咆哮,林黛玉式的悲泣,周公瑾式的长叹,工厂里容纳着诸多的诉说。
       当人们踏入虚空,投向物我时,时间的脉动点评了一切。
       国歌响起,红旗升空,鞭炮齐鸣。
       覆盖在牌匾上的红布像一顶红盖头,在众人的逼视中缓缓揭开了,“新娘”和社会见面了,国企正式嫁给了私企,一个新的名字醒目地表现出来:
       兴城市啤酒有限公司正式成立!
       来自省直及所辖市县的领导,汇聚一堂,和兴啤员工共同接受了这个日子,这是全省国企改制的第一乐章。
       兴啤有限公司董事长翟文梓站在麦克风后面,那面目表情坚毅、感慨、喜庆、激越,又颇带莫测高深,但他是个爽快人,连给儿子起名也叫个“爽”字。他扶了扶眼镜看着台下,像望着人群,又像望着浩瀚的天空,“天空使人想到自己的使命”,一秒、二秒、三秒……好像是过了良久,一个带着鼻音的声音,在静得出奇的会场中迸发出来,铿锵、深厚,那么有力!他的话顿时把员工们的心砸亮了。
       翟文梓对中国的私企特质没有什么高论,但中国私企的价值取向却被他精辟地点了出来,在场的领导,在场的员工深深地记住了三句话。三个响当当的承诺:“兴啤永远坚持党在企业的核心作用;兴啤永远坚持党的宗旨,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兴啤的工人永远是企业的主人翁。”这就是兴啤有限公司著名的“三个永远”“三个不变”。
       有人在哈哈镜面前炒作西方机制,媒体用声像手段盛誉私企的灵活,但是,谁能点出它的灵魂?“三不变”的契约才是真正的经典,它的灵魂是党。
       翟文梓说:“我是兴啤的董事长,更是兴啤的党委书记,在兴啤,董事长永远坐在副驾驶上,掌握方向的是党。”
       这是兴啤的独立宣言,这是兴啤的一号文件,这是一家私企的与众不同。
       全公司一片哗然,掌声雷动,员工们把鼓擂得山响,兴啤人大恸、大喜、大彻、大悟。
       这就是翟文梓的迷人之处。如果说“三不变”是私企的一部“显学”,这部“显学”则是中国私企独具深邃内涵的最新版本。私企层次、私企品味、价值的取向,用这样的快论隽语概括,这比任何装帧,任何纸的语言都来得干脆透彻,这是国企和私企至高默契的重合,这是工人们喜怒哀乐的最强读物。
       兴啤不是个人的私企
       兴啤挂牌不久,一位“有识之士”用哲人的舌头向着社会耳语,给人以侵占国有资产的警示,宣传家们卖弄风情地跟着絮叨。此时的翟文梓正在闹心,银行对几千万元的债务,上门讨要;原料销售单位不信任地上门索款;翟文梓正为启动资金着急,四处奔波弄得焦头烂额。公司财务反馈出的一条消息,更让他坐卧不宁;一千万的巨大潜亏,是在核定存量资产时发现的。改制时账面上的库存是个虚无的数字,仓库里的啤酒箱全是报废品。翟文梓惊呆了,对于这个后遗症,他不申诉,不想去找后账,不能向国家发难,疼痛只能自己咽下。
       擅长灰色传播的小报记者无孔不入地来到这里,他们把私企设定在“私”的衡器上,用压扁的目光从门缝处寻找翟文梓背逆诺言的迹象。
       但是,当他们在近距离窥视时,发现传说与存在,虚妄与真实是那么大相径庭。翟文梓的私企让他们大感迷惑,局外人也在真正的生活之外发愣。记者在公司的走廊里踱了十几个来回,硬是找不到公司董事长的办公室,他索性敲开党委书记的房门。
       “您知道董事长在哪儿?”
       “我就是。”
       记者疑惑地问:“你是?”
       “我叫翟文梓,也是这个公司的党委书记。”
       记者恍然,笑了笑,又似有诸多不解,摇摇头,又点点头。
       党委副书记常德贵带记者到各生产车间进行采访调查,记者更是一头雾水。车间办的门牌由一色的数字排列组合:1、2、3、4……13,13个党支部,简直是共产党的天下。视觉的冲击,使这位记者野性的揣摩被一刀封住。这里的一切远离了悖论,春的气息处在创生状态,工人们像打擂,用不着谁去吆喝,自觉地开展着劳动竞赛。每个车间,确切地说,每个党支部都作为一个生长单元,体现着蓬勃的过程。更抢眼的是一些机台上挂着明显的标牌“我是共产党员,大家向我看齐!”这是一个极其透明、极有磁性、极具感召力的口号,分明是兴啤共产党员的一种自信。
       私企的概念在这里产生了流变,融入物化的勃发,弥漫在造访者的心头。一种新的企业观念在朦胧中生成,并越来越清晰,上升到观念的主体位置,带着挑剔到此的造访者成了目击者、见证者,这里真正是主人翁的集聚地。
       兴啤不到一年时间便从困境走出,经济发生着跨越式的变化,但参观访问的人,谁也没去注意企业的变化过程,都被兴啤的企业思维、企业文化迷住。有人目睹一切后大发感慨:“翟文梓的私企模式是‘私企不私,世上仅有’。”
       他们翻阅会议记录,看到翟文梓在一次党员大会上的发言,有这样一句话,经典地点出了他的内心世界,他说:“谁忘记自己是个共产党员,忘记党的使命,就意味着背叛。”
       翟文梓自己写了一篇条幅挂在墙上:“共产党员的心里通则就是一个‘公’字。”
       对此,曾有人怀疑是一种乔装的组合,但资本的分配方式是最有力的证言。在“功利”二字上,任谁都会否定那种假设。
       兴啤公司采取全员工薪制,工资表上翟文梓在高层管理人员层属于居中的那种,财会人员说:“翟董从不动公司一分钱,他动用资金要由总经理签批,经财务部门审核。”
       工人们说:“翟董多次在职工大会上请大家监督。他说他个人花公司一分钱就算贪污。”正像翟文梓自己说的,兴啤不是我翟文梓的,它是全体员工的,是社会的,是国家的。
       公司成立不久正赶上春节,翟文梓的老伴乘小车去商场购物,翟文梓得知消息,派人立即截回,妻子气得含着眼泪嘟囔说:“小题大做,不就是坐一回车吗?有什么了不起。”翟文梓声严厉色地说:“小车不是翟氏家族的,是公家的,非工作用车,谁都没有权力动用,包括自己。”他告诉办公室主任,“这是一条铁的纪律,是一项制度。”
       他曾用制度“清理门户”。他清楚,特权是一种贵族病,是腐朽的大本营。在党的机关、在一些国有企业,特权像一把锈蚀的刀,切割着生动的肌体。他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兴啤是私企,但不是私有,在兴啤必须先打倒特权。”翟文梓的外甥女原是这个公司的一名操作工,负责污水处理,一次上夜班时间躺在泵房睡觉。翟文梓夜查时发现了,当场告诉他外甥女“大会除名没商量”,同班组的人说情:“打一会儿盹,又没出啥事,警告一次算了”。翟的姐姐闻讯赶来,翟文梓说:“企业不是弟弟个人的,这事连工人都知道。我是公司的头,自己的刀就得削自己的把。有困难我可以帮,但工作出毛病,不处理的事我作不了主。”后来外甥女在古城南关开了一家食品批发部。翟文梓的弟弟负责销售,政绩平平被革职,弟媳因验质不能严格把关,出了
       质量问题而被辞退。在翟文梓看来,兴啤没有皇亲国戚,只有优秀员工。他重薪招聘人才,任人唯贤,任人唯能,机关从党委副书记、高层管理人员,到十三个车间负责人没有一个是其亲属,连要害部门、财会人员皆非亲非故。在这方面,他精选了国企管理机制的成功部分。
       兴啤公司的财务是,阳光管理,翟文梓要求财务部门精打细算,严格审批,并定期组织审计。现在社会有一种怪现象,一些法权单位和个人,硬是充当化缘的和尚,不时到公司拉赞助,至少也要餐一顿,翟文梓总是给他们吃软钉子,有一套对付的“损招”。有个执法人员到公司,先是敲山震虎,后提出私人要求,翟文梓最看不起这样的人,告诉办公室让他等董事长回来再安排。那人左等右等,从早等到晚,也没见董事长的影子,那人三番五次地问办公室,工作人员只得撒谎说:“董事长出门了,没跟办公室打招呼。”此时翟文梓正在一个窗口看着暗暗发笑。那个执法者的一个熟人告诉他,你在老翟那揩油,没门。翟文梓的“抠门儿”便也出了名。
       但有人不那么认为,说翟文梓慷慨得很,说他是《水浒》里的“及时雨”。中国政法大学的学生王静、重庆大学的吴晓军永远不会忘记翟文梓的恩德。一次翟文梓在《葫芦岛日报》上看到那两个学生考上大学,都无力念书。翟文梓把几年攒下的万元工资分别给了这两名素不相识的青年,而且没留下自己的姓名。当他们千方百计打听到是谁的时候,感激涕零,王静跪在自己已逝的爸爸坟前,声泪俱下,发誓要努力学习,像恩人翟文梓一样,将来为国家多作贡献。
       翟文梓从不乱花一分钱,把钱都用在刀刃上,但对待有困难的人,他常用的是换位思考。他忘不了小时候家庭的窘境,上小学时,吃的很少见着粮食粒,早晚是菜粥,午饭带一个地瓜充饥。有一回他的一个同学掰给他半个玉米面饼子,他感动的泪水在眼眶里直转。他握着那半块饼子说:“将来我要有钱了,大伙分着花。”真不知道,翟文梓是不是对孩童时代所说的话做着今天的兑现。
       翟文梓的思想从小就打下了党的烙印。一次天下大雨,山洪滚滚奔涌下来。放学回家的路上,他们必经漫水桥,可是桥已和周围连成一片汪洋。看到同学们着急的样子,翟文梓告诉大家:“你们别动,我先趟过去,瞧准了你们再过。”结果在桥上刚走不远一脚踩空,他被急流冲走,在不到50米处,被一小树挂住才没出事,当大家把他救上来时,他顽皮地学着一位英雄的话:“一不怕苦,二不怕死,我是共产党员。”
       翟文梓从一个山村孩子成长为乡团委书记、市工业局干部、党委书记,他念念不忘党的培养,念念不忘入党的誓词。他是个说话算数的人,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轻易不说什么,说了就算数,不放空炮。翟文梓在揭牌仪式上的话,早已钉在他的心中,他没有改变,无论何时何地,他都敢公示他的态度。在全省思想政治工作经验交流会上,翟文梓作典型发言时说:“我向党保证,兴啤有限公司‘三个不变’是我永远的誓言。”
       有人总结兴啤有“三最”:一是对国家和社会贡献最大。兴啤每年上缴利税是全市财政收入的十分之一。市财政局说,这是—个什么样的数字?它顶起了兴城经济的一片蓝天。翟文梓还投资社会公益事业数百万元,仅治理市区内河一项,在企业资金十分紧张的情况下,拿出二十万元。扶贫、救困、帮教、助残,哪一项都有兴啤的一份隆情厚谊。二是兴啤职工的工资在全市最高。在待遇方面,公司为员工包打天下。企业为工人上了养老、医疗、工伤、意外伤害、家庭财产、计划生育等十项保险,直至养老送终。对职工及其家庭可能出现的困难进行了全方位的封堵。翟文梓说,公司的钱是大家挣的就要还原给大家,公司挣钱,职工发财,这是天经地义的事。什么是以人为本?翟文梓的解释最实在,就是职工的利益第一。公司员工,节有礼品、困有补助,好有奖金,婚丧嫁娶,公司都有所表示。为保证职工健康,根据季节、工种发放保健品,食堂每年都要补助二十万元,以改善职工生活。翟文梓的心全放在工人身上,改制前的老厂退休职工,兴啤也包了下来,工资照开,待遇照有,即便职工的遗属生活补助也是照发不误。三是谋略最远,但翟文梓不满足现状,说我最好能成为比尔·盖茨,当个亿万富翁。翟文梓想的是为国家、为社会作出更多的贡献,让公司职工向着更高的生活水准迈进。党委和董事会决定除上述几项支出外,剩余价值全部投入扩大再生产,实现规模效益。经过努力,现在兴啤已由改制前的二万吨生产能力,提升到十万吨,不多时将达到二十万吨。兴啤一个小型制酒厂,一跃成为中型啤酒企业。
       当人们从公司的每个细节中走出来,发现阳光和空气都带着公有的气息,机器的轰鸣充满着物的质的,但不含一丝势利、伪装、偏见和功科,你会感觉到紧张繁忙中像是在享受音节、音程的连续重复、对位,而在节奏的旋律变化中,倾听着最动人的乐章。
       现在兴啤公司董事长翟文梓的铁算盘.正谋划着新的五年规划。他从公司想到全市乃至全国。他以富民强市为己任,却很少想到自己。你见过这样的私企老板吗?私用公司一分钱就是贪污,动用经费必须经财务核准,由总经理签批。你知道吗,一个全国三百强的啤酒企业董事长,身上没有一件超百元的衣服,他坐的仍是原来的老爷车,也是出丑的车,一个外地单位经理曾讲这样一个故事:一次翟董到他那儿搞外联,事后留他吃饭却怎么也留不住,屁股着火的样子。没办法送他,几乎是全员出动。翟文梓上了车,车不打火,启动不了,主人们七手八脚硬是把车推出百米,算是发动起来。翟文梓上车告别时打招呼,一副坦然的样子。
       翟文梓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兴啤这家独具特色的私企也吸引了中央及各级领导到这视察的兴趣,无不为之称赞和欣赏,辽宁省委副书记张行湘画龙点睛地说:“兴啤是共产党的私企!”
       我是共产党员,大家向我看齐
       有人说,世界连着世界,宇宙连着宇宙,讲着不同的故事。兴啤的故事却只有一个主题,那就是操作台上的口号:“我是共产党员,大家向我看齐!”改制后的兴啤,党员队伍建设不但没有削弱,而是逐步加强。企业党委,培养了一大批政治素质高、业务本领强的新生力量。九年来,共发展新党员43人,公司现有党员占职工总数的25%。
       在物欲横流的商品社会,每个人仿佛怀抱一大堆秘密,企业精神、商业思维、思想坐标,似乎都被金钱所淹没。翟文梓看到有些意志薄弱的党员干部把昔日的誓言变成了化石,变成砂砾上堆起的陈述,旦旦信誓像一片羽毛被扔在地上。翟文梓在震惊之余,深感加强党员思想教育工作的责任重大。
       公司制定的“三五工程”,开展的“五爱五为”活动,都围绕着党员的先进性轰轰烈烈地进行。在一次大会上翟文梓风趣地说:“这个世界变化得太快,潮起潮落,连爱情都不能保鲜。”话锋一转,严肃地说:“但是兴啤的共产党员要矢志不渝,对党的忠诚要永远保鲜。”
       永远保持党员的先进性,从我做起,他郑重地提出一个挑战性的口号:“我是共产党员,大家向我看齐!”
       口号是面旗帜,是一种精神,从提炼出的精神中,人们都读出了他的思想,并在党员职工中进行了理性的嫁接,形成了一股叱咤世俗的气质。
       兴啤公司职工说:“你不要问谁是共产党员,你要看谁做得像共产党员。”兴啤的党员有个心理通则,那就是立党为公,“公”字,并没有随着历史变迁扬长而去,他们说,兴啤是工人利益的载体,是向国家和社会做贡献的机器,人人要为企业出力。翟文梓评价公司的党员和工人时说:“他们虽然外无锦锈,却内藏雷电,个个是好样的。”
       改制后,企业资金严重匮乏,没有启动资金,全体党员带头集资,职工也和党员一样求亲借友。共产党员段志娟,拿出的三万五千元,是从父亲、弟弟、妹妹的存款中借来的;于游、李薇婚后一直租房,把刚攒够的购房钱全部拿出;丁铁生、王铁臣分别拿出一代人积攒的5万、10万元,声明决不要利息;李涛不顾家人反对推迟婚期,把结婚用款一并拿出……在党员的带动下,全体职工踊跃集资,很短时间内集资600百万元,投入企业运营。兴啤的职工家属见面的第一句玩笑就是“咱们老爷们变心了”,“是啊,公司是他们家,咱们那是旅店”。正是这样,每个党员每个职工都以厂为家,老党员王向东家住郊区,拾柴时捡到七个啤酒瓶,乐呵呵的拿到家里,老伴要拿去换冰棍给孩子吃,被他训了一顿。第二天上班带到公司。工人们哪怕捡着一颗螺丝,一根铁钉也都习惯地带到公司……。
       在兴啤,哪有危难,哪里就有共产党员的身影。2000年8月29日夜,天突降大雨,黑云像压在头顶一样,云团被阵阵惊雷炸开,漫天里窜动着金蛇,风也跟着发出瘆人鸣叫。兴啤地势低洼,海涨潮,河水泄不出去,倒灌,整个厂区一片汪洋,厂房被淹几尺深。用不着谁去通知,在家的二十八名党员不约而同地顶着瓢泼大雨汇入公司排水的人群中。党员朱景敏让儿子用自行车送到厂子抗洪,家住曹庄二台子村的齐国忠家也进了水,墙被泡倒了一面,他却疯一样冲出去到公司排险。老伴拦不住他,气得坐在地上哭。在党员们的带动下,公司没受损失,公司发给抗洪每人一些奖金,可是参加抢险的党员、工人却把这笔钱寄到了灾区。
       这样的故事在公司并不鲜见,保卫科长李希文值班抓住一偷钢筋的男子,亲友战友找他讲情,他说:“作为一名党员,我要维护企业的利益,作为一名保干,这是我的责任。”无独有偶,当他处理偷窃案件时,家里来电话,妻子哭着说家里被盗了,可他还是坚持把公司的事处理完后才回家。
       在兴啤,每个党员都勇挑重担,敢于承担风险。2003年春节前企业上规模,引进一条新的灌装线,价值一千多万元。如果厂家来人安装需一个半月完成,而且要等十天八天才能到,还需要付安装费16万元。第二党支部周连彬等五人研究后,决定自己干。将他们的大胆设想向董事长、总经理作了汇报,得到了大力支持。公司调动全部技术力量,在主管生产的副总马衡忠带领下进行安装。这是一次揭示,是一次有组织的围攻,是建立在一个反时间的空间,21天被他们在夜间拉长,而又去浓缩,以此反抗着时间的线性流失。灌装线安装成功了。经过试车后,一个个才抵抗不住疲惫和困倦,就地倚在墙上睡着了,睡得是那样的得意。这次安装企业仅花四万元。工期提前一半,节约资金四倍。厂方闻讯后,惊叹又佩服地说:“兴啤人真是创造了奇迹。”
       赵景会是改制时动员酿造车间发酵工段二十来人集体罢工的人,他曾带领大伙高喊“不要资本家,不要复辟”的口号。谁能想到这个前锋人物成了骨干。他说,我一般谁都不服,我还真就服共产党员。在兴啤精神的熏陶下,他积极要求进步,并以党员标准要求自己。2002年公司酿造车间失火,赵景会奋不顾身,及时灭火,企业免遭损失,公司给他记了一等功,还奖励他五百元钱。他坚决不肯拿那五百元。他说,我只是尽了一个职工应尽的责任。后来他光荣地加入了党组织。现在他负责厂区的绿化工作,公司的花园化,他是个功臣。
       有人跟赵景会开玩笑说:“你现在为资本家咋这么卖力呀!”他笑着说,“我算服了老翟,他的党心是永不磨损!”是的,翟文梓对上亿元的资产不动心,把这份不断做大的产业交给了工人,交给了党。“我是共产党员,大家向我看齐!”他自身的说服力,变成了每个党员的感召力,全公司员工的思想动力。
       在兴啤,党不是抽象的名词,生动、鲜活、具体,具体得可以用心触摸,也可以用心倾听,就像老子在无声中听得到大音希声,庄子用心聆听“渊默而雷声”。
       有一百个翟文梓,就有一百个企业的辉煌
       兴啤有限公司是从市场敏感低弱、技术,含量低匮、内外围重重的遮蔽中奔突出来的。兴啤有限公司成立时,全国共有850家啤酒企业,现在只剩下350家。一个先天不足、弱不禁风的兴啤,不仅活了下来,而且越做越大,成了全国三百强啤酒企业。有人间翟文梓成功的秘诀,翟文梓引用英国19世纪政治家查士德斐尔的一句话说:“不要告诉人家你更聪明。”有人对此作了诠释。翟文梓成功的诀窍是一个“诚”字:诚挚、诚信、诚心。没有对职工的诚挚,没有对客户的诚信,没有对党和社会的诚心,翟文梓就没有今天的辉煌。
       公司常年开展一系列活动,构成了一幅生动的企业文化。翟文梓说:“企业不是榨油机,要给职工一个广阔的空间。”公司定期开展如篮球、乒乓球、拔河、羽毛球、诗朗颂、歌咏、演讲、智力竞赛等多项文化活动,公司每年还召开综合性的体运会。人们说:“我们需要的,都是翟董想到的。”以心换心,黄土变金!
       兴啤是辽宁省的明星企业,生产出的菊花系列啤酒二十余种;早已通过ISO国际质量管理体系认证。一段时间由于生产规模小,供不应求,常出现等货现象。一次外地订货的车已排了四十多辆。有个黑山的客户已等了三天,这个客户无意间得知库里有一百多箱啤酒,便与销售人员商量。销售人员告诉他,色泽差点,董事长有话,不允许销售。客户说“饮用不是没问题吗?”经他软磨硬泡销售人员便同意装车。车开出门口,翟文梓闻讯赶来喝令马上卸车倒酒。在客户心中,兴啤的产品是永远免检的产品。
       翟文梓年过花甲,宝刀不老,不断对市场进行研判,现已形成了一个完整的操作体系。他说,跟着市场走不是好的企业家。菊花啤系列啤酒,现在不仅在东北打开局面,而且在人民大会堂也有它的位置。有人问他今后有什么打算?翟文梓诙谐地说:“常听人说跟着感觉走,我做不到。跟党走这句话永远不会随着时间推移扬长而去。我要学比尔·盖茨如何挣钱,学航天人怎么奉献。”
       上级在考核公司企业党委班子时,一位组织部长说:“有一百个翟文梓,就有一百个企业的辉煌。”
       笔者在采访翟文梓时,感觉到他屏蔽其功德,总是说“我是共产党员,只有努力去完成党赋予我的光荣使命”。倒是这语言像一种目光,给人以横向的透明。在这里笔者感到了阳光移动的活力,在机器低鸣的音乐背景下,享受一种静谧的骚动,这是一种狂欢,一种释放,一种庄严的沉淀,一种永久的向往,像走进了寓言,脚跟定于绝(山+献)之上,仿佛栖身于希望的天地。
       笔者想起了前苏联作家梅别日科夫的一句话:“写的比发表的有意义,说的比写的有意义,再说到底,没有说出的比说出来的更有意义。”
       古城菊花金灿灿。在辽西,菊花啤是翟文梓的代名词,家喻户晓。翟文梓。这个生于斯长于斯的儒商,正率领他的员工,高擎金灿灿的“菊花”,向新的高度登攀!
       [责任编辑 朱 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