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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俄罗斯《政治阶级》杂志2006年第11期刊登了俄罗斯社会院成员、俄罗斯科学院政治研究所所长谢尔盖·马尔科夫的文章《为2007—2008年的任务而斗争：稳定、发展或斗争》。该文对2008年俄罗斯总统选举和今后的任务提出了自己的看法。作者认为普京执政以来恢复和强化国家的作用是完全正确的，但是现在的新任务是如何做到在强化国家时避免腐败和官僚制度的低效。现将该文的主要内容编译如下。
       一、谁将获得2008年选举的胜利？
       舆论普遍认为，2008年大选的获胜者肯定是普京指定的候选人。这是毫无疑问的，因为普京的支持率很高。不过这种分析只猜对一部分。在选举中，普京可以将能够完成他所制定并得到国家支持的政治纲领的人提名为候选人。但选民不会闭着眼睛投票。选民在2008年投票的理由是：支持普京政策的延续，使业已形成的良好进程保持下去；支持普京作为领袖的政治模式；支持能够继续让普京发挥重要作用的政权交替模式；支持对政策做积极的修改。
       当年选民选举普京就是赞成明确的严厉政策，赞成准备恢复俄罗斯国家及其实力的态度。正是国家复兴的任务使普京掌握了政权。他积极实现选民的这个需求并赢得赞扬，选民对他的政策的支持率达到空前的高度。俄罗斯国家终于复兴了。日前，这个问题已不再是社会的需求，不再是当前的任务。虽然俄罗斯国家分裂的危险已不复存在，但它离理想的目标还很遥远：仍然存在贪污腐败现象，没有高效率，尚未实现现代化。因此，如果普京继续担任总统，新的任务和新的社会需求也必将改变他的政策。
       然而，目前确定新任务比1999年时更困难。当时普京可以轻而易举地担负起已经形成的社会任务。那时只有思想上的盲人才看不到大多数居民的需要：恢复俄罗斯国家的作用。但是，现在社会上还没有最终形成新的社会需求。这种需求处于等待和争论之中。
       二、俄罗斯面临的新任务
       目前在居民中已经出现一些呼声：要求社会公正，反对贪污腐败，铲除官僚制度，实现现代化——欧洲化，国家继续发展等。
       下面逐一谈这些问题。
       1社会公正
       民意测验表明，由于现代俄罗斯生活中缺少社会公正，所以这个问题具备了成为最主要问题的一切条件。俄罗斯大多数居民是在社会公正思想的培养下成长起来的。他们在学校里、在少先队组织中、在共青团里接受的是社会公正思想的教育。15年前，正是追求社会公正、同干部任命制和滥用任命制权力的体制做斗争成为苏联众多城市亿万群众涌上街头要求民主的主要原因。
       缺少社会公正首先源于我们肉眼看到的巨大的贫富差距，即10％的穷人和10％的富人之间的差距。最近一些经济中心的调查表明，多年来，俄罗斯统计委员会都是按照错误方法进行统计的，有10％的数据不是取自整个俄罗斯，而是来自某地区。实际上俄罗斯的贫富差距同拉美一样，甚至更大。而贫富差距是政治不稳定的最主要的原因。
       不公正还表现在俄罗斯统治阶级的本质和他们同大多数居民的关系上。同其他国家不一样，大多数居民认为我们的财富和部分权力是不合法的。与欧洲国家以及美国不一样，我们的富人公然蔑视大多数居民，公开称大多数人民是苦力。因此，大多数居民认为，占有我们财富和部分权力的是最没有道德和良心的人。俄罗斯精英代表也承认这个评价是正确的：这些人破坏了所有的道德准则甚至法律，挑衅性地大肆挥霍，全然不顾社会舆论的呼声。
       因此，俄罗斯大多数选民都站在中左政治力量一边。在选举前夕，更多的政治积极性和新的政治方案将会在中左政治力量中产生。生活党、退休者党和祖国党合并成为一个政党将会诞生有前途的政治方案。所有中左翼政党都在呼吁社会公正问题。众所周知，左翼思想不是在经济危机时期得到普及，而是在摆脱经济危机以后、在社会生活好转和为社会转折而进行政治斗争的时期最受欢迎。各个国家的情况都是如此，俄罗斯也不例外。分析材料表明，经济的增长同居民收入的增长同时进行，而富人收入的增长大大超过穷人收入的增长，特别是大大超过中产阶层收入的增长。这就意味着，随着收入差距的拉大，社会紧张局势也在与日俱增。这种社会紧张局势的不断增强迟早会反映到政治形势上。也许在选举前就会有所反映。因此，对于俄罗斯来说，当务之急是建立文明的社会民主主义类型的中左翼政党。这样的政党迟早会成为实现自己纲领的主导力量。由此可见，随着经济的增长，社会公正和财富分配的现代模式正在自我摧毁，制造更大的社会紧张局势并为左翼政治方案奠定基础。
       实现这一政治思想的最大困难是，在这方面对穷人有号召力的很多旧的政治组织，比如俄共、俄罗斯自由民主党、工会等都没有能力采取强有力的、独立的政治行动。
       2贪污腐败
       社会舆论调查显示，贪污腐败是俄罗斯最严重的问题之一。这个问题在普京执政时期不仅没有得到很好的解决，反而更加严重。现政权很少同贪污腐败作斗争。即使做了一些工作，居民对此也持怀疑态度。大多数人认为，揭露受贿官员的这些公开行动不是同贪污腐败作斗争，而是各家族之间重新瓜分财产。而这种情况也确实经常发生。贪污腐败同其他社会问题和政治问题紧密联系在一起。它同社会不公正问题有直接联系。
       贪污腐败还同安全问题有关。大多数社会舆论认为，贪污腐败是大规模恐怖事件——莫斯科轴承厂人质事件和别斯兰人质事件——的主要原因。可以说，很多人从这些大规模恐怖事件的结果中得出一种道德共识，即贪污腐败是威胁国家安全的恐怖主义产生的主要原因。当时克里姆林宫可以依靠这种道德共识，开展大规模的反对贪污腐败的斗争，但却没有这样做。
       为什么没有同贪污腐败行为进行严肃的斗争？也许是因为没有在政治上和技术手段上制定同贪污腐败行为进行系统斗争的明确方针；也许是因为政权没有听取社会的意见；也许是因为同贪污腐败行为作斗争没有在政权工作中占据那么重要的位置：也许贪污腐败已经渗透到各级政权和上层集团，所以同他们的斗争必须经过残酷的政治事件和打破政治局势的平衡局面。
       但政治结局是显而易见的：在俄罗斯同贪污腐败行为作斗争的规模根本无法和贪污腐败行为本身的规模相比。现有的反对派没有能力承担这样的重任。也许，是因为居民认为主要的政治反对力量没有能力同贪污腐败行为作严肃的斗争：共产党人和自由派应该为贪污腐败承担责任——共产党人应该为苏维埃承担责任，自由派应该为90年代的贪污腐败承担责任。
       结果使问题更加严重。大多数人逐渐形成的反对贪污腐败行为的道德共识，并没有被政治家所采纳，但这种共识始终是最重要的群众性政治资源，也是新的政治力量可以加以利用的资源。我们可以回顾一下，当时卢卡申科掌权令白俄罗斯大多数政治精英感到意外，而他首先利用的就是同贪污腐败作斗争的武器。在其他国家也能找到大量这样的例子，正是同贪污腐败行为的斗争将那些高举这面旗帜、让这个社会需求具有现实意义的政治家们推到前台并掌握了政权。俄罗斯也是如此，也在等待同贪污腐败作斗争的政治家的出现。
       实现这个任务的困难在于，目前选民不相信空话，而相信事实。对选民来说，主要是看政治家的实际行动。在现阶段的俄罗斯，寻找一位同贪污腐败作斗争的政治家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为，在统治阶层中同贪污腐败妥协已经成为保住政权的最重要的标准之一。同时，反贪战士开展政治活动是很难获得经费和宣传资源的。
       3官僚制度
       恢复俄罗斯国家作用的一个间接的后果是强化了俄罗斯官僚制度的影响。官场越来越多地操纵着商场的活动。早在90年代，俄罗斯的政权就同依靠收买而征服了官员的商人的活动紧密联系在一起。而现在则是官僚家族征服了商人，在各个领域发挥主导作用。
       
       从一方面来讲，反对官僚制度的斗争是一项长期的任务，但从另一方面来说，现在这个斗争具有新的现实意义。商人为了维护自己的自主权，越来越多地发出反对官僚体制的呼声，而且也在开展反对官僚体制的斗争。另一方面，很多自发的活动都带有反对官僚体制的倾向。
       比如，群众集会反对极其不成功的关于社会福利货币化的法律就具有明显的反对官僚体制的性质。群众示威反对在住房建设中损害公民利益的举动也具有反对官僚制度的性质。社会舆论对受骗和损害公民利益的行为提出赔偿要求并不是针对商人的，他们认为，没有必要向明摆着的小偷呼吁，应该向官僚体制呼吁，官僚体制有责任保障社会福利，其中包括普通公民的福利。社会舆论认为，正是纵容窃贼偷盗的贪污腐败的官僚体制是大规模损害公民利益的罪魁祸首。
       开展反对官僚体制斗争的主要困难在于，这个斗争同得到强化国家的思想相对立。暂时还没有形成一个能够把强化国家的思想与反对官僚体制的思想结合在一起的思想体系。虽然在现实计划中已出现一些迹象——这就是民主、公民对官僚体制的监督，但是这种思想在政治上尚无法实现，因为90年代的政治实践损害了民主的思想。
       4现代化——欧洲化
       俄罗斯需要建立现代化的有效率的体制，在经济上：需要现代化的工艺；不仅发展原料经济，还要发展多种经济；发展高技能的劳动；在经济体制中：不仅建立市场竞争体制，还要建立投资和革新体制；在政治上：需要公民的政治参与，政治竞争，有社会责任感和多样化的新闻媒体——能够真实地反映公民在发表自己意见时、在对现实社会问题进行社会讨论时的言论自由；在社会领域：发展公民社会；实现教育的现代化；建立政治和社会文化的发达体系。
       毫无疑问，俄罗斯是欧洲文化、文明和历史的组成部分。但今天的俄罗斯不仅在政治上(没有参加欧洲一体化计划)、经济上(在生活水平、国际劳动分工地点方面)同欧洲分离，而且在社会意识方面也越来越同欧洲分离。因此，应该提出“带着俄罗斯的魂加入欧洲”，作为一种社会思想和宏大的社会计划——在保持俄罗斯文化、文明的情况下，在俄罗斯建立欧洲式的体制，这是最积极的方案。
       但是某些情况阻碍了这个社会需求的实现。人民还清楚地记得90年代灾难性的历史教训，当时整个国家都寄希望于走现代化——欧洲化——西方化道路，但不仅没有取得成效，反而迎来巨大的灾难：国家解体，人民生活水平急剧下降，社会体制崩溃，一切希望都破灭。普京在谈到苏联解体是最大的历史悲剧时，反映的就是大多数居民的这种情绪。
       我们已经在这条道路上遭遇了巨大的失败。如果不分析失败的原因和修改意识形态战略，就不可能再次提出加快现代化——欧洲化的任务。提出“主权民主”的概念是实现现代化道路上最早的措施。但是这个概念尚处在制定的初期阶段，还不能成为现代化——欧洲化的意识形态基础。
       制定现代化——欧洲化意识形态的困难还在于，由于一系列原因，俄罗斯有一种反欧的政治情绪。这种情绪在主要电视频道经常的反欧宣传中可以明显地看到。这种反欧思潮起源于俄罗斯人对自私的欧洲所持的本能的怀疑态度，认为欧洲不是帮助年轻的俄罗斯民主制度，而是支持窃贼从俄罗斯口袋里偷钱。这是因为人们对90年代西方化方针的破产依然记忆犹新。但是这种思潮强化了反对现代化的倾向。
       不采纳欧洲类型的体制，不实现欧洲化——西方化，如何能实现俄罗斯的现代化？我们不打算采纳已经在哈萨克斯坦和白俄罗斯部分实施的中国模式，因为这同我们的欧洲属性相矛盾。
       要提出社会现代化的任务，就必须有现代化的主体，即那些能够把制定和实现现代化作为战略任务来完成的人。只有庞大的政治力量才能完成这样庞大的任务。这应该是一个强大的政党。“统一俄罗斯”党目前还不是这样的政党。其他党暂时还很弱。能够实现这个任务的惟一可行的政治力量就是各政党的组合，即潜在的“准政党”——总统办公厅、各电视频道和其他媒体领导人的联合体以及与它们有联系的研究中心。
       5发展
       这里指的是经济的增长，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社会和政治稳定进一步巩固，这个任务同旧任务密切相连：必须保持得来不易的稳定局面。这个任务会在某个时期自上而下地提出来，而且也很容易被人们加以接受和宣传，因为它同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希望联系在一起。但是这个任务也有其局限性。
       首先，普京掌权后所担负的政治任务基本上已经完成，现在需要改变，需要发展。但社会中存在着对社会不公正现象、对贪污腐败现象以及对民族之间紧张局势不断增长的不满，还有对道德和意识形态危机继续发展的不满。而社会不公正的增长必然损害政治的稳定。贪污腐败的增长必然增强整个社会的紧张程度，降低国家管理的效率。而且社会的稳定不可能永远依靠一个领袖，迟早要依靠制度。但目前对新制度的共识还没有形成，连这种新制度的方案都没有。
       其次，在没有形成资本从原料领域向高科技领域转移的机制的情况下，有可能出现原料寡头政体权力的危险，这种权力能够凌驾于国家政治权力之上，或者同它们融合在一起，或者在国家范围以外给自己找到避风港。原料寡头政体不需要国家现代化(他们需要的是分解权力、影响和资本)，不需要国家主权(国家要抑制资本的呼声)，也不需要民主(因为在正常情况下，任何国家都不允许原料寡头通过占有整个国家的发展财富来控制国家的权力和财产)。
       因此，同“发展”有关的斗争实际上就是旧斗争(稳定)的继续，从这个意义上讲，发展的问题也是权力温和过渡和解决2008年选举的关键。对大多数居民来说，实现这个任务比其他任务(社会公正，贪污腐败)更重要，更现实。而俄罗斯的发展不是量的发展，而是质的发展，是国家实现现代化的问题。
       为当前任务而斗争的命运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主要政治选手的行动，取决于他们将如何开展自己的斗争，取决于他们如何掌握并利用资源。现政权也可能会出问题，因为争取当前任务的最重要的斗争武器——电视台的作用在削弱。两个主要电视台越来越相似，越来越政治化。其结果是选民对它们的政治信任度下降，它们作为政治工具的作用和对选民的影响在减少。在这种情况下，其他媒体资源的作用就会不断上升。可能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在决定性的战役中，克里姆林宫大军像很久没有进行强化训练的运动员一样，处于非最佳状态。这将为反对派的斗争提供有利的机会。
       ［孙凌齐：中共中央编译局］
       （责任编辑 飞 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