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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古代文学研究]中国古代神话死亡读解
作者:阎德亮

《郑州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2008年 第0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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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摘要:在中国古代神话典籍里,有大量死亡现象的记载。其死亡表现出的不是一种对生命简单的单纯的否定,而是一种对生命再生的肯定。这种生死转化中隐含着对立统一的哲理,包含着先民们对死亡的忧患意识和对生命不懈追求的生死观念,从中昭示了中华民族牺牲奉献、坚强不屈、追求和谐的文化心理与民族精神,这是中华民族得以成长的源泉和前进的动力。
       关键词:神话死亡;死生转化;生命意识;精神品格;价值认同
       中图分类号:I207.6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1—8204(2008)06—0117一04
       一、死态死因——神话死亡中的文本意蕴
       在中国古代神话里,记载了大量的死亡现象,特别是在最古老的神话书《山海经》里,死亡记录几乎随处可见,其死亡大概有以下几种死因:
       其一,因化生而没。《五运历年记》载:“首生盘古,垂死化身。气成风云,声为雷霆,左眼为日,右眼为月,四肢五体为四极五岳,血液为江河,筋脉为地里,肌肤为田土,发髦为星辰,皮毛为草本,齿骨为金石,精髓为珠玉,汗流为雨泽,身之诸虫,因风所感,化为黎虻。”《山海经·大荒西经》载:“有神十人,名曰女娲之肠,化为神,处栗广之野,横道而处。”盘古、女娲作为开辟大神就是为开天化物而来到世上的,这正是他们的生命价值所在。另外,在古代神话中大神们的身体器官不仅能化生变化,就是与其有关联的器物也具有这种功能:《山海经·海外北经》载:“夸父与日逐走,……道渴而死。弃其杖,化为邓林。”《山海经·大荒南经》载:“有木生山上,名曰枫木。枫木,蚩尤所弃其桎梏,是为枫木。”夸父与蚩尤通过这种“化生”,不仅表现出了一种“死生转化”与“生命的变形”的神性,同时也表现出了一种不屈品格与抗争精神。
       其二,为斗争而死。《山海经·大荒北经》载:“蚩尤作兵伐黄帝,黄帝乃令应龙攻之冀州之野……遂杀蚩尤。”《山海经·海外西经》载:“刑天与帝至此争神,帝断其首,葬之常羊之山,乃以乳为目,以脐为口操干戚以舞。”蚩尤、刑天因战争遭杀戮而死。
       其三,因事故而亡。如《山海经·北山经》“炎帝之少女,名曰女娃。女娃游于东海,溺而不返,故为精卫,常衔西山之木石,以堙于东海。”《水经注·湘水》载:“言大舜之陟方也,二妃从征,溺于湘江,神游洞庭之渊,出入潇湘之浦。”另有,夸父道渴而死都是在未料事故中而亡的。
       其四,因获刑而戮。《山海经·大荒东经》载:“王亥托于有易、河北仆牛,有易杀王亥,取仆牛。”《山海经·海内北经》载:“王子夜之尸,两手、两股、胸、首齿皆类断异处。”学者认为王子夜为王子亥,即王亥,为殷的先祖,他被杀的原因在《竹书纪年》是这样记载的:“殷王子亥宾于有易而淫焉,有易之君绵臣杀而放之。”王子亥被杀而且尸体被肢解为七块,这是因为他的淫所招致的。在《山海经》中还载帝杀鲧、帝杀鼓与钦鴎等,前者是合偷息壤,后者是其二个杀了葆江,这样理所当然要获刑。
       其五,为事业而终。尧、舜、禹是神话中的帝王也是始祖神,尧帝在阳城考察而死,可以说是为事业而终,“舜勤民事而野死”(《国语·鲁语》),“禹劳天下”,其三王皆是一生为民事直到操劳而死。我们知道,夸父是一位英雄神,他逐日而死。扶永发先生认为,夸父是一位与日月星辰打交道的人,他逐日即是测量日影的移动,他的手杖是测量标杆,他忘我工作,劳累过度而死,可以说“夸父是我国早期的一位天文工作者,是第一个为科学献身的科学家”。
       其六,为祭仪而“牺牲”。《山海经·海外西经》载:“女丑之尸,生而十日炙杀之。”《山海经·大荒西经》载:“有人衣青,以袂蔽面,名曰女丑之尸。”女丑之尸神话可以说是古代巫术祭祀仪式的直接记录。袁珂先生认为“女丑”即“女巫”。“古代求雨有暴巫焚巫之法,巫通常由女性扮作汉魃的模样,暴之焚之,以为如此即可除去汉魃的为祟,使天降雨。”巫法神话最典型的是商汤桑森自焚祈雨,其实在古代为祭祀献身是很光荣的,只有高贵的祭司、国王、巫师才有资格。《山海经》中女巫被十个太阳“炙杀”,反映的正是远古以烈火烧死女人来求雨的野蛮记忆,死亡的女丑在变成了祭仪牺牲品的同时,也为他的巫术事业献身了。
       “断首刑天”神话也是一种祭祀仪式的记载。“刑天”盖即断首之意,刑天断首即是“谷神断首”,这是一种原始农耕祭仪。刑天在上古神系中是与农耕、丰收关系密切的神,《路史·后记三》载:“炎帝乃命刑天作扶犁之乐,制丰年之咏。”农耕神话时代的先民认为,为了祭祀谷物来年丰收,人们把割下的第一把谷物之大头(穗)充当谷神进行祭仪。而基于神话的类比思维:谷穗与人头一样是种子,具有繁殖生育能力,这样人头就被认为具有能使大地受孕、丰产的积极意义,进而人头就取而代之谷穗扮演了这种祈求谷物丰产的祭仪牺牲品了,而司谷之职之神理应要做出这种牺牲了——献出头颅祈求谷物丰收,于是有了后人难以理解的断头祭典和断头神话。“刑天断首”也是为了祭仪事业而“牺牲了”。
       《山海经·大荒西经》载:“有人无首,操戈而立,名曰夏耕之尸。”夏耕的名字已透露出了他与农耕的内在联系,而司职农业的农神理所当然要为了保全农业丰收“农神断首”了,这样“元首夏耕”也是为祭仪而牺牲的。
       中国古代神话对于死亡的记载,是一种灵魂不死、记忆永恒的记载,其中透出了华夏文明与宗法文化塑造的炎黄子孙敬祖信神的民族文化特性,这种特性渊源于神话叙述,肇端于神话死亡记载。
       二、死生转化——死亡观念中的生命意识
       神话中记载的很多死亡,其实是死而再生,是一个新生命的诞生过程,是一种生命现象的转化形式。很多神话故事都有一个死亡的结果,那就是伴随着这些大神们死亡的同时是新生命的诞生。对神话中的大神们来说“死亡就是新生”、“死亡是他们新生命转化的契机”,或者说“死亡意味着生命”、“新生命是孕育在死亡之中的”,死亡在这里变成了生命诞生的必然步骤,其中隐含着神话时代的人们的死亡观念,那就是“蜕变更新、生命不已的生命意识”,即是对生命的追求。
       在这种死亡观的支配下,很多古代神话形象脱胎于对抗死亡的争斗中,在他们原有的生命为新生命所代替的同时其新形象也诞生了。被斩首的刑天“以乳为目,以脐为口,操干戈以舞”,这种经过形象的重新构筑而诞生了新的形象,这种新形象就成了新的生命,变成了一种永恒的存在。贰负之尸(《海内北经》)也是从国王的死亡中诞生的新生命——贰负之尸新形象。(贰负本为古代一国之王,后与其臣危杀了神兽猰窳而被惩罚。死而化为神,名为贰负之尸)这种尸神很多,如祖状之尸(《大荒南经》)、相顾之尸(《海内经》)、奢比之尸(《大荒东经》)、犂灵之尸(《大荒东经》)、据比之尸(《海内北经》)等,由此,我们可以说这种新神形象,或者说这种新生命的诞生正是从死亡中走来的。
       如此生命通过死亡转化为另一个生命在神话中还有很多,如“颛顼变鱼妇、鲧化禹、后稷死为稷、夸父之杖为邓林、蚩尤桎棝为枫林”等等。
       关于神话中死生转化,我们依据神话思维来理解,还可以做出一种解读。在先人的意识中,宇宙是时空混同的,也是三分的。在三分宇宙中,神处于天上的神界空间,这是个永生的世界;人处于地上的有生世界,能生能死,属阳;水生动物处于黑暗的无生世界,属阴。生命的死亡是从阳到阴的过程,阳界的生命通过死亡到达阴界,在阴界它再获得一个新生命新形象。这样可以说,神话的死是一种转换,是从一个世界转换到另一个世界,而其形状与功能可能也要相应地发生改变,如“颛顼为蛇为鱼再为鱼妇”等。
       古代神话对死亡的记载其实也是一种对生命的记载。在此,死亡不再是生命一了百了的一个无可奈何的终点,死亡中蕴含着再生的契机,成了一个新生命的起点。可以说,神话中生命是永恒的,没有死,只有化,死亡是把生命转化为其他生灵的必然过程。神话中的死亡与再生,昭示出人类文明的灵魂不死和灵魂转世的神话母题。我们可以这样说,神话中的不死观念昭示出的是生命不已、生生不息的生命意识。
       三、死而复苏——熟知背后的真知
       神话中的死亡是一种死生转化,即是一种生命的“转化与变形”,这种“转化与变形”的结果是原来的生命体被另一个生命体所替代,但也有的死亡表现为“死而复苏”,即死亡到生命的过程就如植物一样冬枯春生。但这种“死而复苏”有的也要借助形态的转化。如:
       风道北来,天乃大水泉,蛇乃化为鱼,是为鱼妇,颛顼死即复苏。(《山海经·大荒西经》)后稷作稼穑,死而为稷。(《淮南子·汜论》后稷垄在建木西,其人死复苏,其半鱼在其间。(《淮南子·地形训》)
       “颛顼死而复苏”意思是什么呢?袁珂先生认为:“大风从北方吹来,地下的泉水因为风吹而溢出地面时,蛇就变化为鱼,死了的颛顼趁机附在鱼身上复活。复活的颛顼半身为鱼半身为人,叫做‘鱼妇’,大约是说鱼做了他的妻子救活了他的生命。”袁珂先生的解释告诉了我们生命复苏的道理,从中我们也认识了死生转换的途径,即是通过不同种类的生物之间相互变形,生命再次的诞生。对此,叶舒宪先生从神话原型模式的北方模式出发作出了结构性的解释:“神话意识中的北方是地狱阴间的方位,而阴间是黄泉大水并和四海之水相联通。陆上生物死后都要下阴间,在阴间获得另一种生命形态,往往采取一种陆生动物变为水生动物的形式,这便是蛇化为鱼的神话心理基础。偏枯的鱼妇兼有陆生动物和水生动物的双重特征,因而是阴间大水和阳界陆地之间的神话中介物,也是生与死之间交互作用的神秘媒介。坎贝尔指出,在原始神话中,生与死之间的转化常常表现为某人或某动物变化为鱼。甚至某些以死而复生为特征的植物神也可变化为水生动物鱼的形象。”这种解释也同样适用于“后稷死为稷”、“后稷死而复苏”神话。这两则神话是“生命超越死亡之限获得无限延续的象征。颛顼和后稷一样,是通行于阴间和阳世两个世界的生命本体的象征”。
       袁珂先生和叶舒先先生用不同的方法从不同的角度对“颛顼死而复苏”“后稷死而复苏”神话作了不同的解释,我们还可从古文字及鱼的心理原型的角度来进行分析与理解。颛顼这个名字的部首都带有“页”字,许慎《说文解字》说“页”字为人首也。原来,“页”在古文字中和人头的“首”是同一个字。这是否说明,颛顼这个神祖与人头崇拜有关?在古代有一种“猎人头”风俗,即是在每年春耕的时候有用猎取敌人的头埋在地下来祈求谷物的丰收。在神话中有植物神,植物神的根本特征是死而复活死而复生,《老子》亦言“谷神不死,是谓玄牝”,玄牝象征一种永恒不绝的生殖力。谷物与植物每年死而复活的循环被古代人将之与时间的春秋对应起来,他们认为那颗被埋在地下的人头就是来年春天复活的一切生命的种子。由此我们可以理解,远古时代人们崇拜颛顼这位神人(部落的首领),其隐义是对他那颗象征生殖与生命复活奇迹人头的崇拜,因为他是农业丰收的保证,也是一年又一年宇宙循环运行的保障。冬天去了是春天,颛顼“死而复苏”也是顺理成章天经地义的。而农业神(谷神)后稷(“后稷是播百谷”《山海经·海内经》)的“死而复苏”就更是顺理成章天经地义的了。这就是先民们的思维,也是他们对永生的理解与追求,从中我们也能透过熟知的表层现象看到真知的深层意蕴。
       那么神话中“鱼妇”该如何解释呢?在古代叙利亚人的图腾里,鱼就是子宫。心理学家弗洛伊德在他的《图腾与禁忌》中亦说,鱼的心理象征其实说是女性的生殖器。从这方面理解《山海经》中的“鱼妇”就容易了,鱼就是妇女子宫的象征。古人认为人要死而复活必须再次回到母亲的子宫里。要想复活需要两个条件,一是神巫首领的人头,一是神圣的生殖器。颛顼不但类似于古埃及奥西里斯一样的谷王、复活神,而且还能转化成鱼,从鱼再次转化。
       其实,关于“死而复苏”这种循环模式的“复”神话很多:“盘古开天”表现的是一种创世、毁灭、再创造的循环,“鲧生禹”表现的是一种子承父业继续治水的循环,“夸父逐日”表现的是一种太阳的运行之道……这些“复”神话都表现出了神话思维的基本逻辑模式是循环模式,而根据神话思维的认同原理,生、死、再生恰好同它相吻合,这同时也正好吻合了时空循环模式。
       中国上古神话,人物的死亡被表现为变形化生成另一种动物。在这类变形神话中,生命成为超时间的连续体,死亡只不过是生命从一种形态转化到另一种形态的转化点,而复活也可以表现为从新的形态再度变回原初的形态。
       无论是对死亡的表层解释,还是对死亡的深层探析,抑或是对死亡的人类文化寻踪,在这个由真知到熟知的过程中,表现出对死亡的解释有一个不能回避也回避不了的同一性,那就是将死亡还原到生命的再现。从中我们可以看到死而复苏透出一个相同的哲理,那就是“复”:死而复苏,周而复始,生生不息,生命不已。
       四、死得其所——神话中的民族精神
       在古代神话中,很多死亡的记载都昭示着我们民族的伟大精神与高尚品格,其表现出的尚公精神、坚韧品格是我们民族文化中的精髓。
       其一,勇于牺牲、乐于奉献。
       牺牲与奉献是一种尚公精神。这种牺牲与奉献首先表现在古老的创世神话“盘古化生”与“女娲之肠化生”之中。中国的创世神话是以牺牲创世神的肉体来完成天地开辟和万物创造的,如开辟大神盘古在完成了天地开辟任务之后,将自己的双眼化成了日月,将四肢与头颅化成了五岳,将血脉化成了长江与黄河,将毛发化成了山林与草木,将肌肉化成了泥土,将筋骨化成了金石,而他身体上的寄生物却变成了人类。而女娲在完成了补天、造人的大功之后用其之肠化作十神人。
       后来的始祖神与英雄神继承了创世神的这一传统,并将它发扬光大。伏羲结绳为网罟,教民以田以
       渔,把火种带给了人民;炎帝发明了家业,发现了草药,“炎帝于火,死而为灶”(《淮南子·泛论训》);黄帝发明了指南针、舟车、方字等,“黄帝作灶,死为灶神”(《太平御览》);舜帝一生勤于民事,退位后没忘教化子民,最后“舜勤民事而野死”;鲧死而化为黄龙是为禹,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禹劳天下死而为社”的牺牲与奉献终于“以定九州”,使人民过上了幸福生活。
       女丑之尸、夏耕之尸都是为了禾谷丰育而作出的牺牲与奉献,它们的这种精神对舍生取义民族品格的塑造无形地起到了积极的作用。洛神、湘妃、河伯等神在表示他们强烈的未完情绪的同时也昭示出了一种牺牲与奉献精神。大神们不仅以牺牲自己的躯体来奉献,就连他们用过的器物也作出了奉献,“夸父弃杖化为邓林、蚩尤桎梏为枫林”也是在发泄未完情绪的同时表现出了造福后人的奉献:生机盎然的桃林或枫林,既可为行旅之人提供一片歇息的场所,又可为疲劳饥渴的人解除苦恼,使他们不似自己一样死去,在一刻停留之后,再有力量继续前进,再去做自己的未竞事业。
       其二,勇于抗争、宁死不屈。
       抗争与不屈是一种坚韧品格,它是中国古代神话民族高尚品格的重大体现。
       共工是一个英雄神,它的一生充满了斗争:《淮南子·天文训》载他与颛顼争帝,《淮南子·原道训》载他与高辛争为帝,《韩非子·外储说右上》载他与尧战,《淮南子·本经训》载他与舜战,《荀子·议兵》载禹伐共工。共工这个神性的战神,其结局是被诛。共工与诸帝的斗争精神正昭示着一种不畏强权、勇于抗争、宁死不屈的民族品格。这一品格在其他神话中也得到了体现,如“鲧生禹”神话,鲧转化为禹以此来完成自己未竞的事业。刑天与帝争神,遭杀后乳为目脐为口操干戚以舞同样也昭示出了一种不畏强权,不怕牺牲,勇于抗争的民族品格。再回头审视“夸父之杖为邓林”、“蚩尤桎梏为枫林”神话,我们也能读出这种民族品格
       “后羿射日”,为民除害,一连射杀了九个太阳,九个太阳是天帝(帝俊)的儿子,致使天帝发怒,羿不能升天,最后死在地上的结局。后羿射日神话是对自然的宣战,对强权的抗争。这类神话还有“夸父逐日”、“精卫填海”等。
       “夸父逐日”,不仅表现出了与自然抗争,更表现出了与社会抗争。因为夸父是炎帝氏的后裔,共工的重孙,在《山海经·大荒北经》有关夸父追日的后面,又有应龙杀蚩尤与夸父一说。其实夸父逐日就是反抗黄帝,正与蚩尤、刑天等一样,是一个不满当权者的英雄。其追日的表意是直接对天帝的冲击与反抗,这种斗争其实也是炎帝与黄帝斗争的继续。
       “精卫填海”,英雄、壮烈、浪漫。精卫“知其不可为而为之”(《论语·子路》)的悲壮性充分表现出了一种挑战自然改造自然的不屈不挠的英雄品格与大无畏精神。
       我们的民族在神话精神的感染下,形成了为真理而献身的无私品质,为幸福敢与权威抗争的不屈秉性,为生存敢于挑战自然的无畏气概,而且这种精神之中包含着不屈不挠的执著、不计得失的奉献、敢于牺牲的气概,这种精神一直滋养着我们民族的成长。
       五、和谐崇高——死亡中的审美观与价值观
       中国古代神话记载的死亡,表现出了一种为了人类的繁衍、生存、幸福而努力的高尚品质与奉献精神,也表现出了一种生命的不屈与抗争,其中隐含着一种较之生命更为可贵的真与善的价值,从中给人一种震撼灵魂的奉献美和悲壮美,也让人产生一种价值认同感。
       其一,顺应天命,以和谐为其美感特征。
       神话“盘古化生万物”可称其为和谐之滥觞。太初的宇宙巨人死后创造天地万物的故事具有世界性,但国外的神话中的化生都重在遭戮后的表现,而盘古却是自觉地改变了自己的形象,化做自然现象和世间万物,这则神话反映了人与自然和谐的观念。
       《庄子·内篇·应帝王》载:“南海之帝为儵,北海之帝为忽,中央之帝为浑沌。儵与忽时相与遇于浑沌之地,浑沌待之甚善。儵与忽谋报浑沌之德,曰:‘人皆有七窍以视听食息,此独无有,尝试凿之。’一凿一窍,七日而浑沌死。”这是个滑稽的寓言,也可以说是神话的哲理化或是哲理性神话,具有开天辟地的神话概念。两个帝怀着一腔好意为混沌整容却无意识地治死了混沌,这是文明侵入自然的结果导致了自然的死亡。但自然的死亡却创造了一个可供人类生存的宇宙世界,这是庄子用开玩笑的形式讲给后人的当时很流行的创世神话。按照神话的理解,代表迅疾时间的僬与忽为浑沌凿开了七窍,浑沌自身是死了,但整个宇宙、世界却为之诞生了。中国先民以自然为宇宙万物的最高主宰,生存意识中努力臻求与自然和谐的关系,如果和谐遭到破坏,那面对的不仅仅是死亡,更有可能是比死亡更可怕的处罚。
       还有很多死亡神话也都能说明这个问题,如:夸父逐日、后羿射日、女丑之尸、断头夏耕、鲧死为禹、颛顼复活等都包含顺应天命、和谐自然的使命与主题。
       其二,舍生取义,以崇高为其美感特征。
       在古代神话里,有很多死亡是为了某种远大的理想伟大的事业,这种舍生取义的壮举为人所崇敬。
       逐日的夸父以死追逐光明,且为后来者避免重蹈渴死在路上的命运,弃手中杖化作了一片桃林。与黄帝大战的蚩尤舍生取义,弃桎梏为枫林,用自己的鲜血染红枫林来以示抗争。战神共工争帝怒触不周山,与尧与禹战斗,不屈不挠,崇高伟大。刑天为了其正义事业虽遭断首但仍操干戚以舞,夏耕为了其正义事业无首但仍操戈盾立,女丑为了其正义事业曝于日下,鲧为了其正义事业不惜舍生窃息壤,后羿为了其正义事业甘愿冒死射杀天帝的儿子太阳,等等,这些神话都记叙了自由意志与乖戾命运展开的壮烈抗争,这一抗争的死亡母题包含着舍生取义的至高无上理想,也蕴含了强烈的人文主义色彩的悲剧因素,有死而不朽震撼人心的审美价值。
       总之,中国古代神话里记载的死亡不是一种对生命简单的单纯的否定,而是一种生命再生的肯定,一种新生命诞生的必然前奏,一种新形象出现的条件。这种“死亡——再生”的“否定——肯定”一般是通过变形或转化再现生命的新形象。在这种生死转化中隐含着对立统一的哲理,包含着先民们对死亡的忧患意识和对生命的不懈追求的生死观念,也深深寄托着先民们超越有限的死亡、求得无限的生命延续之生生不息的强烈生命意识。其中我们也看到了某些较之生命更可贵的真与善的价值,看到了其中无私的奉献、不屈的抗争、英勇的悲壮。这正是中华民族伟大的精神,也是中华民族得以成长的源泉和前进的动力。
       (责任编辑 党春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