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诗]情景与回味
作者:俞 强
《人民文学》 2005年 第0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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桥远景
一条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石桥
我喜欢它首先成为一个远景
我总是一个人慢慢地骑着自行车
远远地看到它忠实地守在另一端
和四周的事物融汇在一起
在流逝的岁月里
像一个笨拙但牢固的,结实的载体
我更喜欢欣赏它在倒影中的造型
我总是骑着自行车缓缓向它靠近
偶尔也会碰到许多过桥的人
擦肩而过互不妨碍
除了片刻的骚动与热闹
更多的时候
它似乎静静地在等待我一个人经过
一个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场景
引起了我长时间的注视
在上班之前或下班之后
因为走久了的缘故
同时又成为中景与近景
成为生活中亲切的不可匮乏的部分
情 景
常常记不起与妻发生争执的起因
而从高峰突然临近尾声的情景
在我陷于孤独时越来越清晰:
酷暑咝咝作响的室内空调下
已有身孕的妻子
一屁股坐倒在冰冷的四溢的水渍里
嚎啕大哭
或者 揣着大肚子
拿起包裹离家出走
一边我徒劳地追逐 几近央求与绝望的
劝说
一边她依然脸无表情双脚艰难地向前迈动
妻使性子时面部上的悲伤
濒临极点时的一个真切的细节
在远去的时间的催化下
会产生一种强大的情感
渐渐扩展到我对全部生活的态度
掺杂着沉痛,内疚与忏悔
类似爱情
但比爱更沉着也更广大
比情更朴素更温暖也更绝对:
晨光里,已长到七岁的女儿
一手牵着我
一手牵着妻——她的向校门那边微笑而
望的母亲
她不会知道出生之前的那些事情
她更不会知道她父亲此刻的心情
回 味
透过街道与树枝的一个侧面
匆匆的人流豪华的车辆 在昔日的海涂上
演绎着
潮水的节奏与轨迹
一个穿黄背心的清洁工下桥推车
河畔,家庭小工厂的金属撞击声
似乎永远被天边的远山,微云与星宿忘记
光,切开内部坚固的黑暗
温暖又一次清空并滋润宇宙椭圆形的孤寂;
幻觉加深了生活与现场的轮廓与真实
荆花的女儿们
当女儿们转过身 回过头来时已经长大
她们用荆花浸泡的清水
洗头
在祖母的铜镜里
在锃亮的漆器上
披散开来的长发 乌黑 柔软
仿佛挟裹着莫名的欲望
落在肩上
散发出七月湿漉漉初次苏醒的气息
这群叽叽喳喳的鸟雀
暂时栖息在乡村这棵树杈上
从围紧的篱笆飞向远方的城市和各自的命
运之前
从荆花质朴的内部
挤出蓝紫色的汁液
涂抹弯月般玲珑,细腻而又懵懂的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