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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法刊《外交世界》2007年8月号发表了比利时让•布里克蒙教授撰写的题为《面对右翼霸权，左翼驻足反思》的文章。文章认为，在去年的法国总统大选与今年春季举行的议会选举中，法国左翼接连遭受失败，这是对左翼缺乏眼光、施政纲领欠妥、计划不周详的惩罚。出现这种后果的原因在于，社会民主党依然效法于凯恩斯模式，而这种模式是以对第三世界的剥削为基础的。受到去殖民化的影响，这一发展模式已陈旧不堪，因此，欧洲应当彻底改变与发展中国家的关系。文章主要内容如下。
       2007年大选中左翼的失利驱散了2005年通过公投胜利否决欧盟宪法后出现的所有幻像，也揭示出法国左翼面临着深刻的危机。1981年选举获胜却导致之后的提案屡遭失败，他们正在寻找根源。由于左翼被迫背离其竞选纲领，两次执掌政府之后，他们在社会经济政策方面已经提不出任何建设性的建议，只是在毫无激情地宣扬新自由主义。他们的言论也变成了纯训诫式的，一味地强调反种族主义、女权主义、反法西斯等等，以求有别于右翼的主张。
       在实践中，左翼的主要“创举”便是投身于“欧洲建设”，其结果造成所有替代新自由主义的方案都不可能得以实施。社会党和绿党以其“价值观”的名义（主要是反对民族主义）鼓励欧洲建设，还建立了一整套制度体系，旨在脱离受公民影响的政治程序，将决策权交予一个不经由选举产生且受到私人压力集团影响的官僚机构。左翼仍然能够继续参与竞选活动，但其重要性已大大降低：他们无法提出任何严谨的政治替代方案，没有实行任何“结构改革”，没有形成一个“左翼共同纲领”，也没有找到一条“通向社会主义的意大利之路”。
       如此一来，右翼在这种较量中占据上风也就不足为奇了，他们自己拥有关于“价值观”、纪律、秩序、民族等问题的一套言论，这些显然比左翼只针对少数人的言论更受欢迎。不管怎样，关于价值观的言论最容易吸引持有相同价值观的人，他们并不会就世界上政党关系的实质提出任何问题。对于大多数人而言，说自己是一个“法国人”总比说自己是一名“反种族主义者”要容易得多。总之，右翼的经济政策与左翼及绿党所推行的欧洲建设政策如出一辙。在欧洲建设和价值观这两个领域内，胜利方显然是右翼，但是左翼仍然选择这两个领域作为斗争的主要部分，因此必败无疑。
       所有头顶着胜利光环的政治运动都是对本运动的言论深信不疑的。在右翼内部，获胜的并非多少有点信奉凯恩斯主义的保守派，而是纯正、坚定的右翼的捍卫者。尽管左翼对右翼的温和政策一味地横加指责，但是却没有任何反败为胜的机会。为了扭转局势，首先应当回到左右之争的根源，即经济调控的基本问题上来，而不是在“价值观”问题上纠缠不清，特别是针对现代右翼早已接受的女权主义或者反种族主义的问题。
       18世纪的自由思想家预见了一个由独立的小生产者组成的社会，在此背景下，“自由市场”的概念以及对封建国家和教会执政产生的敌意就变得很有意义。然而，随着大企业的发展，生产变得越来越社会化，因此，如果继续保持生产资料的私有特点就会显得比较陈腐。社会主义的基本思想在于，如果想要实现传统的自由主义所表达的获得自由的愿望，那么一旦生产过程社会化，对生产过程的调控也应当实现社会化。
       如果生产资料和20世纪生产的信息资料只掌握在少数几个人的手里，那么他们相对于其他广大民众而言就会拥有巨大的权力，这无异于封建特权。如今，真正承袭古典自由主义的人其实是社会主义的拥护者，而法国自称为“自由主义者”的人崇尚的只不过是一种特殊形式的专制，并且往往是一种国家干涉主义，比如美军对世界其他地区的占领。
       社会主义用于此处，是为了更自然地解决与资本主义发展相关的问题。因而，不再就资本主义发展问题争论不休的事实清楚地表明，被我们这个“教育”和“信息”的社会称为思想灌输的特殊机制的确颇有成效。
       与资本主义危机、自然遭受破坏或者工人阶级的资产阶级化这些问题相比，社会主义问题根本就不算什么问题。相反，由于对自身存在的控制是人类的一种基本愿望，该问题并不会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而消失，其解决过程也必然不会引发任何灾难（例如两次世界大战）。因此，我们对生态和生存的需求越是能够得到满足，人类的真正需求即对自主权和自由的需求就会越多。
       此外，认为社会主义不再关心个人的观点是错误的。与此相反，如果说左翼还占据了惟一一块受到民众欢迎的阵地，那就一定是对公用事业和劳动者权利的大力维护，这是如今现存的与资本持有者的权威进行对抗的主要手段。因此，整个欧洲建设暗含的纲领就是通过保全民主的外表，破坏由社会安全、普遍教育和公共医疗构成的“社会民主的天堂”。这个“天堂”深得民心，是一种社会主义的雏形。
       左翼的政治言论中不再提及社会主义的前景，这一做法在具体斗争中不幸地改变了许多事物：反对滥用已得到合法化的权力与为了“短期目标”反对被视为完全不合法的雇主权力，这两者之间存在着天壤之别，这种区别就如同过去存在于奴隶制改革与废除奴隶制之间的区别，开明的君主制与共和制之间的区别，抑或由本地傀儡政权统治殖民地与民族解放之间的区别。
       去殖民化是主要变革
       由于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并未如我们所期望的那样实现向社会主义的过渡，“自由”思想家们便经常对马克思横加指责。对此我们可以做出这样一种解释，即我们的体制不仅是资本主义性质的，也是帝国主义性质的。欧洲的发展得益于它拥有一片幅员辽阔的腹地。为了更好地理解这一点，我们可以假设欧洲是世界上惟一一块露出水面的土地，而其他所有大陆，非洲、亚洲、美洲，都被海洋所替代，那么就不会有贩卖黑奴、拉美淘金、移民北美这些事情发生了。如果没有以从工资水平较低的国家进口为主要形式的原材料和廉价劳动力的持续流入，也没有人才从发展中国家流向发达国家的浪潮，以及随之出现的教育体系的崩溃，我们的社会会是什么模样呢？除此之外，我们还必须严格地节约能源，雇佣劳动者与雇主之间的关系会与现在完全不同，更不可能出现“有闲阶层”。
       社会主义未在20世纪得以实现，主要原因在于，一些具备条件的国家，即资本主义在一定程度上促生了文化和经济的发展、存在民主成分、能够并应该超越资本主义阶段的国家，也正是在帝国主义体系中占统治地位的国家。然而，帝国主义会产生两方面的影响：一方面是经济影响，因为帝国主义可以使统治国将一部分出现于自己国家的困难转移给发展中国家；另一方面的影响为在世界范围内对雇佣劳动者进行划分，因为西方劳动者由于其生存条件优于第三世界的劳动者而具有一种优越感，这就会对整个体系产生动摇。
       由此可知，20世纪的主要变革是去殖民化。首先，这一变革使数十亿亚洲人和非洲人摆脱了一种特殊形式的种族主义的控制。另外，这一变革所产生的影响无疑会持续至21世纪，并彻底结束始于美洲“大发现”的历史阶段。这个时代的终结将会对西方发达国家产生重要影响，因为这些国家一旦丧失了依靠其在帝国体系中的地位所获得的利益，整个国家的运作都会发生巨大变化。一个很好的例子，如今，中国人为了购得一架大型客机，不得不卖出成千上万件衬衫，但是当他们能够自己制造大型客机时，谁来为我们生产衬衫呢？
       痛苦的革新
       由此可以预见的是，依靠对资本的控制而能够在亚洲剥削劳动力的全球化的受益者和无法达到这种结果的广大西方民众之间的冲突将会不断升级。如今，大部分的西方劳动者被迫以在国际市场上缺乏竞争力的价格出卖自己的劳动力。这就引发了更多的“社会遗弃”现象，福利国家的危机加重，阶级斗争也以一种全新的形式再次出现。
       发展中国家也继续在其他领域内努力加强独立性：美国已陷入伊拉克战争的泥潭，它在这场战争中无法取胜，但是又不能轻易脱身，不愿放弃帝国主义的野心。至于伊朗核问题，西方国家要么加以遏制，要么发动一场可怕的战争。哈马斯在政治和军事方面取得的胜利表明，几名巴勒斯坦政治精英通过奥斯陆协议与以色列开展合作的道路是行不通的。所有这些不可预知的事件致使世界各国领导层之间出现了严重的信任危机。
       欧洲目前的主要问题在于让民众接受欧洲正在衰退的现实，这块大陆不仅同我们所认为的那样与美国相比正在衰退，事实上与发展中国家相比也是衰退的。美国的领导层试图通过武力维护其霸权，但他们的失败更加重了帝国的危机，而欧洲右翼尚幻想着效仿美国以解决我们的问题。“激进的”左翼一般无视衰退问题，并积极捍卫古典凯恩斯主义的社会民主主义政策，但事实上，全球化已使这种政策变得不具可行性。
       目前，应不惜一切代价避免西方民众陷入美国与以色列抗击恐怖主义和“伊斯兰—法西斯主义”的幻影中，而在法国，已经有相当一部分倡导女权主义、共和主义抑或主张世俗的左翼人士深陷其中，他们继承了西方左翼由来已久的对第三世界运动缺乏理解的传统。
       然而，重大变革往往源于第三世界。1917年的十月革命以及俄国退出第一次世界大战的举动均对去殖民化和创建“社会民主主义的天堂”产生了巨大影响，20世纪60年代，殖民地人民获得的胜利更是推动了欧洲为数众多的进步变革。鉴于此，如今发生在拉丁美洲和中东地区的反抗斗争或许也将为殖民统治者提供一次革新的机会，尽管这种革新是痛苦的。而对于其他地区而言，它们将来是否也能脱离苦海？
       ［赵 超：中共中央编译局］
       （责任编辑 周艳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