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点］无言的悲伤
作者：程光炜
《人民文学》 1999年 第1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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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6年1月19日,身处逆境的著名诗人穆旦因腿伤致残。据他夫人周与良先生及子女回忆,穆旦每天都强忍着伤痛,伏案修改旧译普希金500首;次年2月,《欧根·奥涅金》和《普希金抒情诗》的译稿全部改讫,被整整齐齐放在一个帆布小提箱中。不久,诗人与世长辞,一支摇曳有日的风中之烛,终于暗淡了下去。
穆旦的诗《冬》写于1976年12月。诗人的身体已成病残之躯,而他旺盛的生命还在那里熊熊地燃烧,抗争着无所不在的宿命。"我爱在淡淡的太阳短命的日子,/临窗把喜爱的工作静静做完;/才到下午四点,便又冷又昏黄,/我将用一杯酒灌溉我的心田。/多么快,人生已到严酷的冬天。"然而,与诗人早年机智、冷隽的风格相比,这时的诗句里明显增添了某种冬天里温暖的色调。这通常是历经忧患况且是进入晚境的老人才会有的对痛苦的原宥,人生这时已变得宽阔、豁达,虽然在最深处往往夹杂着很难觉察的悲伤。这首诗,采用的是循环的序曲的形式,"我爱"开头,"严酷的冬天"结尾,像是在向老朋友诉说心曲,又仿佛是作者喃喃自语:"我爱在雪花飘飞的不眠之夜,/把已死去或尚存的亲人珍念,/当茫茫白雪铺下遗忘的世界,/我愿意感情的热流溢于心间。"这是穆旦写给如冬日一般温暖的死亡的颂歌,但它却那么感人至深,竟至难忘。
〔责任编辑 陈永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