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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论视野]阿尔都塞论偶然相遇的唯物主义
作者:寇荷超 译

《国外理论动态》 2008年 第0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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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澳大利亚电子期刊《边界》(Borderlands)第4卷第2期(2005年)发表了奥古斯都•伊鲁密纳蒂的文章,介绍最近用意大利文出版的阿尔都塞晚期著作的情况,文章认为,阿尔都塞晚期关于偶然相遇的唯物主义的著作把他思想中最具创新性的元素推到了顶峰。文章主要内容如下。
       阿尔都塞在七八十年代的一系列作品最近被译成意大利文出版,这些作品的发表将法国思想家的学说带回了前台,尤其是在关于偶然相遇的唯物主义理论领域。
       阿尔都塞80年代的著作是他身体虚弱时期的作品,是重复的,片段性的。然而,它们却把他思想中最具创新性的元素推到了顶峰,《偶然相遇的唯物主义》中的反思表明了革命事业缺乏基础,它打开了可能性,但并不必然地与过去的范式相符。
       在胜利的顶峰和绝望的深渊,人们就会强烈地意识到革命的必然性。正如列宁在11月7日所说:早一天太早,晚一天太晚。他及时地抓住了由独特的、偶然的环境所带来的革命时机。失去这个机会,那么所造成的损失将是数十年都无法弥补的。由于一连串使人沮丧的失败或更坏情况的崩溃,如今的形势彻底改变了。但是对于微小的波动的察觉和对不可错失的时机的把握起着同等的作用。替代性的社会主义运动和社会民主党如今在不停地变动,它们的组织手段和动员方式的不稳定性正表明了历史事件的偶然性特征。
       在阿尔都塞看来,偶然相遇的唯物论长久以来都被曲解了,它和各种必然的唯物论和目的论相反,是一种截然不同的理论,后者是隐蔽的唯心论,是西方形而上学理论的各种变体,是假定意义优先于一切现实的逻各斯中心主义的变体。抹去偶然相遇的唯物论的最高明的理论是将偶然性置于脱离自然王国的人类自由王国的领域。与这种自满的认为偶然性存在于必然性的样式之中或是必然性之外的观点相反,我们认为必然性需要与偶然性相遇。由原子雨的微粒产生世界还需要完全不同的重新解释:原子只有在偏转和相遇的前提下才能存在,在偏转和相遇之前,它们只是一种想像的存在。对阿尔都塞来说,世界是一种完成的事实,在这个事实中,意义、理性、目的等都是后设的,它们完全是偶然相遇的结果,在相遇之前,我们拥有的只是不真实的原子、不真实的世界和未完成的事实。
       从伊壁鸠鲁到马克思,每一种暗含了关于偶然相遇理论的哲学,都和关于本质、理性、起源和目的论的哲学相反,拒绝整体却偏爱分散和紊乱,它们认为起源是虚无的、不成形的。关于偶然相遇的理论的谱系始于马基雅维里的原子论,中经斯宾诺莎、甚至一定程度的黑格尔,包括尼采,最后在德勒兹和加塔利那里达到了高潮,他们把有限看作是每一行动和思维的绝对条件。一切都在重复,并且仅存在于不同的重复之中。解构主义得出的结论是:“空无就是哲学本身。”它的无限可能性不是义务也不是诱惑,就像历史,它是各种因素偶然相遇产生的。
       马克思和恩格斯在这种唯物主义中的地位远没有在《保卫马克思》和《读〈资本论〉》中那么确定。在未发表的1978的文章《局限中的马克思》一文中,我们可以窥见大概情形,这一文本并不完整,它涉及此前的文本,尤其是关于意识形态国家机器的那些文章,也涉及此后关于偶然相遇的唯物主义的研究。在之前的两年,阿尔都塞曾公开地并决然地介入两起事件,并且后来明确地离开了法共。一次是1972年12月16日,在索邦大学给法国年轻的共产主义者做的讲座中,另一次是在1977年11月11—13日由一家激进报纸在威尼斯组织的辩论会中,在这场辩论会后,1978年4月4日该报发表了阿尔都塞的重要文章《马克思主义作为一种有限的理论》。在这些年中,关于马基雅维里的研究正在成形,伴随着杀妻案以及两次入院治疗,他80年代后期的研究风格也在逐渐成形。当代关于马基雅维里和马克思的研究具有深远的影响,它们涉及弗洛朗坦提出的一系列问题,即怎样在衰退和腐朽的形势下发展政治行动,怎样在空无中进行动员,创造可能性,抓住新生事物与开端。我们需要一种实践理论来重新振兴马克思主义与共产主义,重新思考以前没有被思考的事物,重新审视历史的偶然相遇的特征。当前的政治已经无法对这些问题进行思考了,因为它已经被局限于政党和国家的范围中。
       在如前引述的1978年的这篇文章中,阿尔都塞严密地发展了这样一种假设,即阶级斗争是一种没有主体的过程,这就意味着知识分子个体(如马克思或恩格斯)或知识分子集体(如共产党)无法从外部强加关于革命的思想,后者被认为是革命思想的起源。换言之,任何人都不可能把源自外部的观念,个人的或非个人的,作为可能的解决方法强加于矛盾因素上。在这里我们碰到了性质完全相反的现象,它们使考茨基和列宁从完全相反的意图出发,把革命意识置于工人阶级之外,从而放弃了单纯的经济主义。正如沃尔特•本雅明可能会说的那样,这种区分是作为历史胜利者的任何阶级力量和普遍历史的本质所在。关于政党的保守神话不是马克思的,它使人想起了费尔巴哈的主观的历史主义。它仍然立足于费希特-费尔巴哈的传统,而这正是马克思试图纠正的。恩格斯把马克思主义和之前的传统联系起来并使之合法化的关于马克思主义的三个来源——德国古典哲学、英国古典政治经济学和法国空想社会主义的理论,模糊了断裂与颠覆,把这三种来源分别联系到辩证唯物主义、科学观以及历史哲学。
       正如评论家所指出的那样,决定性的转折点,即1875年反对《哥达纲领》的那种保守软弱的立场在于理论在处理国家事务和在驾驭与德国社会民主党之间的关系时遇到了困难。在这一方面,指出阿尔都塞关于国家的“分离”的特征的构想是十分重要的。国家是一种机器,而不仅仅是对异化过程的反映(如青年马克思所写的那样)。国家是怎样的一种机器,又是怎样分离出来的呢?国家从阶级斗争中分离出来并成为对其进行外部控制的一种手段。国家乐意参与其中以维持剥削制度,并最终使阶级斗争局限于统治阶级内部,来避免分裂并镇压那些威胁削弱它的阶级。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国家是一部机器,它能把统治阶级的暴力转化为通过忠实于它的机构实施的合法权力,以保障再生产的物质条件,这些物质条件可促成生产和剥削关系的成熟和演化:缩短工作日;设置公共工程以降低失业水平;维持公共秩序以及从镇压到生命政治的全方位的监控行动。阶级斗争的区分功能被国家转化为权利、法律和准则——即治理。任何关于国家是存在于一切阶级之上的中立仲裁者的假设以及任何在国家中置入阶级斗争的幻想因此都被坚决地抛弃了,它们是政治自主的伪装。此外,政治范畴和国家、党国范畴之间存在着巨大的差异。
       1982年的文章《马克思主义反思》回顾了恩格斯的著作《英国工人阶级的形成》,认为恩格斯最初的这种现实主义后来在《资本论》中关于资本原始积累的章节中占据了主导地位,在那里,使用价值与交换价值的矛盾以及否定之否定后来都消失了。那个时候的马克思把生产方式看作是货币持有者与一无所有的无产阶级之间的偶然相遇,这种相遇发生了,并产生一种未完成的事实,后者可以在事后通过事物发展规律来描述。但是这里也有另外的一个马克思,他把这种相遇看成是一种必然的前提,一种为了生产再生产所需要素的结构。对于这个马克思,个人在历史中的命运就不像原子在虚空中运动一样,资产阶级注定要摧毁封建的生产方式以建立新的生产方式。在全球化以及劳动力非物质化、流动化的时代,只有前一个马克思对我们有帮助。阿尔都塞敏锐地直觉到了传统政治向意识形态的转变、经济自主的优越性(实际上是一种无政府主义经济)以及政治舞台上的作秀。结论十分不确定:我们发现了一些批判性的因素,但缺少全面战略性的前景或者任何可以预测未来并建立一个新领地的方法。
       当语言、劳动力和政治之间的新的关系范式再一次在共产主义和控制、剥削权力之间提出抉择问题时,并认为这个问题是由各种因素非辩证地相遇而造成的,以及在此基础上阶级斗争出现了新的主体形式时,偶然相遇的唯物主义是有效的。换句话说,辩证法不是调和性的,它立足于矛盾的不平衡发展和多元决定,这种不平衡性和多元决定又通过自身再生产了自身存在的条件。
       从这一点来看,哈特和内格里在《帝国》和《大众》中在跨国层面上的理论创新是远不能令人满意的。虽然大众的力量确实超越了结构性的控制权力,但它既不是万能的,也不凌驾于世界之上。它的矛盾性的本质绝对无法在任何程度的民主中得到解决,它是一个“松散的”集合。它不是一种主体,尽管它生产了主体性和实践。
       危险在于有可能陷入把帝国的同一性逆转为大众的同一性的辩证诱惑中。对帝国战争的依赖粉碎了任何关于同一性的假想,就像两次世界大战否定了考茨基关于超帝国主义的预言一样。这些相互协作的集体的劳动者的有效的主体化经历了非常曲折的路程,允诺不使用暴力,任何志愿部门的虚假诱惑和企业家的自我增殖机制都对它不产生作用。
       阿尔都塞在1977年的威尼斯会议上指出的马克思主义关于阶级斗争组织理论的缺乏,这个遗忘了政治的政治年代,以及在海德格尔框架中对巴迪乌的滑稽解读,共同造成了对革命和政党的国家化的全面否定。
       阿尔都塞的启发点在于他把马克思主义界定为一种有限的理论,只跟战胜资本主义相关,在更一般的层面,是一种非目的论的理论,向偶然相遇主义的裂缝敞开。也许巴迪乌的研究更进一步,他认为民主把特殊性置于政治意志的普遍性法则之下,是个体与来自平等主义规定的政治形势的结合。若是缺少了这种结合,便会导致催生例外和从属概念的国家特殊主义的死灰复燃。民主政治为从共同体和国家中的解放创造了空间,并拒绝了不平等主义。我们可以发现,通过这种方式,马克思主义关于从一种生产方式向另一种生产方式过渡的能力,被弱化了。大众这一概念,作为界定劳动力而不仅仅是人类的生命政治特征的另一术语,自身并不一致,它跟马克思主义的工业无产阶级概念还相距甚远。设计的潜在缺陷与全方位的社会经济方面的缺陷相似。然而,对过去的历史后悔是没有用的,理论应该积极地分析和批判当下的现实。
       [寇荷超:西华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
       (责任编辑 希 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