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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摘要：研究生教育，尤其是对人文科学的研究生的培养，离不开哲学史、文化史、学术史的基础性训练。创新机制应该建立在对此“三史”的牢固把握的基础上，即在继承的基础上有条件地创新和发展。形式主义、技术主义等现象的存在，不同程度地暴露出我们的研究生教育，特别是人文科学的研究生教育的薄弱性以及我们的人文社会科学研究的薄弱性。
       关键词：研究生教育；哲学史；文化史；学术史；继承；创新机制；发展机制
       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中以及相关专业研究生的教育中，人们仿佛都在谈创新、谈发展。然而，人们普遍忽略了基础教育的重要性，事实上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道理。却没有引起人们应该具有的重视。研究生教育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中具有十分重要的作用，但目前研究生的教育忽略了基础性的教育，导致了许多问题的出现，诸如学术研究中普遍存在的浮躁现象，其症结主要就在这里。关于这个话题的研究，近些年在笔者所见到的资料中基本上没有具体的论述。
       研究生教育的基本任务，就是培养学生在对某一领域内的基本理论深入把握的基础上努力创新。在当前，创新作为一种目标，也作为一种机制，前所未有地提到了我们的研究生教育的体系中，这是大势所趋，更是为研究生教育注入的活力。然而，我们有许多人对研究生创新能力的培养产生了不同程度的误解，或者简单地理解创新就是直接地与所谓的国际学界对话，或者超越既定的学术存在条件另起炉灶，重打锣鼓另开张。目前存在的一个最突出的问题就是，要么食古不化要么食洋不化，尤其是食洋不化的现象更为严重。具体表现在，面对纷繁的国际流行的新的学说，有些人就眼花缭乱、走马观花，似乎走向世界就是简单地撷取几个西方名词，贴上洋标签就等同于创新了。由此带来的形式主义、技术主义等现象，不同程度地暴露出我们的研究生教育的薄弱性，特别是人文科学的研究生教育的薄弱性，如果这样长期发展下去，其弊端会越来越严重地阻碍我们教育体制的健康发展。
       如古人所言，“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厚积才能薄发。研究生教育的学制一般是三年的时间，在这三年中的第一学年学生要投入大量的精力去学习外语和政治课程，同时还要学习计算机技术，那么有效进行专业学习和训练的时间，在除去第三学年的论文写作时间，也就只有一年多的时间。这就在事实上形成一种尴尬、一种矛盾。我们如何面对日新月异的现代社会的发展?在研究生的教育中基础性教育的薄弱问题越来越突出，相应地在研究生中就形成了普遍的浮躁、浅薄、张狂的风气，其实质在于严重的不自信；当然，这些问题的形成是由多种因素造成的。那么，面对这种实际，我们应该如何有效地解决这诸种弊端呢?
       我以为，本固邦宁。研究生知识谱系的整体性训练，应该强化基础性的内容；对于人文学科的研究生来说，加强“三史”教育，即哲学史、文化史、学术史的教育尤为重要。
       一
       我们知道，哲学从一般的意义上来讲，就是世界观和方法论。我们的价值立场，我们的学术观察方式，都离不开哲学素质的培养。但是，在现代社会发展中，我们常常顾此而失彼，不自觉地偏于一极，即只重视对西方哲学的学习，而忽略了对我国古典哲学的基本了解。
       东西方哲学，包括古代和现代，都受制于不同民族具体的生活方式和生产方式。不同民族从自身的实际存在和需要出发，表现出不同形式的哲学品格。这中间，不同的理念，即各具形态的哲学思想便成为我们认识和把握世界的取舍对象。简单说来，就是用什么样的目光去看待世界，包括如何看待我们自身。在1840年之前，中国的哲学思想是相对稳定的，尽管在不同历史时期也有诸多智者提出一些新的见解，但他们都未构成主流。所以，冯友兰先生说，先秦以来没有哲学思想的发展。天人合一、天人相应，其实都没有太大的差别，都是在讲述道、理、自然等范畴；而同时期的西方哲学就不同了，包括阿拉伯哲学，诸种新说迭起，极大地丰富和发展了人类社会的哲学思想。这些都是属于整个人类社会发展的遗产，在当今世界以不同形式构成人们共同拥有的思想资源和精神资源。但是，我们不得不承认，我们有更多的人在盲目地忘情地拥抱着尼采、海德格尔他们，常忘却了在我们中国的哲学历史上有着极其丰富的思想资源，而这些思想在许多方面对问题的揭示，其深刻程度并不亚于西方学者。作为人文学科的研究生是有责任懂得这些内容的。也就是说，我们必须更为理性地较全面地懂得西方与东方的哲学历史，在现代社会不同民族越来越激烈的竞争中能坚守文化上的自我——所谓的超越国界和民族的价值立场在很大程度上是有虚拟成分的。
       诚然，如我们的祖先所言，当见贤而思齐，我们应该学习更先进的思想和文化。问题在于像塞义德所强调的那样，“他者”是客观存在的，在东方主义的视野里。欧洲中心主义为何统摄世界那样长久?这都包含着非常具体的民族利益。如美国人在今天所宣扬的许多理念，貌似公允，但在事实上却包含着极其浓郁的“美国精神”。我们中国的哲学史也并不是全部为我们自己所拥有，但是，如果我们不懂得这些应该为我们所懂得的内容，那就必然会造成时代的缺憾。况且，我们哲学的发展作为历史的存在，其传承了千百年，这本身就包含着社会的合理选择。
       在相当长一个时期内，民族虚无主义造成了对古典哲学的诋毁，在人们的思想上弥漫着不自信，所以处处抑制自我，在实际上构成了殖民色彩的世界观，更多地强调在用的前提中对中国古典哲学的丢弃。这种风气在今天仍然存在。
       睁开眼睛看世界应该是从自己的目光出发，更是为了壮大自我，发展自我，包括发展自己的哲学思想。明白了自己的责任和权利，有了明确的目标，人生的价值才能更有意义地体现出来。21世纪，人类社会越来越多地拥有共同的思想资源，包括哲学思想，但我们任何时候也不能忘却民族的立场。在事实中，那种反对民粹主义，动辄将别人冠之以民族主义甚至再在民族主义之前加上“狭隘的”名义的人，很难说其居心的真实性。当地球村的概念在人们的头脑中越来越清晰的时候，民族的立场会随之更加具体。我们的研究生如果连这一点都不懂得，而仅仅把哲学理解为一种认识世界的工具，其创新的意义又如何体现呢?更具体地说来，如何避免新的殖民主义的形成和泛滥，其首要问题就是要懂得自己国家和民族的真实而全部的历史，我们必须警惕以“大同”为幌子的各种学说背后的目的，包括资源掠夺所依据的各种花样的背景。一句话，高屋建瓴，只有懂得东西方民族共同的哲学，我们的目光才能真正地去正视世界，既不斜视，也不蔑视、鄙视。
       二
       在学习哲学史的同时，也应该加强研究生文化史的学习。
       同样，文化史包括东方的，也包括西方的。相比哲学史而言，对研究生这方面的教育我们更显得薄弱。当代研究生既不能全面把握我们自己的文化
       史，也不能全面把握西方的文化历史，说得显白一些，当代的研究生只是懂得去寻找二战以来的几个重大事件而已，或者只盯着互联网上几个热点问题。这在事实上构成了一种即时性的文化消费，依据这样的文化知识背景去创新，又会有什么样的前途呢?
       文化的历史，其核心是由一个民族最为集中、最为突出而又具体的思想事件和精神事件所构成的发展变化的轨迹与规律。其实质是记忆、传承和传播的内容；而记忆作为一种传递文化精神的原点，其形成无疑是一个民族极其重要的选择。与哲学的发展历史一样，文化的历史既是一个民族思想的历史，也是一个民族精神的历史，由此构成一个民族坚定的信仰和意志，在历史发展的关头，人们秉承着它去战胜敌人，同样，也依靠它去结交朋友，与世界对话。所以，我们常讲一个民族没有文化就没有立身世界的资本。
       文化是一个民族经过世代奋斗创造出来的，既是一个民族发展的资源、生存的基础，又是一个民族的尊严，代表着一个民族的文明品格。应该说，在当今世界，一个国家无论人数多与少、无论疆域大与小、无论其历史长与短，它的文化历史在人类文明的发展中，在不同的民族中都是平等的，都值得我们去敬重它。所以，我们应尽力去懂得包括我们自己文化在内的更广大的民族的文化历史。
       在各民族发展的历史中，文化是平等的，但文化的内容则确实是千差万别的。当然，因为多种因素，各个民族对人类文化发展的贡献也是存在着差别的。我们提倡和谐，即和平相处、相互尊重、共同发展，不但要懂得自己的文化，而且要懂得他人的文化，即知彼知己，才能广交朋友。人文学科的研究生如果不懂得文化的价值和意义，又如何去深入研究文化的发展呢?换句话来说，不懂得民族文化的历史，又怎样真正理解文化的价值和意义呢?
       文化发展的历史和社会发展的历史一样，代表着不同民族发展的水平，也代表着不同民族发展的形态和风格。古人讲，国之大事在祀与戎。祀，就是香火相传，子孙后代不忘民族发展的历程，包含着具有丰富内容的祖先崇拜等信仰因素，或者按今天的话来说，就是要保持可持续发展。祀是祭祀，崇拜祖先，崇拜天地、自然，崇拜英雄，崇拜生命，崇拜就是具体的文化；它之所以成为一个民族的命脉，与国防一样构成一个关乎民族安危的大事，这就充分说明其价值和意义的非同寻常。在这一点上可以说，我们的祖先早就认识到国家文化安全问题。与之相比，我们则更显得麻木，许多人不懂得对本民族文化的守护，尤其是对待传统文化，一些人不但不懂得尊重，而且动辄鄙夷之，甚至极其粗鲁地把他人对民族传统文化的守护简单地概括为文化保守主义。当前，一个日益突出的现象是，似乎谁谈传统文化谁就是文化保守主义，若谁谈网络、谈西方文明，则谁就是先锋、就是先进。这是十分荒谬的。这使我想起现代学术史上的整理国故和全盘西化的问题，若我们深入考察其历史的真实就会发现，胡适也好、陈序经也好，都是在寻求如何使我们中华民族的文化得到健康而切实的发展，都是以守护本民族的文化为职责而采用了不同的手段、方式。一个共同点就是，他们都相当熟悉中国的古典文化，都是满腹经纶。而现在呢?究竟有多少人懂得我们中国的文化发展历史呢?
       在中国的历史上出现过许多英雄豪杰，他们引起我们的尊重，他们的基本标志就是气节，就是文化品格、文化精神的高洁，如果他们动辄简单地丢弃自己的文化传统，哪里还会有品格与精神的光照千秋!今天，我们懂得了文化的重要性，一方面在以多种形式学习他人的文化的过程中。理解他人的文化，进行多种形式的文化交流，寻求沟通与对话，求同存异，共同发展和繁荣文化，我们加强研究生文化史的教育，其中一个重要的内容就是使他们懂得世界各民族文化发展的历史，像我们组织大量人力对其他民族的文化史进行整理与翻译包括对其重要典籍的翻译，都是为了努力实现这些设想和目的。另一方面，我们珍惜本民族的文化，进行科学的发掘、整理、保存和利用。现在，我们可以看到这样几种可喜的局面，如考古发现，通过实物辨认具体地看到文化的发展；整理古代典籍，诸如各种集成、大典，让文化系统注入更厚重的内容；发掘口头和非物质文化遗产，抢救和保护那些濒临灭绝的民间文化；文化产业，如对旅游文化、网络文化进行的多种形式的开发，人们看到了文化的经济职能、社会职能等更多的利益。这些活动都不同程度地记述、创造着文化发展的历史，让我们看到了文化在社会发展中所起到的历史作用与现实作用。也就是说，文化的发展也有历史的一贯性，谁也割不断昨天与今天的联系；那么，不懂得一个民族昨天的文化，如何懂得其今天的文化呢?如果这样我们到哪里创新呢?
       今天，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中普遍存在着对于传统文化资源的忽略，特别是对于文献典籍的轻视，严重影响了人文社会科学研究的深入进行。有些学科甚至放弃对文献典籍的研究，一味追求所谓的与西方学术接，轨，简单地抛却必要的文献知识教育——而且这种风气愈演愈烈，这是非常危险的现象。
       三
       学术史是研究生教育体系中一个不可或缺的内容，它像一个路标，告诉人们有哪些问题已经解决或没有解决，或解决得不够全面，还有哪些需要解决，它让人们看到这个学科的历史，即这个学科的发展进程，也让人看到这个学科的前途、责任和性质。懂得了一个学科的发展历史，人们就会少走许多弯路，就会有一个清醒的头脑。与此相应的是无知，无知常常无畏，无畏并不是创新的基础；相反，有一个清醒的头脑，才能更有益于创新。一个糊涂脑袋只会乱撞，只能搞一些破坏；这种教训有许多，它告诉我们，在科学的道路上需要勤奋刻苦，任何懒惰都是无益于学科发展的。我们必须遵守学术规律，不能盲目跳跃，做学问要扎扎实实。
       我们知道，任何一个学科的建立与发展都是几代学人通过十分艰辛的努力构筑成的，而一个学科的历史即学术史，所记载的就是在不同时期的学者们的贡献与努力。我们的学术研究从来都不是孤立地存在的，迄今，全球化背景下依然如此。特别是西方学者，他们的理论动辄被我们的一些人顶礼膜拜，这严重地表现出这些人对于自己学术史的无知。当然，有许多问题更为复杂。一个学科的形成与发展，包括其学术范畴、研究方法，每一点都是许多人的智慧与聪明的集结，在这种意义上，我们应该有足够的敬畏之心。也就是说，我们在创新发展的准备上，应该懂得如何尊重他人尤其是要懂得如何尊重前辈学者的成果。但是，有许多年轻的学者，特别是在研究生中，科学风度日渐式微，粗暴、简单、狭隘地否定他人，哗众取宠，一味追求标新立异，这样的风气且大有愈演愈烈之势。说到底，还是无知乃如此无畏。
       学术史的一个基本职责，就是告诉人们一个学术事件或一个学术问题的形成与发展及其结果，它是在学术发展过程中经过大浪淘沙所形成的里程碑式的经典著述。所谓经典，无疑就是典范，它的形成
       有多种因素，其不在文字多少，也不在话语表述方式是什么样的风格，重要的是在于它揭示事物发展变化规律的全面、准确的程度。在学术发展中，理念的创新正是在经典的意义上的延伸，它充满探索，更充满对前人的补充、修正，但我们有更多的人曲解或误解了这种意义。
       我曾经一再告诫我的研究生，读书一定要精读几本古代、现代的学科经典著作。牛顿说，他之所以比别人看得更远，是因为站在了别人的肩膀上。
       经典著作在学术史上是有特殊地位的，而之所以特殊就在于其代表了某一个学科在某一个时期的最高水平，它是集大成者，总结了本学科的重要思想；当然，只读经典还不行，必须结合学术史，全面地去读、去理解、去把握。同时，不但要读本学科的学术史，还要多读些相关学科的学术史，学会触类旁通。关键在于通，培养自己宽阔的胸怀和视野。我们常讲，隔行如隔山，理解一个新的学科的基本含义相对较为容易，而真正深入理解则是相当艰难的，但是我们又不得不去理解，特别是对于人文学科，若我们只理解本学科的学术史，这将会限制自己的发展。
       诸如文学研究，文学史是基础，如果对历史、地理、哲学、宗教、艺术等学科的学术史也有基本把握，它肯定有益于自己在本学科领域的迅速发展；何况文化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整体，其各个事项之间是相互关联的。在对研究生的教育中，开阔学术视野的一个有效途径就是多读一些本学科和相关学科的学术史，先在宏观上有一个最为基本的把握，然后再在点上去更深入地思索。当然，我们不应该只满足于在宏观上去把握一些学术命题，真正的学术飞跃都是通过典型个案形成创造性的研究成果的。一味读学术史，很容易造成好高骛远的缺陷，也容易形成浅尝辄止的毛病，或者形成望而生畏的习性。但是，读学术史，在总体上来讲，其远远胜过不读。
       我们的研究生生源有多种，有跨学科的，有本学科的，特别是对于跨学科的研究生，多读学术史，在较短的时间内能较为全面地把握一个学科的发展历史，这不仅节约了时间，而且更有利于研究生在阅读之中具体感受到能够嫁接的内容，有相当多的学科的交叉点和生长点其实就在这里。那么，创新机制的激活，有许多内容也就是因此而形成的。
       最后应该说明的是，“三史”只是在研究生的学习中应该掌握的一个基础内容，它不能够代替具体的学科训练。但是，掌握了这样一个基础内容，对许多问题的掌握无疑会有很大的益处，而且在此基础上的创新会更为厚重、更为深刻。特别是我们应该明白，这是学术训练的重要基础，一味追求创新和发展而忽视了基础性教育，将会带给学科发展许多不必要的障碍。我们尤其应该让研究生明白，任何创新都离不开必要的继承，过分追求创新常常会形成急功近利的坏习惯，况且创新就是超越，而任何一个学科的发展每一步都充满了艰辛，包含着多少人的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