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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济·社会]古巴:可持续发展农业的典范
作者:[美]丽贝卡·克劳森 王维平 戚桂锋

《国外理论动态》 2007年 第0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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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刊《每月评论》2007年5月号刊登了丽贝卡·克劳森题为《治愈裂痕:古巴农业中的代谢恢复》的文章认为,在全球农业和自然生态危机日益严重的今天,古巴农业取得了成功的经验:社会主义建立的新的劳动关系、新的参与式决策机制和新的土地和粮食分配体系保证了古巴农业在产量和可持续发展上取得了极大成功,成为世界可持续发展农业的典范。文章主要内容如下。
       正如约翰.贝拉米·福斯特在《生态破坏》(《每月评论》2007年2月号)一文中所述,马克思揭示了资本主义社会的生态矛盾,这一矛盾也于19世纪在代谢断裂及代谢恢复两个概念的帮助下已得到了一些揭示。代谢断裂描述的是积累逻辑如何破坏自然再生产的基本过程并导致生态可持续性的退化。此外,马克思在《资本论》中阐述道,通过破坏代谢的外部环境,资本主义生产强制自然的系统恢复服从社会再生产的调节法则。因此,自然生态系统的恢复只有在资本主义生产关系之外才能充分实现。古巴农业生态学的近期发展提供了断裂是可以治愈的具体实例,它不是简单地使用不同的技术,而是依靠食品生产的社会代谢关系的转变。
       “土地是宝藏,劳动是钥匙”
       马克思的新陈代谢概念植根于他所理解的劳动过程中。劳动是人类调节、管理、控制人类和大自然之间的物质交换的过程。土地和劳动力构成了所有财富的两个来源。去年年底与一组农业研究人员去古巴的时候,我看到一匹马车运载着一些有机农产品从一个位居高处的市区菜园驶向附近的社区。我留意到一个仓库的墙上留有这样的标语——“土地是财富,劳动是关键”。合作农场种植并为社区提供有机农产品,这就是马克思的新陈代谢概念的生动表现。提供必需原料的土地,被看作“宝藏”。人类不能为短期利益过度开发利用它,而需要理性地有计划地运用生态学原理丰富它。劳动,作为“钥匙”的外在体现,可以取得土地的丰富资源,提供健康的食物并平等地将其分配给当地居民。
       马克思的新陈代谢概念有两层含义。一层含义是指调节复杂的人与自然的交换,特别是养分循环。第二层含义具有广泛的社会意义,它指管理分工和财富分配的制度性准则。对代谢断裂的分析兼有这两层含义。从生态意义上讲,马克思认为资本主义农业不再是“自我持续的,因为它不能再在自身中找到生产的自然条件”。养分的获得必须依靠远程贸易和农业领域外的产业。这造成了土壤肥力和废物堆积的自然循环的断裂。
       从新陈代谢广泛的社会意义来讲,人类和自然界之间产生的裂痕是由于雇佣劳动和资本之间的关系导致的。自然资源的私有、脑力劳动和体力劳动的分工以及城乡对立都导致了社会层面上的代谢断裂。在资本主义社会,这种断裂体现在很多方面,例如公司对房地产的炒作,小农户对“专业”技师的依赖,人口从农村向城市迁移。
       “这是美丽的工作”
       在古巴我有幸跟许多在有机农业种植园工作的农民谈话。我很沮丧我的西班牙语学得太差不能做流利的交流,但我还是能够问出一些简单的问题。“你喜欢这个工作?”我问一个已经领我参观过市里小块菜园的农民。那个农民毫不犹豫地回答道:“这是美丽的工作。”通过对古巴的另外四个省的进一步实地考察,我得知了粮食生产方式的转变如何在古巴产生了实际作用:在不使用石化产品的情况下它可以提供丰富的食品,而石化产品是全球多数商业化农业粮食生产中的一个关键因素。
       古巴农业模式与养料的自然循环再次接轨。社会代谢关系的改造,使得生物多样性成为有利于粮食生产的一种资源。例如为益虫提供栖息地,而不是视之为一种挑战;新的所有权和分配体制使得种植、收割和消费各环节可以采取参与式决策制;引进新的劳动关系:当地农民和有训练的农艺师的互动使农作物尽可能适应当地的自然环境、气候和地理环境。与质疑这种模式“只能发生在卡斯特罗的古巴”的怀疑论者观点相反,农民向我描述了向拉丁美洲和加勒比其他国家推广这种新型的粮食生产方式的经验。
       重建养分循环的空间关系
       古巴农业一直因其运用合理科学而实现有机农业得到称赞。例如国际组织因为古巴“发展有机耕作方法”投票授予其“有机农业的另类诺贝尔奖”。其成功的原因部分在于发现新的方法,还在于为立足当地的生产的优越性传递了新的信息。例如,古巴通过生产可攻击害虫的有机物而控制害虫的计划有其合理性。国家赞助研发天然杀虫剂和生物肥料,是创造一种常规农业的替代方案的关键;不过,这还不是代谢得以恢复的关键。为了了解与生态过程有关系的代谢裂口如何愈合,我们必须了解养分循环的空间再组织。
       农作物和农场产出的农产品被运到远离人口集中区并产生废物堆积,以及人们与土地的分离(农村向城市的迁移)造成自然与社会之间的代谢断裂。为了丰富贫瘠土壤的生物结构,资本主义社会的农学家必须通过使用人造工业产品如氮肥不断为农田供应养料。这个食物生产体系割裂了养分循环的自然历史过程,并带来了远程运输食品和化肥的能源需求和养料在城市的下水道堆积等生态矛盾。与之类似,农场的动物与供给其养料的农场相分离,农作物肥料和家畜饲料之间的物质交换被打破,同样造成了一个代谢裂口。正如福斯特和马格多夫所言:“动物和供给其养料的土地之间的物理连接的破裂使得生产农作物的土壤中的养料和有机质的削减进一步恶化。”由此造成的后果是增加农作物的施肥强度。人、农作物、牲畜相分离,打破了养料向土地的回流。
       古巴农业在过去的13年里一直致力于重建养分循环和物质交换之间的空间关系。古巴农业生态学的一条关键原则是“通过植物与动物的结合,优化当地资源利用和提升农业内部配合”。通过改进人、动物和植物之间的空间关系可以减少远距离运输养料的需要,并通过利用就近的养料资源丰富土壤肥力。
       蠕虫、奶牛和甘蔗
       想种植出好的农作物的农民所需的基本要素是营养丰富的土壤。在特殊时期以前,古巴依赖于进口复合肥料以维持当时的农作物生产率。今天,将人力、动物和农作物副产品和自然分解联合起来的系统为粮食生产的可持续提供了重要的养分来源。使得土地养料得以补充的方法并不需要远距离运输或者密集的能源投入,而主要在于生物多样性和高效生态系统的功能。
       在访问哈瓦那东部的一家合作农场时,我们看到有长长的矩阵土堆,它是用来饲养美国加州红虫的。这种蠕虫可以从有机材料中生产出腐殖质。
       农民解释了利用动物废料比植物废料能使蠕虫更快地产出腐殖质,所以他一般从附近农场收集牛粪。因为奶牛饲料是当地农作物的副产品,所以牛粪本身其实就是当地养料循环的产物。虽然古巴科研中心几十年前就已经认识到,草料、豆类、农作物残余就可以很好地用来饲养牛,但是在东欧巨变以前,由于当时的
       政治气候和物价的便宜,肉类和谷物都是从前苏联进口。后来当地人才开始认真研究当地资源的利用。古巴研究人员发现甘蔗地里的副产品可以为牛提供生长的必需物,并且开始把这种“废物”作为牛饲料的最主要的添加物。甘蔗副产品包括蔗糖渣以及新鲜甘蔗残渣例如甘蔗梢。
       当地农民使用这样一个养料传送的路径:养料从甘蔗田到牛槽,从牛粪到蠕虫箱,再到有机农作物基地,养料通过动物与植物的代谢活动而在这个区域内被连接起来。
       另一类牧场是可能的
       在特殊时期以前,古巴依赖集约模式养牛。苏东剧变后的困难激发人们寻找用当地资源饲养家畜的方式和手段。这使得小农业生产者传统的土地使用的方法被提取出来。草原草地研究协会的古巴研究人员认识到:“农作物生产和牲畜饲养相分离是对能源和养料的浪费。”这种整合也是修复粮食生产体系中的断裂的另一个正确范例。
       因地奥·哈吐伊(Indio Hatuey)农场在一个种植有合欢树的地里牧牛,奶牛喜欢吃这种矮矮的树杈多的树的叶子和枝干,工作人员对这种树进行修剪以使得奶牛可以吃到枝叶。奶牛也喜欢啃这种树下的草。这种树有固氮作用,可使土地肥沃。
       此外,牛粪有利于增强土壤肥力,这对树木和牧草有好处。古巴研究人员已经发现:“在农场面积较小,整合程度较高的地方,这种技术使用起来会很简单,其实这些技术也是保证养料循环和这个系统的功能所必需的。”
       合欢树可以为奶牛提供阴凉,这样就会增加产量。为了使草进行足够的光合作用,树木按东西方向成排种植,以使得照射到地面上的阳光尽可能得到利用。合欢树的树根可以防止水土流失,维持土层结构完整,不会被侵蚀,并且人们很重视奶牛和树的比例以防止土壤板结。该农场的研究人员发现,使用这种放牧体制使得每年每公顷草原可产3000~5000公升牛奶,牛奶的脂肪和蛋白质含量也都有提高。此外,这种混合放牧的方法可以减少牛奶产量在雨季和旱季之间出现波动,还可以提高奶牛繁殖率。
       混合放牧的方法不仅适用于养牛和生产奶制品,人们也正在针对绵羊、山羊、猪和兔子研究这种综合养殖方式。该农场正在着手研究在桔园里养马。马可以吃掉桔园地上的野草,这样就减少除草剂的使用,并能提供有机肥料保持土地肥沃。
       这种农业方式的转变具有超越科技生产领域的意义。这个转变通过增强当地人使用当地资源养活自己的能力,直接或者间接地对小农场农民的经济、社会、文化状况产生影响。给我解释当地养料循环过程的古巴农民和研究人员使我明白,正是劳动人民共同努力才使这个过程可推行下去。新的劳动关系,新的决策结构,新的土地和粮食分配模式不仅使得古巴人民可以用可持续生态方式维持自己的生活,这些结构性的改变从根本上改变了社会的代谢方式。
       重建粮食生产体系中的劳资关系
       社会代谢的需求和关系被统治着劳动分工和财富分配的规则所制约,涉及的不是养料互换的物理规律,而是劳资关系和财产所有权的转变。
       古巴传统农业依靠化石燃料和机械化,这在占有国家63%的耕地面积的国有农场普遍实行。在20世纪80年代末以前,国有糖料种植园的覆盖面积是粮食作物种植面积的三倍多,所以古巴60%的粮食必须从苏联集团进口。由于苏联解体以及紧接着的美国经济封锁,严重的粮食短缺给古巴人民造成了严重危机,每个古巴人平均瘦了20磅,营养不良的人从原来的不到5%上升到20%多。因而农村土地使用权和分配制度的改革是渡过粮食危机的关键。
       1993年9月,古巴政府将国有农场调整为合作农场。这个新的计划把41.2%的国有农场改为2007个新的合作社,共有12.2万名工作人员。合作社拥有农产品,劳动人员靠其劳动付出而不是工资合同得到报酬。土地使用权的转变不仅有利于更好地使用有机耕种方式,它同时把劳动者和土地重新联系起来。古巴农业体系的设计还考虑到了稳定农村人口和扭转农村向城市移民的潮流的需要。
       除了合作农场,古巴政府将大约17万公顷的土地移交给了个体农民。这反映了马克思《资本论》(第三卷)的观点——理性的农业要么是农民自给自足,要么是控制所有的相关生产者。农民免费使用土地并有政府补助,但是政府保留土地的所有权。很多古巴家庭现在都将农场耕作视作一个机会而离开城市变为农民。小生产者全国协会宣布说,其成员从1997年到2000年增加了35000名。新增加的成员多是有着年轻子女的成年人(很多受过本科教育),早期退休人员,或者是有过从事农业生产经历的工人。
       古巴还在城市废弃的地方引进粮食生产。,使用这种办法,曾经是垃圾场、停车场、堆放废弃建筑物的地方现在可以为周围居民提供有机农产品。现在,城市菜园可以满足古巴60%的蔬菜消费需求。
       古巴政府认识到城市农业的潜力,因此成立了城市农业部。国家承认城市居民可以拥有1/3公顷空地,只要他遵守有机耕作方法。
       古巴农业模式认识到人为的脑力劳动和体力劳动的分离限制了粮食体系的很多机会。农业决策中的参与式民主目标已被融入到新的耕作模式中。例如,较小的合作农场可以得到古巴人民理事会提供的帮助,古巴的15个省都建立了人民理事会。人民理事会由当地的粮食生产者和技术人员组成,粮食生产者和技术人员共同合作,为当地的农民提出关于最适合本地状况的生产方式的建议。受过培训的农艺家与当地的农民共同决定什么是对本地生产最合适的技术。
       农民的知识也被吸收进了农业会议和学术报告中。古巴农业和林业技术员协会(ACT-AF)主任费尔南多·马卡亚曾谈到2006年11月他参加的关于城市农业的一个省级会议的情况。会议提交了105份研究报告,53份由粮食生产者提交,34份由科研技术人员提交,12份由理论专家提交,其中女士有61名。年轻一代参加学校的农业俱乐部,老师们开设生态学课程。ACTAF资助的项目把木偶戏带到小学,示范如何种植和使用不同的草药。新的劳资关系使填平脑力劳动和体力劳动之间的人为鸿沟成为可能。
       这里还有一个与社会农业代谢相关的特殊问题——收获的“财富”如何分配。为解决人们可以持续性地分到粮食,每个人都有一张配给卡以保证每个古巴人可以得到最低限度的粮食。孩子、孕妇和老人的日供餐量受到密切关注,学校和工地的膳食价钱有意降低,医院三餐则是免费的。
       邻里小菜市场从附近有机农业种植园购进产品,以远低于较大的社区菜市场的价钱为负担不起高价的人们提供新鲜蔬菜。在2000年初,古巴城市有505个菜市场,其蔬菜价钱要比农户自由菜市场蔬菜的价钱低50%—70%。为了增加产量和使生产多样化,古巴在1994年开放了个体农场菜市场。一旦人们的基本生活需求得以满足,个体农场主菜市场就会为生产
       者提供另一种分配食品的方式。尽管私营菜市场按照市场供需原则运转,但政府还要进行管制以防止价格欺诈和勾结。
       低收入群体被确认出来,政府建立了社会救助方案以解决他们的粮食保障。
       拉丁美洲的主权农业?
       资本主义条件下的粮食生产的社会代谢裂痕由于土地私有、脑力体力劳动的严格分工、劳动成果的不公平分配而恶化。古巴的农业模式系统地超越了这些异化状况,它通过合作生产、参与式决策和多样化的分配使农民与土地再次结合起来。这种生态上可持续的和社会公平的景象能否延伸到古巴岛以外的地方?
       古巴农民前往拉丁美洲和加勒比国家,帮助当地农民建立与之类似的粮食生产体系。事实上,古巴出口的快速增长是最近才有的。古巴招待了很多从美国和其他地方前来参观的农民和农业技术人员。古巴的农技师在教授海地农民有机耕作方法,同时也帮助委内瑞拉推进新型的城市农业运动。
       不单是古巴农民在传播这些理念,整个拉丁美洲的农民运动都在回归传统的耕作习惯,并要求重新分配土地以便于保障生存的食品的生产。拉丁美洲农业生态学院于2005年8月在巴西帕拉那建立,它是由两个农民运动组织(无地农民运动和农民之路[Via Campesina])合作创办的,该校的宗旨是把农业生态学的规律运用普及到拉丁美洲的所有农村社区。根据无地农民运动的工作人员罗伯特讲,这所学校要在农业生态学的基础上建造一个新的范式。他解释说,这个新的范式要和小规模生产和国内市场相结合,尊重环境,为主权农业的建立作出贡献。(参见http://www.landaction.org网站)
       在《资本论》第三卷中马克思写道,这个领域(指农业领域。——编者注)的自由只有这样才存在,社会化的人,联合起来的生产者,用理性的方式管理人类和自然的代谢关系,人们的集体力量可以控制它而不是把它看作一种盲目的力量受它控制;在最有价值的和最适合人类本性的环境中花费最少的精力达到目的。
       某种心理障碍往往把这种设想看作不可能的,这种心理障碍是由一种短见形成的——就好像当前商业化农业所认为的:牛不能在树林里养殖,庄稼不能依靠虫生长;农民不懂得科学,随着日益追求利润最大化,生态和社会体系中的代谢裂痕越来越大。古巴的农业发展向我们展示了代谢裂痕愈合的可能性是存在的,而且它现在就可以做到。这些经验向拉丁美洲其他地区的推广将有望带来更深远的变革。
       [王维平、戚桂锋:兰州大学政治与行政学院]
       (责任编辑 刘 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