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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摘要：批评语篇分析有几种主要方法，在Fairclough分析清单中，它们具有九个语言特征。批评语篇分析是一种切实可行的分析方法，但也存在一定的缺陷，需要加强可验证性并加强话语的历时研究。
       发端于20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的“批评性语篇分析”(critical discourse analysis，简称CDA)把传统上主要以文学语篇为对象的文体学分析技巧广泛应用于对非文学语篇的分析上，特别重视文本和社会结构之间复杂的相互作用关系。作为语篇分析的一种方法，CDA的发展是一个不断完善的过程，其分析方法也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较有影响的批评语篇分析方法有韩礼德的系统功能语法与语篇分析、DeborahSchiffrin的话语分析、James Gee的分析模式和Fair-clough的批评语篇分析方法。
       一、韩礼德的系统功能语法与语篇分析
       Ruth Wodak认为：“理解韩礼德的语法(即系统功能语法)的基本观念和他的语言分析方法对正确理解CDA是十分必要的。”实际上，大多数话语分析专家提出的语言学分析方法都是以韩礼德的系统功能语法为基础而发展的。
       贯穿韩礼德的系统功能语法的核心思想有六点：
       第一，元功能的思想。韩礼德认为语言的性质决定人们对语言的要求，即语言所必须完成的功能。功能虽然干变万化，具有无限可能性，但归纳起来包括三个方面的功能：(1)概念功能；(2)人际功能；(3)语篇功能。前述两项功能最终是要通过语篇来实现，这就是语篇功能。
       第二，系统的思想。韩礼德不同意索绪尔等把语言单单看做一套符号的集合，他把语言系统解释成一种可进行语义选择的网络，当有关系统的每一个步骤都实现后，便可产生结构。
       第三，层次的思想。韩礼德认为：语言是有层次的，至少包括语义层、词汇语法层和音系层。各个层次之存在着体现关系。语言是一个多层代码系统，采用层次的概念可以使我们对语言本质的了解扩展到语言的外部。
       第四，功能的思想。韩礼德的功能包括及物性系统、语气系统、主位系统和信息系统等。
       第五，语境的思想。韩礼德认为，若把语言当做整体考虑，那就必须从外部来确定对语义系统进行区别的标准。语义是语言和语言之外的某种东西的交叉。
       第六，近似性或概然性思想。这种思想表明，要掌握不同形式项目的使用，便要更精确地区别语义与特定情境的关系。这一理论的重要性在于它可以说明不同语域之间的差别很可能就是它们在词汇语法层上的概率的不同，而这又是受制于所要表达的不同语义的精密程度。
       韩礼德在这些语言思想的基础上提出了语篇分析的三个步骤：即词汇语法分析，这是分析的基础；评论这些词汇语法的特点，将它们放在语篇的情景语境甚至文化语境中；联系其他社会意义系统进行分析，因为一个语篇是一个非常复杂的现象。
       许多语篇分析实践已经证明，系统功能语法是一种比其他理论更适合于语篇分析的理论，是一种可操作性强、实用性强的语篇分析理论。
       二、Deborah Schiffrin的话语分析方法和James Gee的分析模式
       Deborah Schiffrin 1994年在Approaches to Discourse一书中调查研究了六种主要的话语分析方法，包括言语行为理论、互动社会语言学理论、交际的文化人类学研究方法、语用学、会话分析和变体分析。作者从结构主义和功能主义的维度分析了超句子成分，分析了每一种方法的哲学背景，但同时也指出，没有哪一种方法可以概括语言单位的多重意义，何时采用何种分析方法取决于研究者的兴趣和侧重点。
       James Gee认为批评语篇分析的主要目的就是把隐藏于文本中的话语的意义揭示出来。在其Social Lin-guistics and Literacies：Ideology in Discourses中，他要求读者注意他总结的观察世界的方式：人们思考世界的一个重要方式就是寻找相同点，例如“The teacher taught thestudents French”和“John gave Mary the gun”对一般人来说在表达方式上没有什么两样，尽管一个是抽象的，一个是物质的。为了分析话语，James Gee把使用中的语言看做是五个相互关联的语言系统，它们一起构成了文本的意义。这五个系统分别是：(1)韵律。包括词语和句子的言说方式，如重音、响度、强调，不同音节的长度以及暂停的方式等。(2)衔接(cohesion)。包括把句子连在一起的各种语言学方式，是把文本连在一起的“粘合剂”。这个概念与韩礼德的衔接概念相同。(3)话语组织(dis．course organization)。这是指句子构成更高一级单位的方式，如场景和插曲构成故事和论证的一个部分等。(4)语境指示(contextualization signals)。说话者和写作者在文本生产中指示情境的线索。(5)主位组织(the．matic organization)。主要指主位(包括意念、对比和兴趣点等)的指示和发展方式。
       三、Fairclough的话语分析清单
       Fairclough接受了韩礼德关于语言的三种功能的观点，但他把人际功能分成了“身份功能”(与社会身份及主体性相关)和“关系功能”(与人们之间关系构建的方式有关)，并把文本分析分成四步，形成一种递升的阶，分别是：词汇—语法—衔接—文本结构。词汇部分主要涉及单个的词，包括语词意义、语词表达和隐喻；语法部分主要涉及构成从句和句子的词语，包括情态和及物性与主位；衔接部分主要涉及从句和句子是如何连接在一起的，包括关联词与论证；文本结构主要涉及高层次的组织特征如互动控制等。Fairclough后来在七项文本特征外又附加了礼貌和普遍特质两项特征。
       1．词语意义。文本生产者和阐释者尽管有时为了达到某种目的会集中分析一个孤立的词，但一般总会面对词语的意义簇而不是处于孤立状态的词语或意义。词语一般都有多种意义(词语的多种意义选择又被称为词的意义潜势)，意义又可以通过多种方式表达，因此词语和意义不是一对一的对应关系。文本生产者和阐释者总是面临着如何运用一个词语以及如何用词语表达一个意义的选择。这种选择具有一定的约定俗成性。但词语在一定的语境中尤其是社会文化中又存在着一定的模糊性和不确定性，词语的这种属性使意识形态和政治介入话语分析成为可能。Fairclough通过分析一篇演讲中的“enterprise”这个关键词，向人们展示了演讲者是如何通过语词的特定意义和语词意义可能性的特定结构来取得霸权的。如在business en－terprise中突出了商业意义，在individual initiative and
       enterprise中则突出了品质的意义。
       2．语词表达。在表达特定的经验领域方面“始终存在着各种可供选择的方法，这在某种程度上需要进取精神，而这些方法来自特定的理论、文化和意识形态的视野。各经验领域的不同视角需要以不同方式的语词进行表达”，反之亦成立，即不同的词语表达显示出各经验领域的不同视角。在现实意义中，如果某人改变了词语表达，他也就改变了意义。如一则整容广告包含一系列词条，如“去除眼袋”、“隆鼻”、“去皱”、“校齿”等，这些在意识形态方面是有意义的，因为这一套“整形外科”的“科学术语”至少从表面上看是以科学为基础的治疗，因此具有权威地位。
       3．隐喻。隐喻在传统上被认为与文学语言尤其是诗歌语言有关，但从20世纪80年代开始，人们对隐喻的看法有了很大的改变，“隐喻不再只被看做是在词语的层次，我们应该把隐喻当做一种话语现象，在具体的语境中理解其含义”，“隐喻不仅是一个语言问题，还是思维的一个基本原则”。隐喻包括明喻、拟人和转喻等，就像词语表达一样，对一种经验的隐喻可以做出许多不同的解释，例如辩论中的许多事情都是由战争的概念构建的，但在某些文化中辩论的火药味就没有那么浓。又如Fairclough所举高等教育的隐喻例子，“课程必须以我们的消费者希望购买的那些单元来包装”，这种把教育隐喻为商品和消费者的做法遭到许多高等教育界人士的反对。因为话语变化的文化意义和社会意义就是体现在现实的隐喻化方面，反过来，隐喻的使用也会逐渐使思想变为现实。这不仅是一个话语转化的问题，也是教育领域中思想和现实的趋势。
       4．情态。情态在传统上是与情态助动词联系在一起的，但这只是许多情态特征中的一种。中的proba－bly都可以表达情态。时态也可以表达情态，如一般现在时is就表达了一种明确的情态。情态是话语的一个重要方面，而且比起传统上人们对情态的看法来，情态的地位更加重要，涉及面更加广泛。
       5．及物性与主位。Fairclough所说的及物性比传统语法中所说的动词及物性具有更广泛的意义，它涉及在分句中得到编码的各种过程，以及与分句有关的各种参与者。及物性在批评语言学分析中受到了极大的关注。分析及物性的社会动机就是试图发现什么样的文化和意识形态决定了某个过程的话语类型。Fair-clough把英语中的过程分为四种类型：(1)关系过程。动词标示了参与者之间的关系，例如“100 demonstratorsare dead”。(2)行为过程。参与者实施一个目标，这种过程通常由及物性从句(主语一动词一宾语)表示，如The police shot 100 demonstrators。在话语分析中，动作的执行者是否被明确表达(在被动语态中多被省略或处于次要的地位)具有重要的政治意义。(3)事件过程。这包括一个事件和一个目标，通常用不及物动词表示，如100 demonstrators died。(4)心理过程。这些过程包括think、hear、enjoy等表达感知和感情的动词，通常用及物动词表达，如The demonstrators feared thepolice。Fairclough认为，在话语中用哪种过程来表示现实过程，可能具有文化、政治或意识形态的重要性。
       6．关联词与论证。关联词与论证和衔接有关。Fairclough指出，分句问的相互关系及所选择的衔接类型形成了不同的文本类型，这些差别具有文化和意识形态价值。他接受了韩礼德关于分句间关系三种类型的划分，即阐释、延伸和增强。在阐释关系中，通过重新用词语表达、举例论证或阐明来对另一个分句的意思进行阐释。在延伸关系中，一个分句通过添加新的信息延伸另一个分句的意思，可能是直接附加，也可能是转折关系或选择关系。在增强关系中，一个分句通过用几种可能的方式对另一个分句进行修正来增强它的意义，如通过提及时间、地点、方式、原因或条件等。对连贯性的分析有必要区分为两个层次：一是对连贯的功能关系的分析，另一个是对文本表层上的明确的连贯性标记的分析。韩礼德将后者分为四种主要类型：参照、省略、连接和词汇连贯。这些表层的连贯性标记类型不应仅仅被看做是文本的客观属性。文本生产者在将阐释者确立为主体的过程中，积极地建立起了特定类型的连贯关系，因此，从动态角度理解的连贯就有可能成为意识形态的运行模式。
       7．互动控制特征。互动控制与文本结构相关，它包括话轮、交换结构、话题控制、设定与维护议程和阐述等。一种类型的互动控制准则体现了参与者的社会关系和权利关系，因此互动控制的研究可以用来研究话语参与者之间的社会地位和权利关系。
       (1)话轮。一般的阐述体系是简单有序的，如当前的发言者可能会通过对着某人说话或用指名的方式选择下一位发言者，如果这种情况没有发生，那么任何参与者都有可能“选择自己”作为下一个发言者，如果没有人打断，那么发言者有可能继续说下去。一般情况下，选择发言的机会对参与者都是平等的，但话轮体系并非总是围绕着所有参与者的平等权利和义务而建立起来的，有时“专业人士”、“圈内人”就会与“公众”和“局外人”形成不平等。如“专业人士”讲话的时间会得到延长，重叠和间隙等都可能成为其利用的手段，他可以超越会话可能要结束的关节点。
       (2)交换结构。毗邻语对是会话中的一种普遍的结构类型，如问题一回答、问候一问候、抱怨一道歉等，但它们之间并不总是存在一对一的关系，例如在有些类型中，问题一回答交换的序列构成了高一级的结构，这被称为插曲。交换系统的本质不仅与话轮有关，还与人们谈论的事情种类有关，例如在课堂教学中，教师对学生提出问题，提供信息，安排议程，控制学生行为，学生则要受到许多限制。
       (3)话题控制。话题一般由一个参与者A提出，被另一个参与者B接受，然后再由A阐释。但是Fish－man等人的研究发现了话题占有方面的不对称现象：女性比男性提供更多的话题，但是男性的话题更经常地为女性所接受，反之则不然。在病人访谈和学校教育的情境中，话题仅仅由那个居支配地位的参与者引入并加以改变。
       (4)设定与维护议程。议程的设定与维护是互动控制中的一个重要部分。议程往往是在互动开始时由处于强势的人所明确设定的，这个人可以控制互动关系的发起和终止，在整个过程中使其他参与者不离开他们的议程，议程总是受到或明确或含蓄的维护。
       (5)阐述。阐述是使谈话不再模棱两可的一种有效手段。对谈话的内容进行阐述可以使对方将正在谈论的内容表述得更为明确而不偏离主位。
       8．礼貌。“礼貌原则”是20世纪七八十年代由Brown和Levinson等语用学家提出的一个会话原则。他们认为人类普遍有面子需求，有“积极的面子”，即希望被人喜欢，得到理解，受到赞赏；也有“消极的面子”，即不希望被侵犯。但礼貌行为在一种文化内跨越不同话语类型时具有某种可变性，Bourdieu甚至提出了与Brown和Levinson的“礼貌原则”大相径庭的礼貌观：“礼貌的让步永远是政治的让步。”特定的礼貌习俗体现了特定的社会权力关系。因此，对某个特定的话语类型的礼貌习俗的研究是理解与其相关的实践领域和制度领域中的社会关系的一种方式。
       9．普遍特质。普遍特质指的是谈话者通过语言行为和非言语行为含蓄地表明其社会身份。说话者通过整个身体，而不仅仅是通过声音来表达意思。Bourdieu曾指出，语言应该被看做是“身体六边形的一个维度，在这个六边形中，人们与社会世界的全部关系都得到了表达”。表明普遍特质的不仅仅是谈话方式，他们的坐姿、面部表情、手势、空间、眼神等都可以表达某种意义和权势。
       从上述分析我们不难看出，Fairclough沿用了韩礼德系统功能语法的理论和方法，并对其中的某些部分做了修改，总的说来，其批评话语分析的方法具体明确，切实可行。他既重视宏观方面的方法论的探讨，也很重视微观层面的语篇分析方法，既有理论价值又有实践意义。但Fairclough的批评话语分析方法也存在一些问题。他把社会分析当做话语分析的主要工作，提出语言分析只是社会分析的手段，因此，他的研究和分析偏重于社会学和社会政治学。另外，其分析的可验证性和分析结果的可靠性都有待改进。最后，我们认为语篇分析还要加强历时的分析，要关注文化和社会实践的历时变化，使语篇分析更加科学全面。