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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者按：华中师范大学科学社会主义研究所聂运麟教授最近主持编写了几本有关资本主义国家共产党的著作，一本是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7年11月出版的《当代资本主义国家共产党：低潮中的奋进、变革与转型》，另外五本是《当代资本主义国家共产党的理论与实践研究》丛书，由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4—2008年出版。他认为，在全球化条件下，国际范围内阶级力量对比明显地有利于国际垄断资产阶级，世界社会主义运动虽然有恢复、有发展，但仍处在低潮之中；资本主义国家共产党为适应生存环境的巨大变化，正在理论与实践中进行着深刻的变革；在这一变革的过程中，资本主义国家共产党在组织形态上正在发生着从先锋队政党到现代群众性政党的转型。资本主义国家共产党的变革与转型是一个长期发展的历史过程。因为这种变革与转型都需要根据本国的特殊国情和党情，不可能照抄别国的现成模式，这就需要在实践中总结历史的经验和教训，努力探索各自政党独特的发展道路，并在理论和实践中有所创造、有所突破、有所发展。为此，就需要经过艰难的探索，经过实践的反复检验和修正，其间还可能经历暂时的挫折和失败。因此，资本主义国家共产党的变革与转型绝不可能是一帆风顺的，而是艰难曲折的。其中，有些党可能会逐步走上成功的坦途，有些党则会走一段不短的迂回曲折的道路，还有的党会走向衰败。
       记者：苏东剧变至今已近20年，资本主义国家共产党是受这一事变打击最大、最深的组织实体，请问它们的现状怎样？
       聂运麟：苏联东欧剧变是20世纪最后30年影响人类历史发展进程的重大历史事件，它对世界社会主义运动，特别是对资本主义国家共产党的打击极其沉重：思想混乱、党员退党、组织分裂、共产党改名易帜等等，其严重后果今天仍明显可见。苏东剧变后，资本主义国家共产党在极其艰难的生存环境中坚韧奋斗，经历了曲折的发展过程，展现出三个明显的发展态势：第一，苏东剧变后，资本主义国家的社会主义运动有恢复、有发展，但至今仍处在低潮之中；第二，处在低潮中的资本主义国家共产党为摆脱现实的困境，正在理论与实践中进行着或快或慢、或全方位或部分的变革；第三，在这一变革的过程中，资本主义国家共产党的组织形态正在发生着历史性的转型。
       记者：在当代资本主义国家共产党中，你认为哪几个国家的共产党的发展比较突出？
       聂运麟：从总体上看，我认为印度共产党（马克思主义）和日本共产党的发展比较引人注目，它们可说是世界社会主义运动发展中的两个亮点。
       印共（马）的力量在新的世纪获得了可喜的发展。该党坚持马克思主义的思想指导，善于将马克思主义的基本原理与本国实践相结合，力量发展迅速，其党员已经从80年代的40多万增加到2006年的94万，下属群众组织的总人数近5000万，在人民院中拥有30多个议席，多次在邦议会选举中获胜，并在三个邦（西孟加拉邦、特里普拉邦、喀拉拉邦）政府掌权，在西孟加拉邦已连续执政达30年。由于印共（马）的党员和干部具有无私奉献精神，深入群众，倾听群众呼声，关心群众疾苦，为群众办实事、办好事，因而在国内有着广泛的社会影响，印共（马）目前是印度第三大政党，也是发展中国家中最大的共产党组织。在印共（马）发展的同时，印度共产党的党员也由1990年的40多万发展到近年的60余万，在人民院拥有3个议席，领导着有600多万成员的各种群众组织。如果把印共（马）和印共合起来计算，拥有的党员总共有150余万人，这在现时资本主义国家的共产党中是首屈一指的。特别重要的是，印共（马）和印共是在一个10亿人口的发展中大国取得进展的，这就为其他发展中国家社会主义运动的发展积累了宝贵经验。
       在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共产党中，日共的力量在新世纪获得了新的发展。自苏东剧变以来，日共对其理论、路线和政策不断进行新的调整，使党员人数从苏东剧变时的36万，增加到2007年的40多万，在众参两院中共有18个议席，占日本国会议员总数的25%，是仅次于自民党、民主党和公明党的日本第四大政党。日共目前已经成为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共产党中党员人数最多、组织最严密、政治影响最大的党，其实力超过了苏东剧变时期。日本共产党的发展，为发达资本主义国家探索社会主义发展道路积累了宝贵的经验。
       记者：世界社会主义运动的发展有不少亮点，或称成就，为什么还要说世界社会主义运动仍然处在低潮之中呢？
       聂运麟：世界社会主义运动发展的确取得了不少成就，除印共（马）和日共的发展以外，还有巴西共产党、尼泊尔共产党、南非共产党、乌克兰共产党、摩尔多瓦共产党等也都有不同程度的发展。特别要提到的是中国在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中所取得的令世人瞩目的伟大成就，越南在革新开放中的巨大成就，古巴坚持社会主义道路的宝贵经验等，更是世界社会主义运动发展的亮点。然而，苏东剧变对社会主义运动造成的伤害极其深重，上述的发展和成就，还不足以使其从低潮中完全走出来。目前世界社会主义运动发展处于低潮主要表现在资本主义国家共产党、特别是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共产党的发展上。
       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共产党是推动20世纪世界社会主义运动发展的一支重要力量。特别是法国、意大利、西班牙等国共产党，在各自国家的政治生活中都曾经处于举足轻重的地位。但自苏东剧变以来，法、意、西等国共产党的党员人数逐步减少，在议会选举中的选票不断下降，党的机关报的发行量也在锐减。如法共的党员人数已从1996年的27万锐减到目前的135万左右；其政治影响力也持续下降，法共曾在1995年的总统选举中获87%的选票，在1997年的立法选举中获975%的选票，但在2002年4月的总统选举中仅获34%的选票，2007年的总统选举中仅获196%的选票。目前欧洲各国共产党与国家政治生活中心的距离日益拉大，大多沦为各自国家的二流政党或三流政党。
       俄罗斯联邦共产党在苏东剧变之后于1993年获得重建，经过艰苦的斗争，力量获得迅速恢复和发展，到2003年初党员发展到50多万人，其政治影响也在不断扩大。曾在1995年的议会选举中获得223%的选票，成为议会第一大党，在1996年的总统选举中，久加诺夫曾获得403%的选票，差点把叶利钦拉下马。此后，国际和国内形势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而俄共的理论和策略却没有获得有效的调整，致使其政治影响力日益下降，接连丢失了在国家杜马（议会下院）中的多个委员会主席的职务。与此同时，俄共内部的意见分歧加大、矛盾加深，在俄共十大期间俄共分裂为两个党。2005年10月29日，久加诺夫在俄共第十一次非常代表大会中承认，分裂后的俄共党员人数锐减为188万人。这说明俄共作为一个大型政治组织的生存受到严重威胁。
       专家访谈与此同时，在原独联体和东欧地区各国社会主义运动的发展大多比较困难。发展中国家的共产党受苏东剧变的冲击相对比发达国家共产党要小，但在大气候的作用之下，其大多数发展也处于困难状态。
       由此可见，世界社会主义运动仍处在低潮中，在运动低潮中出现的亮点，仅仅是局部的高涨，它还没有发展成为现时运动的主流。
       记者：在你看来，资本主义国家共产党发展的困境是些什么原因造成的，摆脱这一困境好像不是件容易的事？
       聂运麟：苏东剧变后，世界社会主义运动长期处于低潮不是偶然发生的，它有着深刻的社会历史根源，归纳起来主要有四个方面：第一，苏东剧变的深远影响；第二，高新科技革命条件下资本主义国家经济的发展与改良主义的盛行；第三，阶级结构的变化对社会主义运动阶级基础的冲击；第四，资本主义国家共产党为适应生存环境的变革十分艰难。应该承认，要克服上述矛盾和困难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这需要经历一个较长时期的历史发展过程。
       
       记者：请问，资本主义国家共产党采取了哪些战略性举措来改变自己的处境？
       聂运麟：在我看来，资本主义国家共产党并没有因运动长期处于低潮的挫折而屈服，它们一方面对自己的理论、路线、方针和政策进行了反思、调整和变革；另一方面对党的组织形态也进行了变革，实现了从先锋队政党到现代群众性政党的转型，可以说是“低潮中的奋进”吧。
       记者：你用“低潮中的奋进”，来说明资本主义国家国家共产党的现状，我觉得很贴切，请你具体地讲一讲他们进行了哪些方面的变革？
       聂运麟：这里要指出的是，资本主义国家共产党的变革并非起始于苏东剧变。早在二战以后，特别是在20世纪60、70年代以后，资本主义国家共产党为摆脱现实的困境便或先或后地开始进行变革，苏东剧变使这一变革的进程进一步加速和拓展。总体来看，资本主义国家共产党的变革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一、关于党的指导思想：从教条式地对待马克思主义到创造性地运用马克思主义。
       坚持以马克思主义作为党的指导思想，是当代资本主义国家共产党的基本特征之一。马克思主义理论不是教条，而是行动的指南。然而，从上个世纪的30年代起，教条主义在世界社会主义运动中便日益占据主导地位，马克思主义实际上被教条化、凝固化了。今天，全世界的马克思主义者都清楚地认识到，苏联东欧的剧变，并不是马克思主义的失败，而是教条式地对待马克思主义的失败，是教条主义的彻底破产。因此，将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与本国的具体实践相结合，已经成为世界社会主义运动发展的主流，法共在上个世纪90年代就提出了“新共产主义”理论，新世纪法共在实践中继续对这一理论进行检验和修正；日共在新世纪提出了建设“日本式社会主义”的理论；印共（马）提出了“人民民主革命”理论等等。有些国家的共产党虽然没有对其理论冠以“本土化”的具体名称，但将马克思主义的基本原理与本国实际相结合，创造性地将其运用于本国实践，却是其努力遵循的基本原则，许多国家的共产党还将其写入了党的纲领和章程。
       二、关于党的性质：从工人阶级先锋队的政党逐步转变为工人阶级和全体劳动者的群众性政党。
       如何给共产党的性质以科学的定位，是关系到共产党的阶级认同的重大问题。共产党自诞生之日起就一直自称是工人阶级的先锋队，被公认为是工人阶级的政党。但是自20世纪60年代以后，特别是在70年代中期以后，情况有所变化。此时兴起的“欧洲共产主义”，明确提出了有关党的性质的新主张，即否定“职业革命家的党”，主张建立“群众性的党”。80年代末、90年代初发生苏东剧变以后，西方国家共产党对其性质的表述又有新的变化。此时除希腊共产党等少数党继续坚持党是“工人阶级的先进的、有觉悟的、有组织的部队”这一传统理论观点外，大多数国家的共产党已不再提工人阶级的先锋队，如日共自称“日本共产党是工人阶级的党，同时是日本国民的党”；意大利重建共产党自称是一个新型的工人阶级的群众性政治组织；法共自称是指导工人阶级、劳动人民和其他劳动阶层同资本主义进行斗争的坚强集体，斗争的目标是实现共产主义；葡萄牙共产党自称是“无产阶级”的政党，“是工人阶级和全体劳动者的政党”，等等。与此同时，发展中国家的共产党也对党的性质提出了新的见解。1978年12月印共（马）召开全国组织工作会议，提出建设“群众性的革命政党”的方针。1990年南非共产党在取得合法地位以后，提出必须将自己建设成一个“群众性的先锋党”。1998年尼泊尔共产党（联合马列）六大通过的政治纲领重申，尼共（联）是尼泊尔无产阶级、劳动阶级的政党，保护所有劳动阶级和爱国民主力量的利益。由此可见，资本主义国家共产党虽然还自称是工人阶级的政党，但同时还认为自己是全体劳动阶层的党，甚至是全体国民的党，其阶级基础已经扩大；另外，资本主义国家共产党强调自己是群众性的政党，而不强调是职业革命家的政党，不再提是无产阶级组织的最高形式，不再提党是工人阶级的先锋队。这应该看作是它们对党的性质的新表述，也是有关资本主义国家共产党性质的一个新变化。
       三、关于党的运行体制：从实行民主集中制转变为强调民主运行体制。
       资本主义国家共产党是在十月革命以后，按照苏联共产党的模式建立和发展起来的，在党内形成了高度集中的权力体制。20世纪70年代，奉行“欧洲共产主义”的各国党严厉批评苏共将民主集中制变成为“官僚集中制”，转而着重强调党内民主。苏东剧变以后，在有关党的组织原则问题上，大多数西方国家共产党已不再遵循传统的民主集中制，而是强调民主、自由和多样性。例如法共现在实行“民主的运转原则”，等等。那些继续坚持民主集中制原则的党，如日共、希共、美共、印共和尼共（联）等则对民主集中制原则作了一些新的解释，重点强调其民主的方面。
       四、关于现代资本主义社会：走出资本主义总危机的理论误区，直面现代资本主义的发展。
       资本主义国家共产党已经从资本主义总危机的理论误区中走出来，对现代资本主义的认识比过去更实际，更辩证。由于所在国家发展程度和特点的不同，各国党对资本主义的认识也不完全相同，但有些基本认识是相同或相似的：其一，认为现代资本主义与自由资本主义时代、垄断资本主义初期相比有很大的不同，它已经具有了较强的自我调节、自我更新和自我发展的能力。其二，认为上述能力并没有、也不可能消除资本主义社会的基本矛盾，解决这一矛盾的根本途径是用社会主义取代资本主义。其三，认为在资本主义的发展过程中，其内部的新社会因素在增长，这为实现社会主义准备了条件，等等。
       五、关于走向社会主义的道路：从主张暴力革命到主张走和平民主的发展道路。
       “二战”以后，大多数资本主义国家共产党在理论上仍然坚持暴力革命夺取政权的观点。70年代中叶，奉行“欧洲共产主义”的西欧各国共产党都主张摒弃暴力革命，通过议会斗争和群众斗争，对资本主义的政治、经济和社会进行长期的民主变革，逐步过渡到社会主义。苏东剧变以后，除少数国家的共产党仍然主张通过社会主义革命，建立无产阶级专政外，大多数国家的共产党都主张通过和平、民主的道路走向社会主义，一般不再提无产阶级革命，更不提无产阶级专政。例如日共纲领提出，要争取用和平的方式取得革命胜利，但又要时刻保持警惕，以防敌人发动的暴力反击；美共提出，通向社会主义的道路因国而异，美国社会主义可能通过和平的方式实现，但不承诺在革命的特殊时期放弃使用暴力来捍卫自己的权利；印共（马）在2000年重申了和平过渡的纲领，但不排除暴力革命的可能性；南非共产党主张把革命和改良结合起来，进行“革命性改良”。
       六、关于社会主义社会：从一元社会主义模式到多元社会主义模式。
       当前资本主义国家共产党普遍认为，建设社会主义的模式不是惟一的而是多样的，并持以下主要理论观点：其一，强调建设社会主义必须从本国的具体实际出发，不能照搬别国现成的模式。美共认为，未来美国的社会主义将按美国的传统、历史和文化条件来建立，因此它将不同于其他国家的社会主义社会。日共提出了“日本式社会主义”的发展道路，法共提出了“新共产主义”的发展道路，印共（马）提出了“人民民主革命”的道路等。其二，主张建立公有制起主导作用的混合经济体制。如法共主张发展以公有制为主体的混合经济，反对私有化和国家干涉主义，既不能实行统制经济，也不能屈从于市场法则。美共主张结束国家财富的私人占有，主要产品生产在公有制下进行，公有制在社会主义建设中起主导作用等。其三，越来越多的党承认市场经济在建设社会主义社会中的作用，但认为国家的宏观调控是必不可少的。如日共提出了“市场经济社会主义”理论；葡共主张对国民经济实行有计划的领导，同时又充分发挥市场的作用，等等。其四，主张多党制。如西共主张建立“民主的、多党制的社会主义模式”，日共承认多党制和政权交替的合法性，尼共（联）主张“人民多党民主制”。其五，实行广泛的阶级联盟政策，其中包括与社会民主党联盟，反对宗派主义策略等。
       
       记者：的确，资本主义国家共产党已经发生了巨大而深刻的变化。可否这样理解，资本主义国家共产党现时已经由在资本主义体制外进行斗争，最终推翻资本主义的党，变成为在资本主义体制内进行斗争，进而变革资本主义的党？
       聂运麟：是这样。
       记者：资本主义国家共产党已经从先锋队政党发展成为现代群众性政党，这是一个深刻的变化，请问，这一变化主要表现在哪些方面？
       聂运麟：当前资本主义国家共产党正在或已经从先锋队政党转变为现代群众性政党。这一转变并没有固定不变的模式，然而从有关的理论与实践来看，它们既继承了先锋队政党在理论、组织和政治上的某些传统，同时又有自己新的特征：
       1群众性。首先，群众性体现在党的性质上，资本主义国家共产党均宣布自己不仅是工人阶级的政党，同时也是其他劳动阶层的群众性组织，它不仅要维护工人阶级的利益，而且还必须维护广大群众的利益。其次，群众性还体现在党争取群众的工作方针上，资本主义国家共产党高度重视党的建设与发展工作，认为，建立强大的共产党和赢得社会主义的胜利密切相关，因此把发展党的新成员、壮大党的队伍、巩固党的阶级基础和扩大党的群众基础，看作是建设群众性政党的首要大事。再次，群众性更要体现在党的行动上，它要求党更加贴近群众，深入群众，把党的宗旨宣传到群众中去，用群众喜闻乐见的形式影响群众。
       2开放性。实行“开放”的原则，以建设新型的共产党，这是资本主义国家共产党的又一个显著的变化。法共认为，向社会开放是共产党的一个长久的和首要的问题，而不是一时的权宜之计。开放原则一方面要求共产党的大门向所有人开放，向青年、妇女、移民开放；另一方面，开放原则要求共产党与社会建立多维的关系。这就要求党不仅与工人阶级保持密切联系，代表和维护他们的利益，而且还要与广大劳动者、中间阶级和其他反对垄断资本的阶级保持联系，代表和维护广大人民群众的利益；同时，共产党要与其他各阶级的政党发展广泛的关系，特别是与包括社会民主党在内的其他左翼政党和工会建立联系与合作关系，与争取民主、和平、社会公正、妇女权利、维护生态平衡等进步社会运动携手并进。
       开放原则要求党具有透明性，即要求党改变秘密工作的作风，树立党的公开、透明和负责的社会公众形象。首先是改秘密发展党员为公开发展党员。其次，是改秘密召开党的代表大会为公开召开党的代表大会及各种会议，会议的地点也由过去的偏远小镇转移到大的中心城市，以扩大党的影响。再次，积极参加选举和各项社会运动，广泛利用现代传媒手段宣传党的政策和主张，使人们不仅可以从党的纲领、章程、决议中了解党，还可从党的报纸、杂志、网站、电视以及党的各项公开活动中，特别是从选举活动中了解党。最后，是公布党的财务开支及党产等，表明自己与资产阶级政党的金钱政治绝缘，树立清正廉洁的政党形象。
       3民主性。民主是资本主义国家共产党在革新中的又一个基本原则，它们强调，没有民主的社会主义或没有民主的共产党，是工人阶级和劳动群众所无法接受的。民主化首先要求强化党内的民主运行机制，采取自下而上的决策方式，党的代表大会文件须经过全体党员的广泛讨论，根据党员的意见起草文件并提交大会讨论修改，以充分发扬党内民主，调动党员的积极性和创新精神。其次是改变过去自上而下的、高度集中的“金字塔式”的政治结构，对党的领导体制进行调整与革新，使党的领导机构年轻化，让青年和妇女在其中占有相当的比例，以有效防止权力的过分集中和独断专行。再次，承认并允许多样性，即党员可以有多样性的思想和观点，但党内不允许有组织的派别活动。
       4对党员入党条件作了放宽的调整。许多资本主义国家共产党根据工人阶级和广大劳动群众的实际以及建立群众性政党的要求，在吸收新党员的过程中放宽了入党条件，只要承认党纲、党章，不论其民族、种族、性别、信仰、宗教、出身、阶级、职业等，都可以成为共产党员，有的党还简化了入党手续。
       5基层组织的松散化趋向。在社会主义低潮时期，资本主义国家共产党的基层组织——党支部或党小组的活动开展的情况极不平衡，有的比较好，有的则不好，有的则很不好，长期不开展工作，处于涣散的状态，形同虚设。这已经引起有关国家共产党的重视，开始着手解决基层组织存在的问题，但难度较大。
       6独立自主性。资本主义国家共产党过去与苏共关系密切，党的方针政策的制定受苏共的影响，在人民群众中产生了不良的影响，因此，他们特别强调党的独立自主原则。一方面，西方各国共产党都强调独立自主地制定自己的理论、路线、方针和政策，将马克思主义的基本原理创造性地运用于本国的具体实践，拒绝任何外来的干预；另一方面，强调在建立联盟和全民阵线的过程中，党必须坚持在政治上独立自主地制定政策，在组织上独立自主地发展自己的力量，以使党在革命斗争中发挥越来越大的作用。
       记者：这能否看作是又回到马克思主义工人政党最初的组织形态了呢？
       聂运麟：一百多年来资本主义国家马克思主义政党组织形态发展的历史轨迹是：群众性政党——先锋队政党——现代群众性政党。表面看来，第三时期又重新回复到第一时期的政党组织形态——群众性政党，但这是在更高层次或更高水平基础上的回复，是螺旋式地向上发展。
       记者：看来社会主义的变革和转型既发生在东方，也发生在西方，是世界性的重大历史事件了。
       聂运麟：是这样，第二次世界大战以来，特别是最近半个世纪，是社会主义变革和转型的重要时期，因为世界的经济、政治、文化和社会在变化，社会制度和政党也必须与之相适应。放眼世界，我们可以看到，不仅社会主义及其政党在变革，资本主义及其政党也在变革。区别在于变革是否自觉，是否成功，是否符合时代要求，变革后是否比过去更好。
       记者：我们如何评价资本主义国家共产党的变革？
       聂运麟：邓小平同志在评价20世纪七八十年代“欧洲共产主义”时曾经指出：“各国党的国内方针、路线是对还是错，应该由本国党和本国人民去判断。最了解那个国家情况的，毕竟还是本国的同志。”“归根到底由他们的实践作出回答。人家根据自己的情况去进行探索，这不能指责。即使错了，也要由他们自己总结经验，重新探索嘛！”①这应该是我们认识和研究外国共产党最基本的态度。
       资本主义国家共产党的变革与转型并不是偶然发生的，而是有其深刻的社会历史根源的。它既是马克思主义工人政党自身发展的内在要求，同时，又是当今世界的经济和政治发展的产物，是马克思主义政党对社会发展的客观要求的自然回应。概括地说，科学技术革命与生产力革命使资本主义经济和政治的运行、整个社会的阶级结构、工人阶级的内部结构、劳资矛盾的发展等都发生了深刻的变化，这就要求马克思主义政党根据新的经济和政治状况，采取新的战略和策略，为此党自身也必须进行自我变革，使党的思想观念、组织结构、主要功能、运行机制、活动方式等适应社会发展的需要，从而使党在新的历史条件下获得发展。
       资本主义国家共产党的变革与转型是对传统政党模式的“扬弃”。因此，从根本上说是其自身内在矛盾发展的产物，是马克思主义政党的自我发展和完善，它是对传统马克思主义政党发展模式的辩证的否定，辩证的否定是通过事物内在的矛盾运动而进行的自身的否定，并通过自身否定实现“自己的运动”，即自我发展。辩证的否定就是“扬弃”，它是包含着肯定的否定，既有克服又有保留。资本主义国家共产党的变革与转型，只是改变了政党存在和发展的形式，而没有改变党的本质。
       记者：资本主义国家共产党的变革与民主社会主义有什么区别？
       聂运麟：西方国家共产党同社会民主党有着原则的区别。第一，社会民主党不承认马克思主义是党的指导思想，鼓吹指导思想多元论；而资本主义国家共产党则坚持马克思主义作为党的指导思想。第二，社会民主党本质上只要改良资本主义；而资本主义国家共产党则是要用社会主义、共产主义取代资本主义，在当前的条件下，他们主张用和平、民主的方法取代资本主义。第三，社会民主党主张建立所谓混合经济；而资本主义国家共产党则主张建立以公有制为主导的混合经济。第四，社会民主党并不要求改变资本主义国家的政权结构和性质；而资本主义国家共产党则要求建立工人阶级和劳动人民的民主政权。第五，社会民主党是专门从事议会斗争的“议会党”；而对资本主义国家共产党来说，议会斗争只是它们运用的多种斗争形式之一，从本质上来说，它们是领导广大工人阶级和劳动群众为实现社会主义而斗争的现代群众性政党。
       当然，政党革新是当前世界各国各类政党面临的共同课题，因此在变革过程中，不同国家、不同性质的政党，对某些带有共性的问题作出类似的反应或相互借鉴某些具体的做法，这是不可避免的，但这并不能改变政党的性质。
       记者：最后，请你谈一谈资本主义国家共产党发展的前景。
       聂运麟：资本主义国家共产党的变革与转型是一个长期发展的历史过程，其中的风险是不言而喻的。因为西方国家共产党的变革与转型都需要根据自己的特殊国情和党情，不可能照抄别国的政党模式，哪怕是成功的模式，这就需要在实践中总结历史的经验和教训，努力探索各自政党独特的发展道路，并在理论和实践中有所创造、有所突破、有所发展。为此，就需要经过艰难的探索，经过实践的反复检验和修正，其间还可能经历暂时的挫折和失败。因此，资本主义国家共产党的变革与转型绝不可能是一帆风顺的，而是艰难曲折的。其中，有些党可能会逐步走上成功的坦途，有些党则会走一段不短的迂回曲折的道路，还有的党会走向衰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